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孟喜是真沒想到,瘦瘦的趙有志師傅也來了。看來金水煤礦是真的藏龍臥虎,看起來平平無奇默默無聞的食堂大師傅,居然也是能很有家底兒的。
畢竟,今兒敢來的,都是手里有錢的。
衛孟喜遠遠的沖趙師傅點點頭,算是打招呼。
趙有志表面云淡風輕,只是瞇了瞇眼,但心里卻大為震撼,小衛老板是金水煤礦的名人,不僅有鹵店還有加工廠,去年底還開了文店,據不完全統計,門面就有好幾個……這樣的后起之秀,也來競爭菜譜,那絕對是個勁敵。
衛孟喜來得不早不晚,又看了會兒,陸續還有人進來,除了跟邱老板一樣的中年胖子以外,還有一人奇怪。
居然是個穿著洋裝戴著金眼鏡的高足足有一米八幾的中年帥大叔!
不用去打聽,周遭認識的人已經竊竊私語起來。
“嚯,是金維鴻!”
“他怎麼來了!”
衛孟喜只覺著“金維鴻”這名字十分耳,這男人的形一點也沒有中年人的佝僂和臃腫,雖然看眼角的紋路年紀不小了,但形清瘦而拔,可以說比很多二三十歲的小伙子還神。
這氣質,妥妥的是有一定社會地位和知名度的知識分子。
衛孟喜忽然靈機一,想起上輩子的一位名人,那也金維鴻。
據說這人是龍國二十世紀最后二十年里最負盛名的文學大家,可謂泰斗級人,他以創作那十年期間的知青和迫害員的悲慘遭遇聞名,借此展示那個時代的啥啥啥,衛孟喜不記得了,但這個名字實在是太悉了。
在那二十年里,他可是很好的詮釋了啥名利雙收,啥春風得意,他的那些傷痕文學作品,斬獲國外各種文學類獎項,尤其是在國際上,有很高的知名度。
那年頭,外國人似乎很喜歡看龍國這類“現實”作品,獲獎的概率那也是杠杠滴,越悲慘越好,獲獎次數和級別與慘絕人寰的程度是絕對的正相關。
當然,衛孟喜耳他,并不是因為他的傷痕文學,而是他老人家在六十五歲高齡那一年,跟子年家庭幸福的結發妻子離婚,并火速與自己的碩士研究生結婚了,并于半年后喜獲麟兒,再次當爹的“故事”。
二十世紀末,社會風氣還相對保守,這種老夫妻式的婚姻,還明擺著是未婚先孕的,足以震碎普通老百姓的三觀,也足夠狗勁,各種大小報紙足足追蹤報道了一個多月,就連二婚小妻的初人,二婚老丈人的村里有幾頭豬都給挖出來了。
衛孟喜可是一集不落的追著,全程吃瓜的。
當然,當時六十五歲的金大師,其實已經有蒼老的跡象了,在衛孟喜看來就是個稍微神一點的糟老頭子,不知道那研究生圖他啥。
現在親眼見到年輕二十歲的他,即使心看不起,但也不得不承認,是真人模狗樣啊。
但就是知道這大師未來幾十年的主攻方向都是文學,衛孟喜就愈發奇怪他來競拍菜譜干啥。
殊不知在觀察別人,別人也在觀察,這樣的外貌,想要藏在人海中是不可能的,邱老板為首的幾名中年人,已經過來主跟打招呼了。
在場一共十幾個“老板”,和金維鴻是被關注最多的。
“這位士,你好。”金維鴻走過來,手。
衛孟喜毫不猶豫的握上,“你好,不知這位大伯怎麼稱呼。”
“大伯”……其他人差點笑噴。
一向自詡翩翩公子的金維鴻角抖了抖,很好的克制住緒,“我是個老頑,人老心不老,你可以我金先生。”
衛孟喜心說得了吧您,六十五歲還能找個二十五歲來個一樹梨花海棠,可真是人老心不老,就像后來網友討論過的,老年得子到底是不是他的親兒子還不一定呢!
當然,也有人評論,說被他拋棄的妻子其實也不是他的原配,真正的原配早在八零年代初期就被死了。
如果網友料真實的話,那只能說,所謂的年老衰被拋棄的“原配”也是活該,你三了別人,還敢鳩占鵲巢自稱原配,這就報應。
心里想著,面上輕輕笑著,衛孟喜并未改口,轉而和邱老板聊天。
能來這里的,大家都互相知道些,也不聊彼此之間的信息是哪兒來的,唯獨衛孟喜是個生面孔,在石蘭臨近幾省的餐飲界是個完全的新人,大家對的興趣明顯更大。
但這種“興趣”單純就是長輩對后輩,或者強者對弱者的偶發的關注,并非地位平等的看待。
衛孟喜很清楚,也沒必要藏著掖著,“我衛孟喜,各位大哥可以我小衛,我在金水煤礦生活,開了兩家鹵店混口飯吃,跟各位沒法比,今兒就是來湊熱鬧,看神仙打架的。”
眾人大笑,“小衛同志你可謙虛了,賣鹵,是不是味鹵店?”
見點頭,大家伙頓時來了興致,開始你一言我一語的問起來,衛孟喜有種自己被他們平等對待的錯覺。
看來,自己的鹵,覺著是辛苦錢,可在同行業的功人士眼里,也是個不錯的后起之秀?
三年,整整快三年了,在無數汗水的澆灌下,的鹵也是有牌子的了。
一會兒,趙有志悄悄走到衛孟喜后,“你知道金維鴻為什麼來嗎?”
見一頭霧水,作為同是礦區出來的“老鄉”,趙有志低聲道:“他現在國棉二廠開了一家飯店,規模不大,但我說名字你肯定聽過。”
國棉二廠的飯店,衛孟喜想到一個名字——“悠然居?”
“對。”
要說這個,衛孟喜也是去年請錢寅劉香吃飯的時候才知道的,當時三人在聚賓樓用餐,聊到聚賓樓,他就說國棉二廠現在又新開了一家餐廳,啥悠然居,名字文縐縐的,但賓客盈門,專門做的是高端客戶生意。
去那里吃飯的要麼是政府要員,要麼是文化名人,即使干個的,那也得是萬元戶里頂有錢那幾個,都不能隨便去吃,得提前半個月預約,隨便吃一頓都是二百塊以上,消費要是于三百塊,那都不好意思說吃過悠然居的飯。
當時劉香還覺著奇怪,這些暴發戶是傻子不,花著十倍于市面的價格,腆著臉求著去給人送錢,這也太把自己的飯店當回事了。
可當時錢寅只是笑笑,說人家吃的不是飯,而是通過這頓飯認識的人脈和資源。那老板十分神,也十分有能力,商政通吃,只是至今沒人知道那是誰。
衛孟喜當時一聽就想起后世很多的高端私人會館,玩的不就是這樣的套路嗎?用資源換錢,再用錢去撬開人脈的大門。
“金維鴻現在是悠然居的幕后老板,要是有了衛家菜的加持,這石蘭省的私人飯館怕是他的天下咯。”趙有志咂吧咂吧,慨道。
他只是一名國營單位的大師傅,錢應該是攢下一些,但也不多,跟金維鴻這樣異軍突起的長袖善舞的大老板比起來,連人家的九牛一都算不上。
所以,看到金維鴻也摻和進來,他就覺著自己是徹底沒戲了。
“剛開始我聽說菜譜賣一萬八,后來變二萬五,前天聽說至三萬,可我看金維鴻摻和進來,三萬塊也懸。”
衛孟喜心說,自己家的東西能賣這麼貴,是又郁悶又高興。郁悶的是當年最落魄的時候父親也沒想過要賣,就是覺著哪怕衛家人里再沒有通廚藝的,但留著就是一種念想,就是對祖宗的告。
高興嘛,這更加說明菜譜的價值,在行家眼里,是無價之寶。
忽然,趙有志湊過來,忐忑道:“小衛,是這樣的,我有個事想跟你商量一下。”
“趙師傅請說。”對于這位瘦瘦的大師傅,是很有好的,當時在小紅樓做菜,王大剛跟個杠似的不信任,趙師傅卻全程沒有奚落或者嘲諷過一句。
看得出來,是個品不錯的人。
“是這樣的,我上其實只有五千塊錢。”不是他上,是他全家的全部家。
衛孟喜挑眉,那他還來……莫非是有別的打算?
“對,我也知道自己來競拍是癩蛤蟆想吃天鵝,但不來試一試我怕終生抱憾。”
趙有志迅速收回緒,認真道,“我想跟你商量的是,我同你合伙,把菜譜買下來怎麼樣?”
“我出五千塊,但不跟你分菜譜,買菜譜是為了我的一位故人,如果他還在世,一定不愿看到自家東西流落到外姓人手里,你也姓衛,我就想……”
衛孟喜忽然靈機一,笑起來。
趙有志被笑得不自在,自家本來就理虧,此時更加尷尬,以為是笑他不知天高地厚,忙解釋道:“這人就算我欠你的,落你手里,總比被別人買走強。”
衛孟喜哪是笑這個啊,“您說的那位故人,是不是衛衡?”
“是,你怎麼知道?”
“那您看我怎麼樣?”
趙有志一頭霧水。
衛孟喜的笑都快憋不住了,“您看有沒有一種可能,我跟您這位故人長得有點像呢?”
趙有志一愣,苦笑,“說實話,我只在十二歲那年見過他一次,已經記不清他的尊容,也是多年后才聽說他突發疾病去世。”
小時候啊,家里實在是活不下去了,父親叔伯和嬸嬸們被鬼子殺的殺,死的死,瘟疫的瘟疫,到十二歲那年,偌大的族人曾經多達上百人的趙家,只有他和母親了。
當時,跟著逃荒的大部隊,他們來到一個名城地區的朝縣,那是尚未被戰火波及的世外桃源,可惜世外桃源也沒有多余的糧食救濟他們,即使救濟了,也被其他強壯的逃荒男人給搶走。
母親實在沒辦法,已經準備好要投河了,又舍不得年的他,就將他帶到當地一家很有名的大戶人家門口。
當時,母親將他送到那戶人家門口,告訴他跪著,等主人家出來就磕頭,不停的磕頭,求他們收留他,當牛做馬只要有口飯吃就行。
說完話母親就走了,他想追,母親卻以死相,他要是敢追,就一頭撞死在墻上……正在母子二人拉扯的時候,門開了,出來的是一個比他還小的男孩。
聽說他們的事后,當即給了他們二十塊大洋。
就是靠著這二十塊大洋,他和母親都活了下來,當時母親問男孩,要不把有志給他們家做下人吧,以后就給小爺當牛做馬伺候一輩子。
誰知男孩卻說,龍國不可能永遠這樣,總會有云開月明的一天,不許說那些妄自菲薄的話,讓他們回老家去,要是有能為國效力的一天,全力以赴即可。
要不是親經歷,趙有志也不敢相信這居然是一個看起來只有三四歲的小孩說的話,可當時那聲氣的嗓音,他是親耳聽見的。
當時他鼓起勇氣問那個小爺什麼名字,以后他一定會報答他,小孩說他衛衡,是衛家菜第七代孫。
四十年過去了,小孩的面容他已經沒印象了,但那幾句話卻一直像刻在心里一樣。這麼多年里,他也曾去找過那位小恩人,但得到的消息是恩人已死,恩人的后代也不知所蹤,他想要報恩也一直沒找著對象,一直是一塊心病。
正巧現在聽說衛家菜的菜譜淪落民間,他就想來試試。
要是能買下,他打算讓自己孫子改姓衛,給衛衡當后人,傳承衛家菜,讓衛家菜繼續發揚大。可惜,他的家在這麼多強勁的競爭對手面前實在是不夠看,尤其是大老板金維鴻的出現,基本宣告他是沒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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