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可以去食堂多打幾個菜！”

　軍區院長家的小兒菲菲先舉了手，韓薇慢了一步，連忙道：“我家里做了全鴨煲，可以端過來一起吃。”

　“那老韓不得來找我鬧了。”顧昌巍卷著袖子走到餐桌，“你們先回去吃飯，不差這一天，飛躍要正式調回來了，以后常待在家里。”

　韓薇眼睛頓時亮了起來，“真的？”

　顧飛躍似笑似不笑，“你覺得呢？”

　韓薇臉一紅，時隔幾年，顧飛躍還是第一次先跟說話，“不……不知道。”

　穆冰瑩有些驚訝看著韓薇，記憶中的韓薇上是有一些傲氣的孩子，大院里的姑娘很多都進了文工團，是進了軍校當兵輔導員，是有主意的子，真是第一次看到這樣忸怩。

　“你們都把我大嫂嚇到了。”顧飛躍將湯放到穆冰瑩面前，“大嫂，快點吃，吃完快點走。”

　這麼多姑娘看著怎麼吃，穆冰瑩正這麼想，就看到小叔子慢條斯理吃了起來。

　涂菲菲又搶先開口了， “飛躍，你下午要出去？”

　韓薇看向穆冰瑩， “嫂子，你們下午去哪？”

　穆冰瑩角忍不住上揚，“我下午要去買材料。”

　韓薇立馬道： “那我陪你一起去吧，我今天休息，正愁沒事做。”

　“你去是能搬得瓷磚，還是能搬得建材？”顧飛躍筷子停在半空中，偏頭看向一直看自己的幾個姑娘，“你們還不回去吃飯，食堂都要打烊了。”

　他這一偏頭看人，之前穆冰瑩都被看得呼吸一，更別說幾個對他有意思的姑娘了。

　院長家的菲菲眼睛都直愣愣了，下意識說：“飛躍，你真好看。”

　顧飛躍一臉“真難搞”的表，“你從小到大跟我說了一百遍不止了，幾年不見，你怎麼還說這句臺詞。”

　幾個小姑娘不走，顧昌巍和穆冰瑩都沒筷子，來了就是客人，當著人面吃飯，不太禮貌。

　穆冰瑩開口道：“韓薇，你先回去吧，等下你爸媽要找來了，發現我在家，等下可能很多人都會過來。”

　“噢~”韓薇收回眼神，臉頰更了，“嫂子，看到你我都忘了，那個陸橫……我又忘了不能問劇，那嫂子，我先回去，會特別注意不把你回來的事說出去

　。”

　穆冰瑩主跟說，而不是先跟別人說，這就是認可的意思，韓薇心里很高興，轉將幾個還在盯著顧飛躍看著的人拉了出去，“顧伯伯，我們就不打擾您吃飯了。”

　“總算清靜了。”顧飛躍重新開始夾菜，“們怎麼都還沒結婚。”

　顧昌巍眼睛一瞪，“你怎麼還沒結婚？”

　又繞回原話題了，穆冰瑩幫公公盛了一碗湯，打斷父子倆的下一句話，讓餐廳換了一個氣氛。

　……

　吃了飯，顧飛躍說先出去一下，接著就不知從誰家弄了一輛帶敞開式貨廂的汽車過來。

　問了，他說是從朋友那借的。

　穆冰瑩和顧長逸都不是朋友多的人，小叔子十分鐘左右就能借來難得一見的汽車，這讓覺很新奇。

　等到了裝飾建材門市，穆冰瑩更新奇了。

　門市里的不管是主任會計還是售貨員，全都認識顧飛躍，不單單是這一家，整條街上的人知道顧飛躍來了，全跑出來跟他打招呼。

　談話語間，穆冰瑩聽出了他們很稔，曾經互相幫過忙，這都幾年了，還是沒變，友還能依舊如初。

　不過，他們好像不知道顧飛躍的份。

　他們也不知道小叔子顧飛躍，都喊他顧由。

　“大嫂，你要什麼，就跟他們說，門市里沒有的，可以去他們倉庫里找。”顧飛躍指著門市后面的木門。

　“好，謝謝。”穆冰瑩走進門市。

　門市很大，比市里的供銷總社所有門市加起來，還要再寬一個房間，分了好些區域，板材、油漆、五金、衛生潔、瓷磚地板……關于裝修的東西，簡直就是應有盡有。

　穆冰瑩還是第一次來，心里想，這麼沒頭緒，要是沒有顧飛躍，售貨員再搭不理，不知道下午能不能買得完回去。

　門市主任親自走上前來，笑著問：“顧由他大嫂，你想買些什麼？”

　“我想買些防水膩子，再買一罐黃涂料，想與白調和白，不知道可不可以？”既然有顧飛躍在，穆冰瑩就直接說了想要的和不懂的，難得的機會，下次自己來，說不定人家都不配合。

　“可以，我可以給你調好了。”主任走到油漆涂料區，拎出一個鐵皮罐，“你要多？”

　“白涂料家里已經有了，只是想買一罐黃涂料，另外要買很多外墻涂料，大概夠涂一棟二層小樓房。”

　“簡單，我去給你拿，涂料賣得，現在不是流行衛生墻麼，都要白綠，放在倉庫里了。”

　主任是個痛快人，說著就讓售貨員去倉庫里拿外墻涂料。

　等穆冰瑩走到瓷磚區，三罐鐵皮桶已經放到了顧飛躍的車廂里，連忙詫異走出去，“還沒付錢呢。”

　顧飛躍手里多了一杯茶，正在喝著，“嫂子，你不用管，你先去挑你要的東西。”

　穆冰瑩想著最后一起算，又走回了瓷磚區。

　房子的主調，是白，咖，深木，做明暗協調，這時候的瓷磚除了白，就是飽和度很高的，因為剛經歷灰撲撲的年代，人民群眾喜歡亮眼的，越亮眼越覺得好看，反而找不到穆冰瑩想要的系與款式。

　實在找不到了，穆冰瑩看向一旁的主任，“主任，請問有沒有那種細長磚，就是有一種瓷磚的鋪法是魚骨拼接，因為我們房子在海邊，所以我想用這種瓷磚，讓屋子更別致一些。”

　“細長磚？”主任一怔，“這種非常見啊，你不喜歡那種方磚？現在方磚很吃香的，越大越歡迎。”

　穆冰瑩搖了搖頭，一樓都打斷用瓷磚，二樓通鋪地板，用不著這種大方磚，也知道方磚鋪出來敞亮大氣，但是都不行，飽和度過高與主調不符，又不想用白。

　最重要的是，就喜歡那種細長磚鋪出來的魚骨，第一次看到就喜歡上了，們房子正好是第一棟，兩面朝著大海，特別適合這種鋪法。

　“倉庫里有。”一位胖乎乎的會計走出來，“沒人要那磚，偏窄，放了很多年了，跟廚房磚差不多寬，但是深了，沒人用在廚房，能行嗎？”

　“多深？”要是黑，穆冰瑩也不能要。

　“胡桃木你知道不？比那淺一點。”會計指了指旁邊的地板。

　穆冰瑩轉頭一看，眼睛頓時一亮，立馬點頭，“可以，就要這種。”

　“那來看看吧，幸好我在啊，不然你今天買不著。”會計上掛了一串鑰匙，“也是看在你是顧由大嫂的面子上，不然倉庫不會讓客人進。”

　穆冰瑩看著外面被一群人圍住的小叔子，頭一回覺得朋友多點還好。

　在倉庫里，穆冰瑩看到了瓷磚，堆放在角落里，蒙上了一層灰，會計用抹布一，窗外打上去，啞深木瓷磚靜靜投出十字弧，有種等了多年，終于等到它們的主人來了的錯覺。

　穆冰瑩當即全部都要了，連價格都沒問，可想而知心里的激。

　反應過來后，看著會計淡定的面，想到不問價格也不奇怪，剛才顧飛躍說了，先去挑，最后再說。

　地磚挑好了，外墻涂料買好了，白墻也買好了，穆冰瑩心里就踏實了，去燈區選了十來款燈。

　買燈的時候頗有種暴發戶的覺，因為小時候都點蠟燭，現在終于能有電了，希家里每個地方都亮亮堂堂，走到哪里隨手一按，就明亮起來，不會出現需要打手電筒的況。

　雜七雜八買了一大堆，車子都裝滿了，穆冰瑩才停下來，正要掏出錢包，顧飛躍卻幫打開車門了。

　穆冰瑩一愣，回頭看了看主任和會計，“多錢，還沒算錢。”

　主任：“顧由都付了，你們回去再算。”

　“那不行，怎麼能讓你付錢。”穆冰瑩拿出一沓子錢票，“你把他付的給他，我給你們付錢。”

　然而主任和會計都不聽的，跟顧飛躍擺了擺手，就跑回門市。

　穆冰瑩要追上去，顧飛躍攔住，“大嫂，我和他們之間有，直接算賬方便，你先回去吧，不早了，之后我會找大哥要的。”

　“你大哥……”穆冰瑩想說他的錢都在手里，他手里的錢他不會的，想了想，這個事還是別說出來了，回去跟顧長逸說就好了，“那飛躍，你大哥給你，你可不能不要啊，這是裝修房子的錢，不能你出。”

　這麼多東西，怎麼著都有一百大幾十，這麼多錢怎麼能讓小叔子出。

　“放心，我肯定會找大哥要的。”

　穆冰瑩看他笑著上車，才剛認識，也不準他會不會找顧長逸要，但是回去肯定會盯著顧長逸把這筆錢給小叔子。

　上了車，看車子好像是往回去的路開，穆冰瑩指了另一個方向，“飛躍，麻煩你把我送到珠揚報社大樓，我有事，要過去一趟。”

　“著急忙慌出來，忘記說這件事了。”

　顧飛躍開著車，目朝前方道：“大嫂，《南燕》從第一期出來，我就知道了，我媽打電話告訴的我，還給我寄了書。”

　穆冰瑩有點張，畢竟一直聽說顧家老二聰明，要是有高考就是全省狀元，讀了很多書，喜歡詩文，也會作詩寫文，文筆華麗等等。

　顧飛躍突然笑出聲，“大嫂，你這麼張干什麼，你寫的非常好，我也是下過鄉的，知道大部分人這些年是什麼狀態，他們抑心中的喜好，把曾經最喜歡的紙筆，表面上視為了討厭之，其實心里極了它們，因為國，只能小心翼翼的活，《南燕》就像是一盞明燈，照到了他們心里最黑暗孤獨的角落，這盞明燈對他們來說，是久違的希，指引他們前進，讓他們無畏悲傷。”

　穆冰瑩怔住，從來沒有人看到過這一點，跟顧長逸也沒有聊到這一點，因為連自己也沒有刻意去表達，只是在農場待了那麼多年，潛意識讓去那麼做，第一個題材自然而然就想到了知青下鄉。

　“《南燕》一出，我相信全國還沒被解放，還沒被平反的千萬知識分子，已經重新拿起了筆和正在重新拿起筆的路上，大嫂，你的南燕，除了到人民群眾的喜，在文壇也是創下了壯舉，首都那些剛回來的老教授們，同樣是人手一份南燕。”

　顧飛躍一笑，雙眼更顯得明爍，“不用擔心有什麼大家來批評你，你知道嗎，那些文壇大家都是用一種虔誠激的心態在對待《南燕》，不允許有任何人說南燕的不好。”

　穆冰瑩是真的沒有想到這點，看再多書，年齡擺在這，在穆溪村，在同齡人里算多，但才讀到高中畢業，全國有那麼多大學生，碩士，博士，以及那麼多文壇巨匠。

　所以當南燕能獲得那樣的績后，高興歸高興，但從來都是謙卑心態，從來沒有自傲過。

　曾經不止一次想過，真正的大家看到文章會怎麼評判，會說筆力淺薄，格局只在，而不是國家仇恨，沒有犀利點出現世現實，沒有揭穿市井之下的灰暗和人民的苦難。

　每次想都是忐忑的心，只想到最壞結果，甚至不敢想會有人夸贊，一次都沒想過，結果從首都回來的顧飛躍告訴，那些讓忐忑的大家，竟然用虔誠激的心態來對待寫的《南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