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玉音和顧青昀對視一眼,兩人默契地加快了步子,邁出了大門。
顧府門前街道,算不上寬敞,此刻已經滿了人,放眼去,黑一片,一眼看不見盡頭。
顧青昀和蘇玉音都驚訝得說不出話來。
盧嚴走上前來,道:“顧大人,這些商戶和百姓,聽聞您要離開孟縣,去江州赴任,便自發前來相送了。”
話音落下,顧青昀和蘇玉音向人群看去,果然見到了不悉的面孔。
商會里的商戶們,幾乎都來了。
歌舞坊的胡老板、杜家書肆的杜老板等人,信步上前。
胡老板道:“恭賀顧大人升遷!多虧了顧大人和顧夫人的照顧,我才能從廣安死里逃生,愿顧大人青云直上,若得空,可別忘了回來探我們吶!”
眾人皆知,胡老板之前差點葬火海,若不是顧青昀與蘇文揚搭救,早就沒命了。
他這一番話說得真實,讓眾人也有些容。
顧青昀淺笑,道:“好,也祝愿胡老板生意興隆,遍地開花,希在江州也能看到你的歌舞坊。”
胡老板一拍脯,道:“顧大人放心!草民定當竭盡全力!”
杜家書肆的杜老板,帶著兒子杜子良一起過來了。
他們之前在廣安縣,盡了商會的欺負,到了孟縣之后,重新開起了杜家書肆,自學堂開課之后,他們的書就賣得更好了,杜老板日日都春風滿面,見到誰都是笑臉相迎。
杜老板聽說蘇玉音喜歡話本子,便和杜子良一起,準備了高高一摞書。
杜老板笑道:“顧大人,顧夫人,草民家中別的沒有,就是書多!這里有不新出的話本子,愿獻給二位,以博大人與夫人一笑!可別忘了咱們吶!”
蘇玉音一聽,可高興壞了,笑道:“多謝杜老板!我雖然要離開孟縣,但日后也不得要找你訂書,若有什麼好看的,可要幫我留著呀!”
杜老板嘿嘿笑道:“那是自然!”
杜子良也笑得瞇起眼睛,道:“顧夫人放心,就算我爹忘了,還有我呢!”
眾人都樂了。
葛云天走上前來,對顧青昀和蘇玉音作了一揖。
“多謝顧大人為葛家鏢局批復文書,如今鏢局已經運轉起來了,單子一日多過一日,江南的好東西,會從這兒流向大金各地!將來,一定會有更多人喜歡孟縣,念大人的功績!”
葛云天每次見到顧青昀,顧青昀都頗為嚴肅,似乎沒給過他什麼好臉,他說這番話時,仍然有些張。
顧青昀角難得地勾了勾,道:“孟縣的陸運才剛起步,葛公子任重道遠,能不能讓孟縣為江南腹地,收到更多贊譽,就要靠你們了。”
葛云天得了鼓舞,眼神也多了幾分雀躍,他掏出一塊令牌,對蘇玉音道:“顧夫人,這是我葛家的專用令牌,顧大人與顧夫人雖然去了江州,但若有能用得上我葛家的地方,盡管帶著這令牌去葛家船塢,我葛家必定竭盡全力相助!”
蘇玉音接過令牌,笑道:“葛公子有心了。”
商戶們和百姓們紛紛上前,來同顧青昀和蘇玉音道別。
錢蔚兒也來了,今日的頭發只挽了個簡單的發式,便匆匆來了。
錢蔚兒走上前來,對蘇玉音道:“以后,你回江州了,只怕這孟縣,就更無聊了。”
自從林凇然走后,錢蔚兒一直郁郁寡歡,那段日子,若是沒有蘇玉音的陪伴,只怕也很是難熬。
蘇玉音笑道:“你可以回江州找我
玩兒啊,你爹不是還在江州麼?”
錢蔚兒哼了聲,道:“誰要去找你玩兒?我家生意忙著呢!怎能像你那般游手好閑!”
蘇玉音忍不住笑了,道:“好好,那回頭有林凇然的消息,我也不必告訴你了。”
“蘇玉音,你怎麼能這樣!”錢蔚兒正要發作,紅果連忙拉了拉,提醒道:“小姐,您不是來為顧夫人送行的麼?”
錢蔚兒這才想起來自己的本意,忙道:“罷了,既然你要走,我便不與你計較了!”
說罷,將紅果手上的匣子拿過來,直接塞到了蘇玉音手里,傲然開口:“給你的!”
蘇玉音將信將疑地接過,打開一看——嗬!珠花、發簪、步搖、華勝……應有盡有!一匣子珠寶氣,璀璨奢靡,看得人眼花繚。
蘇玉音笑著蓋上匣子,道:“沒想到,你還夠意思的。”
錢蔚兒下一抬,道:“你好歹是我的生意伙伴,日后要去江州混眷圈子,若沒有像樣的行頭,豈不是丟我的臉?”
說罷,湊近了些,低聲音道:“這些都是我錢氏珍寶行的定制款!萬一有人看上了,你記得給我介紹生意!咱們三七分賬!”
蘇玉音挑眉一笑,“三七分賬?”
錢蔚兒連忙補充道:“我七你三!”
蘇玉音忍俊,悠悠道:“那我可要考慮考慮了,畢竟我戴過的東西,都會很好賣的!”
蘇文揚見時辰差不多了,便也走了過來。
“玉音,此去江州,你若有空,記得多回去看看祖父和祖母……”蘇文揚說到此,聲音低了幾分。
蘇玉音抬眸,看了他一眼。
蘇文揚其實人不壞,只不過有些愚孝,從前,他雖然與蘇玉音不和,但也沒有真正害過。
歷經羅秀離世,他也比之前了不,如今已經挑起了蘇家一半的生意,想必力也不小。
蘇玉音看出他的顧慮,便道:“放心,我會時常回去看祖父和祖母的……爹那邊不必你心,至于蘇玉……只要不惹我,我不會為難的。”
蘇文揚微微一愣,他沒想到蘇玉音會這般通,便笑著點頭,“那好,你們一路小心。”
方才,盧嚴一直跟在顧青昀后,默默看著明珠。
明珠悄悄看了他一眼,他面不太好,眼底還掛著兩塊烏青,似乎有些疲累。
四目相對的一剎那,明珠連忙收回目,低下頭。
此后,便安靜地跟在蘇玉音后,沒有再看盧嚴一眼。
直到張乾低聲催促,盧嚴才抬起頭,看了看天。
盧嚴幾步上前,道:“大人,夫人,時辰差不多了。”
顧青昀頷首。
蘇玉音卻抬起眼簾,對盧嚴道:“盧大人,我們雖然離開了孟縣,但在孟縣還有宅子和生意,可否請盧大人照拂一二?”
盧嚴忙道:“顧夫人放心,就算您不說,下也會為兩位照看的。”
蘇玉音眉眼輕彎,道:“盧大人事忙,我也不敢太過勞煩您,每隔幾日,我便會讓明珠回來看看,若遇到了難,還請盧大人指點一二。”
盧嚴微怔,不可置信地問:“明珠……每隔幾日都會回來!?”
明珠本來站在蘇玉音后,聽到這話,也驚訝地抬起頭來。
蘇玉音淡定開口:“是啊,明珠是我的心腹,這孟縣的生意和宅子,由來協管,最合適不過了。”
一抹驚喜自盧嚴的眼中升起,他的目直直落到明珠上,明珠面微紅,小聲
:“小姐……”
蘇玉音轉頭看,笑意盈盈,“怎麼了?你不是一直羨慕翠珍會打理生意麼?你可要好好學,若是有什麼不懂的,多問問盧大人,商會是他一手建立的,定能讓你獲益匪淺。”
明珠目不轉睛地看著蘇玉音,頓時讀懂了蘇玉音的用意,眼神中滿是激,福了福子,低聲道:“多謝小姐,小姐的恩,奴婢銘記在心!”
蘇玉音笑了下,便轉過,與顧青昀一起上了馬車。
馬車徐徐前進,蘇玉音將車簾起,只見百姓們自覺集中到了街道兩旁,面上依依不舍。
王宏和王刀疤兩兄弟,如今都了孟縣縣衙的捕快,今日王相悅也來了,一個勁兒地向蘇玉音招手,“蘇姐姐!蘇姐姐!你下次回孟縣,記得來找我呀!”
說著,便紅了眼睛。
蘇玉音沖一笑:“好好念書,若是不認真,我就讓夫子罰你!”
王相悅破涕為笑,朗聲道:“我定會考個頭名,讓你瞧瞧!”
那些從良的山匪們,如今都有了正經的活計,有人娶了媳婦,有人在孟縣安了家,他們齊刷刷地站在人群之中,向顧青昀和蘇玉音招手致意。
長水街的百姓們也都來了,曾經那里只有老婦孺,子大多接些零散的繡活兒,但如今,們大多了正經的繡娘,不人的郎婿都回來了,早就變得熱熱鬧鬧,其樂融融。
王眾和王大嫂站在最前面,王眾將寶兒抱在手里,寶兒在爹娘的鼓勵下,也地同顧青昀與蘇玉音打招呼。
王大嫂朗聲開口:“祝愿顧大人步步高升,顧夫人萬事順遂!”
眾人離別與不舍的緒,隨著馬車的漸行漸遠,被推向了高——
“多謝顧大人與顧夫人為孟縣做的一切!祝二位萬事勝意!”
“孟縣隨時歡迎二位!”
“顧大人,顧夫人保重啊!”
“記得有空多回來看看!我們不會忘記你們的!”
百姓們的聲音此起彼伏,一浪高過一浪。
顧青昀靜靜看著眼前的一切,心底百集。
他當初來到孟縣,不但希能改善孟縣的民生,還盼著能在短時間,迅速做出績來。
如今,這兩樣都做到了,他也得到了不就。
曾經宣帝對他說過,大金世家橫行,寒門難出貴子,而世家高高在上,做不到察民間疾苦,將百姓放在首位。
所以,才需要他這樣的人。
他自百姓中來,最明白底層的水深火熱,便是最能拯救他們之人。
顧青昀也早早下定了決心,要讓更多百姓,都能過上足食的好日子。
此刻,蘇玉音與他并肩而坐。
見到百姓們這般熱,也不免心澎湃。
來孟縣之時,這里還是一片貧瘠,百姓寥寥。
如今的孟縣,北通江州,廣安;南達麗縣、東平,道路寬闊,商鋪林立,已有為江南水陸樞紐之勢。
看見百姓們安居樂業,蒸蒸日上,心底也涌起一莫名的激。
蘇玉音放下車簾,忽然“哇”地一聲,哭了出來。
顧青昀滿臉詫異,連忙摟住的肩,關切地問:“玉音,你怎麼了?”
蘇玉音泣著道,“我從來沒有想過,賺錢的同時,還能賺來這麼多人的喜歡……”
顧青昀聽罷,忍不住笑了,他手拂去的淚花,溫聲:“你本來就招人喜歡啊。”
蘇玉音了眼睛,歪頭看向
顧青昀,小聲問道:“你說,若是我下個月讓孟縣的鋪面漲租,他們還會那麼喜歡我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