現如今，考上大學是好事，因為畢業包分配，端鐵飯碗。

但也意味著分別。

特別是家裡有知青去考大學的，飛出去，可不意味著能飛回來。

臘月二十七，方家除了陳翠花外，大人小孩都在院子里。

主要是，方剛掐著脖子，要殺公，年夜飯燉湯。

好幾雙眼睛盯著，方剛遲疑，再遲疑，無從下手。

氣氛肅穆又凝重。

「墨跡啥呢。」陳翠花端著簸箕從屋裡出來，「殺個事這麼多，生產隊的驢都不敢像你這麼歇。」

方剛僵著臉：「……媽，好好看著我抹脖子？」

呃，安小蕓他們以為好好跟著陳翠花，陳翠花以為好好在屋裡睡覺。

一時間，大家視線都看向躲在人群后，大眼睛爍爍盯著方剛手裡刀的好好。

離最近的方農立馬捂住眼睛。

「別看了！爸，快，抹脖子！」

方剛：「……」

他手起刀落，連最後一聲掙扎都沒發出。

方大炮忙端著碗接。

方學和方蛋蛋擋在好好面前。

「嗚啊嗚……」好好很生氣的用小手掰開三哥的手，再過去又見大哥和四哥擋著。

跺小腳腳。

「哼哼！可惡惡！」

方農大為震驚的誇，「好好會說三個字啦，好好真棒，好好真牛。」

好好和陳翠花一樣，被誇就高興，翹得老高的被誇得抿起。

嘖嘖。

安小蕓在旁邊看得直笑。

能哄住的農農，就能收拾住妹妹。

院子里一片笑聲，這時，外面跑來人，招呼，「翠花嬸，劉福家鬧起來啦，趕的，走起！」

大過年的，有熱鬧看！

院子里的人起來，陳翠花摘下圍，方大炮放下碗，好好邁著小短……

烏拉拉的，沒多大一會，院子里就只剩下拎著的方剛，和旁邊滿臉是笑的安小蕓。

安小蕓不是喜歡湊熱鬧的人，但還沒說話，門外招呼人的那道聲音又響起。

「劉福的知青兒媳婦跑了，哎喲，把兒子哄得乖乖的，娃都生了，拿到通知書和介紹信，就趁著過年去縣城買跑了……」

安小蕓一愣。

劉福的知青兒媳婦盧月，比和林曦月晚來下鄉四年。

是城裡的小姐，來時天真單純，很快被大隊繁重的農活垮。

安小蕓和方剛結婚後，盧月好像看到出路，很快選擇大隊長劉有良姑姑劉福的兒子結婚。

婚後接連生了兩個兒子兩個閨，不必農活勞累，但安小蕓每次撞見，都覺得神疲憊。

之前安小蕓把高中課本拿給大隊長，盧月靠著關係，是第一個學習的人。

「我們也去看看。」安小蕓回神，著方剛。

方剛當然沒意見，於是兩口子也朝著村裡劉福家去。

一行人抵達劉福家時，劉福家已經裡外圍著好多層了。

安小蕓和方剛本不愁不進去，因為陳翠花和五個娃已經佔據最好的位置，見他們來，人群自讓他們進。

安小蕓：「……」

仗花之威，不知道在離開青山大隊前，還能仗幾次？

安小蕓垂眸，掩下眸底的幾分黯然。

此時，大門前的地上坐著一個頭髮銀白夾雜的老太太。

一邊拍著，一邊嚎啕痛哭。

「蒼天啊，大地啊，老娘咋就這麼倒霉，辛辛苦苦把兒子養大，給他娶媳婦，養孫子孫，五個啊，咋辦啊，媳婦跑了啊，我的孫子啊……」

配合的哭聲，旁邊站著有方農那般大的一男孩一孩，沉默不言，眸底含著淚。

他們腳邊還有兩個三歲左右的娃，也在哇哇大哭。

大隊長劉有良是劉福的外侄，急得焦頭爛額的。

「張川不是去追了嗎？說不定人盧月就是迷路，找不到回來，姑你別哭，這四個娃也跟著哭，像什麼樣！」

劉福哭得更慘了，話語堅定、犀利，還帶著威脅。

「有良，當初我就說不讓盧月看書考大學，是你，你過來勸我，說考上大學畢業包分配，是城裡戶口，孩子們也有好，結果呢，

結果人就跑了啊！有良，你得把我家的事負責到底啊！

盧月要是找不回來，我和張川養不活四個娃，娃就丟你們家了！」

劉有良一張嚴肅的臉隨著這話沉沉的。

不只是他，大家都聽出來了。

劉福這是把盧月跑掉的責任往大隊長上推。

只有哭聲的大門前，方大炮耿直的慨驀地有些響亮。

「大隊長真難當啊！」

平時忙裡忙外，偶爾被男的揩油非禮，這會還被甩一口大鍋。

大隊長：「……」這還真他媽是他想說的話！

他深呼吸兩口氣。

「姑，書是盧月自己想念，是張川拜託我跟你說說考大學的好，我為大隊長，能不說嗎？這事，我擔不起責，我自己還有孩子，我只能承諾儘力找人。」

劉福愣兩秒，不肯，繼續拿手捶地，哀鴻遍野的哭。

「老張啊，你咋不帶我下去呢，我好慘啊，我咋這麼慘啊，你快看你外甥當大隊長，帶頭欺負我們孤兒寡母的啊……」

眾人：「……」

同住在大隊，總免不了皮蒜的小事，吵起架來，劉福一般是用侄子劉有良的大隊長威名來吵。

現在不能用大隊長的了，就用亡夫的。

也是夠奇葩的。

人群里，把不住的丁二爺口而出，「那你下去唄，念叨個啥。」

眾人靜默一瞬，劉福抬頭，恨恨盯著丁二爺。

「丁二，你囂張什麼，你得意什麼，你以為你婿就不會拋棄你兒和外孫了是吧，等著瞧，遲早的事！知青都是一群沒心沒肺，冷無，為了回城拋夫棄的混蛋！」

？

一句話把所有知青都罵進去了！

在場家裡有知青的人不爽極了，但第一個開口的，赫然是陳翠花。

「幹啥幹啥，劉福你兒媳婦跑了大家都同你，但你這麼瞎比比，非要和我，就別怨我陳翠花不客氣。」

方大炮在旁邊揮舞著小拳頭，「我比茅坑裡的石頭還，你給我把話咽回去了！」

陳翠花：「……方大炮！」

方農趕著小板上前。

「大隊長的姑，你要是不和我媽說對不起，我們一家就要鬧了！」

好好揪著三哥的擺，站出來，眼睛亮晶晶，聲音脆生生，「鬧！」

眾人：「……」那可了不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