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府,春日宴。
涼亭中聚集了不夫人和小姐,眾人都簇擁著楊夫人和關夫人,正在聊天。
楊夫人等了一會兒,似乎有些不耐,問:“今日的募捐何時開始?”
關夫人一聽,便道:“時辰差不多了,但還有人沒來呢……”
楊夫人疑地問:“還有誰呀?”
關夫人笑著解釋道:“孟縣顧大人的夫人,只怕還在路上。”
楊夫人還沒說話,旁邊一位尖猴腮的夫人便開了口,道:“顧夫人是第一次來吧?怎麼怎麼不守規矩呀……”
這位夫人是廣安縣熊員外的夫人,一向與關夫人好,也是紅花會的員。
熊夫人這話一帶節奏,便有人問:“這顧夫人是誰呀?之前好像沒聽過。”
關夫人一臉溫和,解釋道:“顧夫人是江南首富蘇老太爺的孫,可是蘇家的掌上明珠呢!”
一聽到“首富”二字,眾人的眼神頓了頓。
熊夫人哼了一聲,道:“首富的孫,便可以不守時,讓所有人都等嗎?”
此言一出,又有幾個人跟著抱怨起來。
楊夫人似乎突然想起了什麼,道:“顧大人與顧夫人似乎新婚不久?”
楊夫人記起來,前段日子自家老爺還去孟縣喝了一頓喜酒。
關夫人應和道:“是啊,顧大人和顧夫人新婚燕爾,如膠似漆,妾請顧夫人來參加春日宴,都是請了好幾次,才答應的呢!”
“哦?”楊夫人有些奇怪,道:“顧夫人為何不肯來呀?你沒告訴,這次春日宴,要通過紅花會,為困苦百姓募集銀子嗎?”
關夫人裝模作樣地嘆了口氣,自己沒說話,卻遞了個眼給連翹。
連翹忙道:“楊夫人有所不知!顧夫人在孟縣開了鋪子,奴婢去請顧夫人的時候,顧夫人說自己生意太好,無暇過來,又覺得廣安縣離孟縣太遠了,太過于麻煩……”
話音未落,一旁的夫人們又開始義憤填膺。
“什麼!?為知縣夫人,怎麼一點也不管民間疾苦啊!”
“就是,只顧著賺銀子,太自私了吧!”
“不愧是商賈出,到底沒有士人的懷,嘖嘖嘖……”
楊夫人皺了下眉,疑問道:“真的這麼說?”
連翹見楊夫人問起,順勢添油加醋:“是啊,若不是我們夫人主安排馬車去接,只怕顧夫人還是不肯來呢!”
熊夫人一聽,立即開始煽風點火:“哎呀,這顧夫人架子也太大了吧?參加咱們的春日宴,還要關夫人派車去接?楊夫人貴為知府夫人,都沒有這麼端著呢!到底是首富孫!金貴得很……”
關夫人擺出一臉溫和的笑,道:“諸位夫人可別這麼說!顧夫人不過是年紀小,還不懂事,我等為長輩,多照顧后輩是應該的。”
連翹道:“夫人,您也太好說話了!是您為顧夫人打造的華蓋馬車,都花了好幾百兩銀子呢!”
關夫人佯裝惱怒:“住口,誰你多的!”
兩人一唱一和,讓周邊的夫人們,還沒見到蘇玉音,便積攢了不怒氣值了,討伐之聲愈演愈烈。
楊夫人雖然沒有說什麼,但面也不大好。
就在眾人對蘇玉音的不滿,到達頂峰之時,小廝奔來稟報:“夫人,顧夫人到了!”
眾人抬眸看去,只見蘇玉音與關依依,一前一后了月門,向涼亭這邊走來。
蘇玉音旁跟著翠珍和明珠,明珠手上還抱著一只白白胖胖的兔子。
關夫人連忙站起來,走出涼亭迎接。
關夫人掛起一臉熱的笑,道:“顧夫人終于來了,早就聽說是個人兒,今日一見,果然是容姿不凡!”
蘇玉音笑笑:“關夫人過獎了。”
涼亭里,眾夫人都站著沒,默默觀察著蘇玉音。
這一,看著便價值不菲,發間的梅花寶石發簪,異常致,一步一晃,搖曳生姿。
熊夫人看得有些眼酸,低聲對楊夫人道:“楊夫人,您瞧瞧,現在的年輕婦人,怎麼能打扮得如此妖艷!?”
楊夫人抬眸,看了一眼:“妖艷!?”
熊夫人道:“是啊,您瞧瞧那裳,裹著段恰恰好,長發飄飄。卻不肯全部挽起,這不就是要博人眼球麼?顧夫人既不守時,不給咱們紅花會面子,又如此招搖,依我看,楊夫人定要好好教導一番才是!”
楊夫人還沒說話,關夫人便帶著蘇玉音到了眼前,正要開口介紹,蘇玉音卻早一步走上前來,福了福子,道:“玉音見過楊夫人。”
楊夫人原本冷淡的臉,忽然出幾分笑意來:“小玉音,許久不見了,如今嫁了人,我都快認不出你了。”
眾人微微一愣。
連關夫人也呆住了,茫然問道:“你們……你們認識!?”
蘇玉音干脆利落地答道:“楊夫人與我祖母是閨中友,經常來我們府上喝茶……準確地說,楊夫人是我祖母最好的牌搭子。”
關夫人眼角微。
楊夫人瞥了眾人一眼,這才開口:“小玉音是我看著長大的,是什麼,我比誰都清楚,有些閑言碎語,你們聽聽便罷了,若要揪著不放,我可不會縱容。”
眾人心里“咯噔”一聲,再也不敢胡說話了,熊夫人頓時漲紅了臉,恨不得找個地鉆進去。
蘇玉音一掃眾人的面,便明白了怎麼回事。
楊夫人看了關夫人一眼,道:“關夫人,人已經到齊了,募捐會還不開始麼?”
關夫人這才緩過神來,訕笑道:“妾這便安排。”
說罷,連忙安排眾人落座。
楊夫人對蘇玉音道:“小玉音,坐到我邊來。”
蘇玉音一笑,便乖乖地坐到了楊夫人旁。
看到楊夫人,蘇玉音便想起了自己的祖母,一時非常親切。
蘇玉音問:“楊夫人,祖母在信中說,您的傷了,如今可好些了?”
楊夫人笑道:“多虧了你祖母,尋來了京城藥,用了幾回,如今已經不疼了……你如今嫁到孟縣,還適應麼?”
蘇玉音點了點頭,道:“還算順利。”
楊夫人又道:“你祖母經常念叨你呢,有空多回江州看看。”
蘇玉音抿一笑:“好。”
蘇玉音知道,祖母時常向楊夫人提起自己,便是想讓楊大人夫婦多照拂自己一點,一時間也有些,有點想家了。
關夫人見眾人都坐定了,便端著酒杯,站起來。
“諸位夫人、小姐,今日我等相聚于此,一來是為了敘舊,二來便是通過紅花會,為貧苦的百姓們募捐銀子,到場的各位,都是菩薩心腸,我先代百姓們,敬諸位一杯!”
蘇玉音下意識問道:“紅花會是什麼?”
熊夫人坐得不遠,聽到這話,便答道:“紅花會是由關夫人發起的集會,以幫助困苦的百姓為己任,顧夫人連這都不知道?”
蘇玉音“哦”了一聲,道:“沒聽過,說明你們還不夠有名。”
熊夫人面一僵。
關夫人知道熊夫人一貫上不饒人,怕熊夫人與蘇玉音對上,惹得楊夫人不快,便連忙出聲:“顧夫人說得是,紅花會立不久,確實還需要不助力,不知顧夫人愿不愿意加我們?”
蘇玉音搖頭:“沒興趣。”
關夫人沒想到蘇玉音拒絕得這麼干脆,有些尷尬,道:“顧夫人還不了解紅花會是做什麼的吧?”
蘇玉音:“不錯,可是我并不想了解。”
關夫人:“……”
勉強扯了扯角,道:“顧夫人,咱們的夫君好歹是一縣之主,咱們雖是子,卻也該心懷百姓……”
蘇玉音“咦”了一聲,道:“不參加紅花會,就是不關心百姓麼?”
說罷,轉而看向楊夫人,道:“楊夫人,您參加紅花會了麼?”
楊夫人微笑:“沒有。”
關夫人面微變,忙道:“哎呀,瞧我這話說的,楊夫人和顧夫人莫怪,我也不是那個意思……”
想解釋,可又擔心越描越黑,一時之間,面變幻莫測,好看極了。
關依依坐在一旁,有些看不下去了,便催促道:“娘,快開始吧。”
關夫人這才順著話說下去:“好,姐妹們,我們先請第一位苦主。”
蘇玉音有些疑,自言自語道:“怎麼還有苦主?”
楊夫人低聲解釋:“百姓會將自己的遭遇報到紅花會,紅花會甄選過后,會將最需要幫助的人帶過來,由本人敘述自己的境遇,在場之人,若了惻之心,便可以捐些銀子。”
蘇玉音明白過來,原來,這紅花會也和現代的慈善機構差不多,通過募捐銀子,幫助窮人,而累積組織的名氣。
蘇玉音手里抱著小兔元寶,一邊元寶的背脊,一邊問道:“這銀子是給當事人,還是給紅花會?”
楊夫人微怔,道:“我曾經捐過一次銀子,是直接給紅花會的……”
蘇玉音秀眉微挑:“原來是這樣。”
話正說著,卻見關府的管家,帶了一名中年男子過來。
那男子的衫上,打了不補丁,他面無,兩眼深深凹陷下去,一看便是神極差。
那男子路過蘇玉音附近,元寶忽然扭了扭子,似乎有些不適。
蘇玉音再一抬眸,卻見男子被帶到了庭院中央。
他沖眾人作了一揖,眼神有些怯。
關夫人道:“諸位,這是廣安縣的尹秀才,如今遇到了難。”頓了頓,對尹秀才道:“你有什麼困難,盡管同夫人小姐們說說。”
尹秀才這才緩緩抬眸,他沉聲道:“諸位貴人容稟,鄙人家住廣安縣,長河村,家中雖然貧苦,但父母開明,自便送我去學堂讀書,十八歲中了秀才,雖未考上殿試,但我回到家鄉,也一直在學堂教書,六年前娶妻、生子,雖不富貴,卻也過得安穩。”
此人說話條理清楚,眾人也聽得認真。
尹秀才話鋒一轉,道:“可天有不測風云,我與人一共生了三個孩子,子還不到一歲,就在上月,人突發疾病而亡……”
他說罷,還抬手,了眼角。
“三個孩子,一夕之間,便失去了母親……鄙人痛失妻,雖生不如死,但一想起三個孩子尚且年,便又只得咬牙堅持。”
話到此,不夫人和小姐,都出了同的目。
蘇玉音玩著元寶的小耳朵,一言不發地看著場中的尹秀才。
尹秀才嘆了口氣,道:“鄙人思來想去,愿重考科舉,給孩子們一個安穩的前程,可上京路遠,實在囊中!加之父母年邁,照看孩也需不花費,為難之間,這才找到了紅花會。”
尹秀才抬眸看向關夫人,道:“多虧了關夫人,鄙人才有機會,來此陳述困境,若能得各位貴人資助,當不勝激!如若鄙人有朝一日,能金榜題名,定然結草銜環以報!”
尹秀才說罷,面容沉痛,又是一揖。
眾人聽了他的事跡,不免容起來,還有人抹起了眼淚。
關夫人嘆了口氣,道:“當真可憐。”
熊夫人也附和道:“是啊,喪妻之痛,非同一般,如今還要照顧三個孩子,當真是難為你了。”
尹秀才道:“為人父,照顧孩子,分屬應當!”
他說得大義凜然,讓不在場之人,都心生好。
一位夫人開口問道:“你贍養父母孩子,和上京趕考,需得多銀子?”
尹秀才似是有些不好意思,低下頭,道:“約莫一百兩。”
眾人訝異道:“一百兩!?”
一百兩在這個時代,可不是個小數目。
低階的員,一年的俸祿都沒有一百兩。
尹秀才面難,道:“諸位有所不知,為了給人看病,我家已經欠了不銀子,后來人暴斃,岳父岳母傷心絕,也臥病在床,花了不銀子!如今我已家徒四壁,實在是揭不開鍋了……孩子們都已經了好幾日了!”
此言一出,眾人忍不住議論起來。
“這般算來,又要還債,又要上京,還要贍養父母孩子,確實需要一大筆銀子啊!”
“這人也是可憐,好好的一個家,說沒就沒了……”
“是啊,天災人禍,可都說不準……但這銀子,實在不是小數目……”
關夫人目掃向眾人,就在所有人都猶豫之際,站了起來,道:“尹秀才,你不必再說,這筆銀子,我給。”
尹秀才面驚喜,道:“關夫人,您、您愿意幫我?”
關夫人義正言辭道:“方才聽聞,尹夫人去世之后,你還幫助救治了岳父岳母,可見是個忠孝之人!你一個人帶著孩子,還要照顧父輩,實在不易。此番景下,還想著科考報國,我當然要助你一臂之力!”
尹秀才喜極而泣,忙道:“多謝關夫人!您的大恩大德,鄙人永世不忘!”
眾人見他激涕零,也向關夫人投去敬畏的目。
“關夫人不愧是紅花會之首,果真是菩薩心腸啊!”
“就是,關夫人這般慷慨,好人有好報!”
“關夫人對民間疾苦同,實在令人佩服!”
熊夫人也適時說道:“關夫人一向樂善好施,可不像某些人,只顧著自己賺銀子,養尊優,奢侈。”
蘇玉音元寶的作頓了頓,看也沒看熊夫人,卻輕輕笑了起來。
這笑聲引起了眾人的注意,連關夫人的目也跟了過來。
蘇玉音著元寶的,笑得輕蔑又肆意。
關夫人面上有些掛不住了,便道:“尹秀才之境遇如此慘淡,顧夫人怎麼還笑得出來?”
蘇玉音悠哉悠哉地開口:“我笑關夫人,被人騙了,卻還上趕著送錢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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