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老子的！”絡腮胡待要發難，卻被親衛們圍了個水泄不通。

辛晴陪同程老漢，慢慢走到了前面的街口。

只見街口往東百米遠，矗立著一座高闊的青石門頭，上面掛著古舊的匾額，寫著程氏貨棧四個黑漆大字，經歷過風吹日曬，墨跡已經有些斑駁落。

牌坊之后，竟是一道筆直的長街，兩側整齊排列著木制閣樓，雖古樸破舊，但勝在木樓樣式都一模一樣，一眼過去簡直看不到盡頭，很是壯觀。

“這便是我們程氏祖上傳下來的貨棧。到了我這代，已經傳了三代了。沒想到，老了老了，這祖宗基業，竟要敗在我這不肖子孫的手里了。”程老漢說起這個，臉上浮現痛不生的神，幾近哽咽。

這程老漢倒也是個可憐人，但生意歸生意，辛晴安他了幾句，便抬頭認真打量起這左右兩側的貨棧來。

貨棧，就是專門給客商們提供住宿，并且幫忙存放和推銷貨的地方。

南來北往的客商們帶著大批的貨來此地，普通的腳店和客棧沒地方容納那麼多的人和，于是貨棧便逐漸運用而生。房子住人，院子用來存放貨，比投宿普通腳店和客棧要更方便，更安全。

這程家貨棧更是別心裁，一水兒的二層小樓，獨門獨院，看上去既正規又氣派。

只是……不知為何，這地方卻冷冷清清，大部分小樓都是上著鎖的，并沒有租住。

“程老板，您這貨棧地方寬敞，屋舍也不錯，為何生意這般冷清？”

程老漢嘆了口氣，哭喪著臉道，“我們程家這貨棧，歷經三代都是賓客盈門，唯獨到了我這一代，先是天下了，做生意的也不敢跑了。再是北周遷都，把這汴梁變了汴京城，一切便都不復以往了。”

說完，他指著長街盡頭的那一堵厚厚的青石墻。

“姑娘看到那堵墻了麼？墻外面不足一里地便是汴河碼頭。以往程氏貨棧之所以生意興隆，便多虧這臨近碼頭的好地段。那些來到汴梁的客商，下了碼頭，一眼先看到的便是我們程氏貨棧的幡子。”

“可汴梁了京都之后不多久，街道司的人便在碼頭岸邊修筑了一道墻，說是上頭的令，加戒備，防敵人夜里走水路襲。”

“這一封，那些客商們便要多繞上半個城才能到我們貨棧。原本還有些老主顧，寧肯多走路也要住過來。這幾年慢慢的，也漸漸都嫌麻煩，不再來了。這生意也就一天天涼了下來。”

辛晴聽完，點了點頭，心里默默盤算著。

這貨棧可買。

三十六座小樓，還是獨門獨院，平均下來一座小樓還不到三百兩銀子，在這寸土寸金的汴京城，簡直就是白菜價啊！

更何況，這位置更是得天獨厚，竟然和碼頭只有一墻之隔？

不就是一堵墻麼？活人哪能被尿憋死？到時候自有辦法破解。

“程老伯，我聽您說了這麼多，也大致明白了您的境。”辛晴微笑著，故意試探的問，“一萬兩銀子，我有，只是在這之前，我得問清楚，您真的愿意折價一萬兩賣出去麼？”

“這可是寸土寸金的汴京城，您這麼賤賣出去，難保將來不會后悔，您可要想清楚了啊！”

程老漢一聽，頓時嘆氣，“寸土寸金又如何？房子和地，全都是死，我程氏貨棧這麼多的屋舍院子，護院和雜役都上百號人。這些人也都是拖家帶口的，一張張都等著吃飯。沒有生意，我拿什麼給他們發餉銀？”

說到這兒，程老漢不又想起自己的兒子來，悲從中來。

“正是為了這些等著吃飯的人，我們父子倆才外出找門路，或是轉租，或是抵押，想先周轉些銀子來讓大伙吃飽了飯。哪知道，這事兒不知怎麼被那地頭蛇給看上了，非要賤買這貨棧，我一氣之下罵走了他們。結果轉天，他們便設了個局，誆了我兒前去，幾杯酒給他灌醉了，哄他去賭，將這貨棧生生輸給了他們。真是卑鄙齷齪，可恨至極！可憐我兒酒醒之后，一時想不開，便留了絕筆書，投河自盡了！”

程老漢潸然淚下，捶著口痛不生。

“這祖業我也不要了，等賣了貨棧，拿了銀子，給大伙兒發一筆遣散費，我便也可以閉眼了。”

“說好的一萬兩，便是一萬兩。做生意，誠信是立足之本，我程老漢不會出爾反爾，姑娘放心。”

“好！”辛晴聽他如此說，又放心了三分，爽快拍板，“這貨棧，我買了！”

“程老伯若是方便，咱們這就去找牙行做保，再到衙門去報備，事兒便算了了，您看如何？”

程老漢連連點頭，頗有些喜出外，“那敢好，那敢好！姑娘在此稍后，老漢我這就去拿地契！”

辛晴點頭笑道，“老伯請便，我等著便是。”

程老漢一走，辛晴趕喊來一個親衛，讓他趕去找個正軌靠譜的牙行，領個牙人過來做保。

忙完這些，辛晴轉回到了馬車上。

舒娘子在車里早聽了半天二人的對話了，見辛晴回來，立刻朝笑道，“行事果斷，謹慎周全，璟兒果然是個眼好的，有你這麼個賢助，凌家今后斷不會為銀錢發愁。”

辛晴臉一熱，不好意思地撒道，“姨母……”

原來早在辛晴下車之前，舒娘子便看出眼里的興趣，將裝著十萬兩銀票的匣子塞給了。

“姨母早看出來了，你絕非困于宅的尋常子，你眼里有抱負。去吧，想做什麼就去做，放開了拳腳，姨母把銀子給你打理，便是相信你的能力。”

辛晴愣了下，遲疑道，“可這些銀子是姨母您傍的嫁妝……”

“傻丫頭，姨母有了你們，還要傍的嫁妝做什麼？難道你今后不打算奉養姨母，還要把姨母趕出去宿街頭不？”舒娘子宜喜宜嗔的點了點的額頭。

“璟兒他娘沒了，我便代忝居長輩之位了。你是媳婦，主持中饋，掌家理事是你的職責，家中這些銀錢，自然是要給你打理的。拿著吧。”

正是因為如此，辛晴這才有了下車談生意的舉，更是一擲千金買了貨棧。

一個大膽且周詳的商業規劃，在看到這個貨棧的那一刻，便已在腦海中形。

食商業街，我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