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過了老村長家和白家的擺宴,最后就是到周家了。
一大清早的,宋念喜妯娌三個就在小廚房里,有說有笑地忙活著。
孫萍花廚藝笨,主要做些洗菜剁的零碎活兒。
宋念喜負責做主菜,鄭巧兒更擅于做涼菜和小食。
三個婦人湊在一起,一下子就明確了分工,做起事兒來也格外麻利。
“方才老四過來送了兩只拔過的野鵪鶉,你們看這鵪鶉該咋吃,是烤了還是紅燒了?”這時,孫萍花看著案板上的鵪鶉有些犯了難。
宋念喜琢磨了一下,笑聲回道:“正好昨個兒老四還掏了些鳥蛋,二嫂,你把那鵪鶉剁塊,晌午就做個紅燒鵪鶉鳥蛋吧。”
“好咧!”孫萍花憨笑著應下。
忙活了會兒后,鄭巧兒又像是想到啥似的。
轉頭問宋念喜:“對了三嫂,等咱家請完客,二郎是不是也該去私塾了。”
“可不,這孩子就能在家再待個兩三天,他們私塾便要開堂了。”宋念喜說完又忍不住嘆了句:“二郎要是離了家,怕是綿綿又要想二哥了。”
本朝的私塾大多都是夏季開堂,一直念到冬天才休沐。
這麼一去就是大半年,一個月也就能回家幾次,也難怪小綿綿會想念得。
鄭巧兒隨口應道:“那我給二郎做的那雙鞋得抓了,咋說也得在他走之前給他完。對了三嫂,二郎去私塾那天,你和三哥得一塊去鎮上送他吧。”
宋念喜點了點腦袋:“要是驢車坐得下我就去,綿綿和娘也說著要去送二郎呢。”
聽著們二人的嘀咕,正蹲在地上剁鵪鶉的孫萍花不由手上一頓。
若有所思地撓撓頭,最后抬頭看向了宋念喜。
有些為難地問:“老三家的,要不……要不那天你就別去了,驢車坐不下那麼些人,我也想跟著去趟鎮上……”
宋念喜倒也好說話:“那也行,反正有老三他們去送就行了,那我就不去了。”
“二嫂要去鎮上干啥,可是要買什麼東西,不如讓三哥捎帶吧,這大熱天的還折騰一趟怪累的。”鄭巧兒好奇地問了。
孫萍花只是笑了兩下,卻沒再答話。
還是宋念喜眼力好,瞥出了二嫂的尷尬后,便趕拿胳膊肘懟了懟鄭巧兒。
這還有啥好問的,孫萍花平時最是節儉,這趟主要去杏花鎮,肯定是想去看周老二啊。
只是這事兒宋念喜覺得未必可行。
畢竟周老太已經有話在先,不許家里人再去錢府看那糊涂老二。
除非周老二自己肯主回家。
瞧著孫萍花大大咧咧又有苦難言的樣子,宋念喜不由暗暗嘆了口氣。
只嘆二嫂真是不易,攤上這麼個男人。
快到了晌午,周家的飯菜也做好了。
正好趙多喜也從鎮上回來了,周老三趕給他一塊請過來吃飯,一桌子人坐得滿滿當當的,熱鬧極了。
雖說周家平日的吃食就已經是獨一份,不過今個兒為了夏收高興,更是做得富。
桌上的葷菜就有十二道。
什麼紅燒鵪鶉、酸湯牛、竹筍燒、清蒸醉蟹,看著大家伙兒是兩眼冒,筷子也噼里啪啦地了起來。
涼菜和小食備得也很齊全,多半都是素的,為了解膩用的。
其中最出挑的便是一道涼拌螺片。
鄭巧兒調的料很巧妙,不僅保留了螺的鮮甜,還制住了其中的寒氣。
周綿綿吃得最歡,小筷子笨拙地出去,就夾下了兩片螺。
然后小兒趕過去接上,一口子都填進里,嚼得好不歡快。
老村長看這乖寶兒吃得噴香,自己的食也被勾起。
邊吃著螺,邊就著米酒喝下,吃得那一個贊不絕口。
桌上的孩子們悶頭吃著,大人們就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
這時候,周老三隨口問了趙多喜:“趙管家,這幾日你咋總往鎮上跑,可是府里的事太多?”
不說這個還好,一說起此事,趙多喜立馬出了淡淡愁容。
“我來桃源村前,本已把府上的事都代清楚了,可誰知府忽然要接濟流民,把活兒派給了沈家,我家老爺這才要我回去呢。”
“接濟流民?”周老三聽得一頭霧水:“哪來的流民?”
瞧著他一臉迷茫,趙多喜便猜周家定是還不知曉呢。
于是忙道:“你們還沒聽到風聲嗎?前些日子,北邊又有好幾個城的百姓開始逃荒了,一路朝著靈州城的方向過來,府這才早做準備。”
說起來,趙多喜今早回桃源村時,還見到鎮上多了不兵要巡守呢。
“啥?又有逃荒的了?”周老太聽了也驚。
不過想想這倒也沒啥稀奇的。
自從三年前開始大旱,各地就陸續起了逃荒風。
像周家這般逃荒的,已經算是比較晚了的。
“又有逃荒的,可見各地過得都不好啊。”周老三忍不住嘆道。
“逃荒倒沒啥好稀奇的,這兩三年來我也見多了。”這時,白鏢師開口道:“只是為何這次府要沈家接濟流民?趙管家,你可知其中緣由,以及到底是怎麼個接濟的法子。”
不得不說,還是白鏢師頭腦清楚,一下子就問到了點子上。
要知道過往兩三年,靈州城涌了大量流民,府向來都是對其極為排斥的。
就連周家剛逃荒至此的時候,都是被攆去了偏遠之地開荒,不許他們在鎮上流竄。
可這次咋就起了善心要接濟?
趙多喜也神認真了些:“不是我們沈府,鎮上那些富戶里,除了張衙那般在府門路深的,余下的都被要求接濟流民。”
“至于緣由。”趙多喜不由撇撇:“還不是跟賦稅有關,誰讓咱靈州城今年的賦稅又增多了些呢。”
說起賦稅,本朝的律法可是規定了,每年都會給不同州城派發指定的賦稅要求。
今年靈州城旱災影響稍稍小些,于是要的賦稅便足足上漲了一半。
眼下也是缺人之際,府這才不得不留住新的流民,咋說也能幫著多些賦稅。
“啥?竟然漲了一半多?”老村長聽了都跟著吃驚。
白鏢師蹙眉道:“咱們為皇商種草藥,倒是不啥影響。只是周家要是想去鎮上開鋪子的話,怕是要深其害了。”
周家人一聽,心里也都有數了。
畢竟如今旱年,各地賦稅主要得由商鋪承擔最多。
如此一來,連他們做生意都要些影響。
別說是家里的大人了,就連小綿綿聽了都忍不住跟著嘆氣。
小手抓著飯碗,一時只顧著聽話,也不忙著吃了。
“對了,趙管家,你可知這波流民都是從啥地方下來的?”周老太隨口問了句。
趙多喜回想了一下:“好像離咱靈州城不是特別遠,有霞縣的百姓,還有谷城和砬山城的百姓,再就是東邊的春稻縣了。”
這話一出,周老太和宋念喜們都有些反應。
“砬山城?”周老太尋思了一下:“這地方咋那麼耳,像是在哪兒聽過。”
宋念喜也若有所思地端著飯碗。
“霞縣?”嘀咕了一句。
“咋啦三嫂,你聽過這地兒?”周老四好奇地著飯。
宋念喜不大自在地“嗯”了聲。
“這霞縣是出了名的窮縣,我后娘離了我家后,就帶著個妹妹改嫁到了霞縣呢。”
說起這繼母和妹妹,宋念喜的臉明顯不咋好看。
不過倒也很快就緩過來了。
孫萍花還蠻驚訝地道:“你當初嫁到咱家時,我還以為你娘家沒人了呢,咋還有個后娘和妹妹。”
“確實沒人了。倆早就改嫁走了,也不算是我娘家人。”宋念喜郁悶地晃晃頭。
可是真不提起那對母。
經宋念喜這麼一提醒,這時,周老太也想起了那砬山村為啥耳了。
“咱家也有親戚是住砬山村的。”周老太一拍大:“老三,你還記得我之前跟你說的你那姑婆嗎?”
周老三點點頭。
“兒子自然是記得。只是我那姑婆條件不是好嗎,估計也不會來逃荒吧。”
周老太搖了搖頭:“這娘就不知道了。只是咱兩家已經多年沒了聯系,想來他們就算逃荒來了,咱也不能知道。”
這時趙多喜聽了,忍不住笑道:“這也未必,都是親戚,說不定你們哪天還能見著呢。”
周老太聽了卻聳了聳肩。
這般不親的親戚,老太婆還真不咋想再見面。
……
三家流請客,大吃了好幾天后,很快也重新恢復了忙碌之中。
這天,到了周二郎該去私塾的日子。
周綿綿想著二鍋鍋,一宿都沒咋睡好,在小被窩里眼睛卻瞪提溜圓。
時不時的就要嘆聲氣。
抓著二郎的手就不舍的松。
直到早上吃飯時都抓著周二郎的手臂,像是一松開他就要跑了似的。
惹得大人們既哭笑不得,又忍不住一陣憐。
吃過了早飯后,周老三這便要趕去鎮上。
臨走前,宋念喜和鄭巧兒收拾著二郎的包袱,生怕落下了啥東西。
周老太則想著順便去看看鋪面。
眼下既然已攢夠了錢,那開鋪子的事兒咋說也該提上日程了。
“娘,您說要去看鋪子?”周老三一聽就忍不住樂。
家里開鋪子的事兒可算是要開始了!
周老太也點點頭:“咱今個兒就去看看,要是有看中的鋪面,就早些定下來,也好讓二郎在鎮上有個住,總比借住私塾要好。”
周老三一口應下。
瞧著他們娘倆聊得高興,孫萍花抱著一包袱夏和吃食,湊了過來。
“娘,我也想跟著你們去……”孫萍花試探地開了口。
可話還沒來得及說完,就被周老太給看出了用意。
周老太搶先一步道:“對了老三,咱們家要開鋪子可是大事,咱也沒個租賃鋪面的經驗,要不去請白鏢師一塊走一趟吧,讓他幫忙長長眼。”
說罷,周老三就被支去了白家。
孫萍花想著方才沒說完的話,這時候趕過來道。
“娘,我也想跟你們一塊兒去趟鎮上,去……好送二郎去私塾。”孫萍花張地問。
周老太哪能不知道是想去看周老二。
于是板著臉搖頭道:“送個孩子去私塾而已,哪需要這麼多人?況且一會兒白鏢師還得跟著去,咱家驢車坐不下,老二家的你就留在家里。”
“白家還有牛車,要不讓白鏢師趕著牛車吧,這樣人也能坐開,老三媳婦兒也能跟著去。”孫萍花不死心地央求。
可周老太還是狠下了心一口拒了。
“不過就是看個鋪子而已,干啥還非要人家再多趕輛牛車,這麼麻煩人白家可不好,老二家的你不許去。”
看著周老太大手一揮,孫萍花失落極了。
手里給老二準備的裳和吃食,也不得不都給放了回去。
“二嫂,還是別去了。”宋念喜心疼,不得不過來說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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