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昭擰了布在前頭拭,那小周嫂還沒有走,和顧秋花說著家常,顧秋花忽然道。
“方才我打碼頭過來,咱們祈北郡城蕭條了許多,這是怎麼一回事?”
小周嫂的聲音戛然而止,就像是被拽住脖子的鴨子。
眼睛里漫上兩分恐慌,探頭在門口左右瞧了瞧,見沒有人了,這才將門闔上,沖眾人做了個噤聲的作。
顧昭停住了手中拭的作。
小周嫂神神又帶著兩分驚恐。
“哎!所以我剛才才說,秋花姐你怎麼這時候又回來了!”
顧秋花提著一顆心,“怎麼了?可是出什麼事了?”
“這祈北郡城不太平!”小周嫂低了聲音,鏗鏘有力。
“您啊,別不信我說的,我家里的婆母已經在思量了,是不是要去別的地方避一避,唉,就是我們家三代都在祈北郡城,好不容易才打拼下來的家當,一時有些舍不得罷了。”
顧秋花瞧了一眼顧昭和衛平彥,著急了。
“哎,你倒是甭賣關子了,咱們祈北郡城出什麼事了?我還帶著兩孩子呢!”
小周嫂的視線環顧過眾人,低了聲音,皮子翻了翻,吐出兩個字。
“人瘟。”
顧秋花提高了聲音,“人瘟?”
“這是何意?”
顧昭也在詫異。
自古以來,除了水火地龍,百姓最怕的便是瘟了。
瘟從疒,昷聲,是誰都談之變的存在,它肆掠過的地方,向來是十室九空,人瘟既然占了一個瘟字,單單從名字上聽來,便是不吉利的。
小周嫂有些畏懼的點了下頭,“是的,人瘟。”
“這事仔細想來,是從你們走后開始的,就在你們走后幾日,城東的楚閣里出現一件駭人之事。”
“里頭新來的一個小倌接客的時候,他將人給咬了,當場吃了好些人的。”
“嘖嘖,那牙口是真的好,那些公子哥老爺們的鮮,就連大堂上的梨花海棠屏風都污了,那做當場濺三尺高!”
顧昭剛開始還在想著楚閣是何,待聽到小倌,哪里還有不明白的,臉上頓時浮現恍然之。
楚閣,南風館嘛!
這個懂!
衛平彥沒有懂,小聲,“娘,這是哪里?”
顧秋花還沒有說話。
顧昭立馬拉了下衛平彥,眉頭微皺,不贊道。
“不好的地方,表哥你還小,不需要知道這個地方,這些都是細枝末節的事兒,咱們繼續聽嫂子講話。”
說罷,顧昭沖小周嫂歉意的笑了笑,以示打斷說話的不禮貌,小周嫂不介意的搖頭。
衛平彥老實,“哦。”
顧秋花一窒。
一言難盡的瞧了一眼顧昭。
這可是比那憨兒還要小的主兒啊!
不過,顧秋花這時也來不及計較自己這比兒子小的侄子,怎地會知道這麼多了。
側頭,認真的聽小周嫂繼續說事。
“那些被咬的公子哥和老爺們,他們瞧過去沒什麼特別,但是到了夜里啊,就會突然兇大發,各個張著大就去咬人,眼睛也紅通通又瞪得老大,嚇人得很嘞!”
顧秋花忍不住往后瑟了一下。
小周嫂安,“別怕別怕,落更之后才會這樣,這青天白日的倒是不打。”
顧秋花哪里能不怕啊,當下便想直接出城,再去船上漂泊一夜,明日一早,早早上山。
至于原先想給衛蒙準備的什麼五牲十二果,那是通通沒有了。
顧昭想著小周嫂說的人瘟一詞,謹慎的問道。
“小周嫂,這被咬的人是不是也會咬人?”
小周嫂目贊許,“對,小郎聰慧!”
愁眉苦臉道,“這被咬的人也會咬人,所以才擾人。”
“白日里瞧過去沒什麼特別,還跟咱們現在一般模樣,該做活做活,該吃吃就吃吃,到了夜里就不了,一個個就跟中邪了一樣。”
說到這里,重重的嘆了口氣。
“所以啊,咱們這里落更后,就不許再出門了。”
“其實說實話,白日里大家伙也怕,這事多邪門啊,銀子賺一點就賺一點吧,總比夜里莫名其妙的變惡鬼來得強。”
“所以嘍,你們也看到了,咱們這祈北郡城就蕭條了。”
小周嫂攤了攤手,聳肩道。
……
顧秋花揪著心,當下便拽了衛平彥的手。
衛平彥輕輕的拍了拍,安道,“不怕不怕,娘別怕,有我在呢。”
他想了想,分外不甘心的再補充了一個事實。
“我不的話,還有表弟呢。”
顧秋花一下便放松了下來。
是嘞!
還有昭侄兒呢!
衛平彥幽怨的瞅了一眼顧秋花,又瞅了一眼顧昭。
雖然是事實,但他娘能不能稍微遮掩一下?
他近來生為男兒家的自尊心,那也是頗為要強的!
……
顧昭思忖,難怪人瘟。
一個咬一個的傳染,可不就是人瘟麼!
“家也不管嗎?或者請道人了嗎?”顧昭忍不住多問了幾句。
“管!當然管的!”小周嫂的眼睛一下便亮了起來。
和方才那愁眉耷臉相比,這般歡心模樣,總算是有了小媳婦的氣神,整個人鮮活了起來。
“旁的不說,咱們祈北郡城的小郡王那當真是盡心盡責,堪稱民如子,要不是有他,唉,咱們還真不知道該怎麼辦了。”
“這場災禍在祈北郡城東面的楚閣館開始,小郡王拘著那兒的人不讓走,再在夜里著安排人巡夜,將那些會咬人的人抓了起來,雷霆手段,這人瘟才控制了下來。”
“咱們平頭老百姓啊,哪個不念著他的好。”
小周嫂一臉的慶幸。
祈北郡城向來有東貴西賤,南富北貧的說法,祈北郡城東面那一片,非富即貴,被看管起來的人各個都是有大派頭的。
要不是有小郡王,那些人還真能做出,抓一些他們這些平頭百姓,生生給那些富貴公子哥和老爺們喂食的事呢!
顧昭幾人聽得發悚。
“如果這般,這祈北郡城不是人間煉獄了?”
小周嫂朝外頭瞧了瞧,見沒有人注意這邊,這才低了聲音,神神道。
“嗐,你們當我瞎說啊,還真有這般事呢。”
“之前那小郡王出門辦事,咱們這兒鬧起了人瘟,那些人嚯嚯了自己宅子里的下人婆子不夠,又想去外頭嚯嚯旁人,還好小郡王有事拐回來了。”
頓了頓,聳人聽聞道。
“不然啊,秋花姐,說不得你今日回來時,我白日和你說著可心話,夜里的時候,我就得變吃人喝人的惡鬼哩!”
日頭一點點黯淡下去,此時正是天將黑未黑時候,聽到小周嫂這話,衛平彥眉都炸了起來。
“真,真的嗎?”
小周嫂唬人,“當然是真的了,先咬你,你皮最!”
衛平彥嗖的一下躲到了顧昭后。
顧昭心下一驚,趕忙凝神去瞧那小周嫂。
里里外外的看了好幾眼,確定沒問題了,才松了口氣。
還好還好,這小周嫂要是夜里突然變惡鬼,現在卻像模像樣的和們談話,別說表哥了,想想也是會怕的。
……
小周嫂瞧了眼天,有些著急。
“唉,不知不覺都這個點了,我得回去關門落鎖了。”
瞧了一眼眾人,不忘代道。
“你們也別馬虎,雖然夜里有小郡王安排的人巡夜,但百總有一疏,咱們自己也要小心一點,門窗啊什麼的,夜里要關了,還得用桌子頂著。”
“外頭有靜就別貪瞧熱鬧了,會丟命的!”
瞧著衛平彥躲在顧昭的后瑟瑟發抖,小周嫂良心發現,安道。
“不過也別太怕,撐過天黑就好,天亮后,那些人就又和常人一樣了。”
顧昭拱手,“多謝嫂子和我們說這些,激不盡。”
小周嫂擺手,“客氣了,就是你們現在不知道,一會兒敲落更的人也會和你們說的。”
說完,小周嫂急急忙忙的去了隔壁。
顧昭站在青磚的街道上朝左右看了看,果然,此時天還亮著,隔壁陸陸續續有靜聲傳來,那是大家伙兒關門的關門,塞板門的塞板門。
顧昭闔上門。
顧秋花急忙迎了過來,“昭兒啊,這事聽來怎麼這麼滲人呢,這可如何是好。”
衛平彥連連點頭,“表弟,是好滲人啊。”
他仔細想了想,白日里大家都正正常常的,夜里突然紅著眼睛到咬人吃人,一個宅子里的人都是這般還好說,要是還有一兩個不是這樣,那
衛平彥帶自己是正常的那人,瞬間打了個激靈。
他沒被吃掉,也得被嚇死了。
太絕了!
……
顧昭也不放心。
“咱們別忙活了,我送你們出城,今兒夜里還是在寶船上過夜吧,等到了明日白日,咱們直接上長南山遷墳。”
頓了頓,繼續道。
“倉促是倉促了一點,我想姑爹也會諒咱們的。”
“會會會!”顧秋花忙不迭應道,“他最聽我的話了,我給他說說,他在下頭不會介意的。”
……
顧昭還在想著小周嫂的話,心里納悶,既然這般況,出城不知道可不可行。
帶著顧秋花和衛平彥直奔城門,正好趕上城門準備闔上。
守城門的衙役還是方才那個。
他瞧見顧昭一行人還認得,也不多為難,面上一片了然。
這定然是聽了城里的異聞了。
衙役忍不住開口道,“夜里外頭多猛”他停頓了一下,“之前大家伙兒都聽安山道長說過了,現在靈涌,荒郊野嶺的,野鬼也不。”
“城里別的不說,還是有屋舍庇護的,再說了,咱們小郡王帶著人巡夜,又騰了幾屋舍關著那些人,咱們祈北郡城還是很安全的。”
顧昭拱手:“多謝大哥,我們老弱婦孺,聽到那等異事,自然心中害怕,還大哥通融一二,我們想要出城。”
顧昭塞了個紅封過去。
衙役拒絕了,這東西,他可現在不敢收了。
小郡王隔一兩日都會來城門巡邏,尤其是夜里時候。
那等煞星,要是發現自己收了賄……
衙役打了個寒。
……
不同城西城北那些平民百姓對小郡王的推崇,他們這些人對小郡王是又懼又敬。
災禍起的地方在城東,又是楚閣館這等銷金窟,所以,那些吃人喝的人,一開始都是富貴人。
如此才掩藏了好一段時日。
如今,祈北郡城這般安寧,小郡王手中的潑風刀可沒見。
衙役拿出一個白瓷瓶的東西讓顧昭等人嗅了嗅,又拿著燭火,仔細的看了顧昭等人的眼睛,擺手道。
“了,走吧。”
“哎哎,多謝老爺。”
顧秋花客氣又熱絡的笑著,攏著還想說話的衛平彥,快步的往前。
走出好一段路了,顧秋花慢下了腳步,回頭看了一眼,嘆道。
“怎麼好好的一座城,就發起了人瘟呢?”
“真是奇奇怪怪的東西!”
衛平彥好奇的問道,“表弟,他們剛才作甚要瞧咱們的眼睛。”
“不知道。”顧昭搖頭,猜測道。
“不過,剛剛那白瓶子有些腥,可能是能引中邪的人顯形吧,眼睛應該是和常人有區別。”
……
一行人快步出了城,上了寶船后,顧昭特意將寶船駛出祈北郡城這一片的水域。
夜逐漸昏暗了下來,一半滿之月慢慢的騰空,周圍有云霧環繞。
寶船上,顧昭看著月,眉頭微蹙。
星辰好似也黯淡無,朦朧的月傾瀉而下,微微帶著一分的紅,月亮好似長了一般。
顧秋花披了件外裳站在甲板上,也看到了這一幕,嘆道。
“今兒是月亮呢。”
月亮,月朦朧似在訴說自己的無力,顧昭心下一跳,看向祈北郡城的目有些擔憂。
半晌,顧昭下定決心。
“姑媽,你們在船上等我,我過去瞧瞧便回來。”
臨行前,顧秋花翻出了那黑的披風,將它遞給了顧昭。
不無擔心道。
“都說月亮長,大雨滔滔,夏日天熱,淋雨了照樣會生病的,這披風啊,防水特別好,下雨了就拿出來用啊。”
不帶顧昭推辭,繼續道。
“我和你表哥就在寶船上,哪兒都不會去,喏,還有你給的符箓呢,沒事沒事,你去吧,別擔心我們。”
阿爹說了,修道之人最重要的便是隨心隨,昭侄兒想回祈北郡城,那便不該攔著他。
顧昭提著六面絹燈,和顧秋花揮了揮手,乘著寶船上的小竹筏去了祈北郡城。
白日時不覺得,這一到夜里,祈北郡城確實有一不一般的氣息。
顧昭想了想,燃了三柱清香,喚出一只白鶴,隨著元炁,縹緲的白鶴凝實。
顧昭子一躍一翻,瞬間躍到了白鶴上。
顧昭:“鶴兄!”
白鶴知意,它仰長脖子,長長的唳鳴一聲,羽翅一拍,馱著顧昭便到了半空中。
周圍都是罡風,顧昭瞇了瞇眼睛,往下頭凝神看去。
這一看,便愣住了。
只見無數細小如如管的東西在半空中延,它的一端在祈北郡城的各個地方,城東城西城南城北,都有。
城東的地方,那管格外的,然而不論這些管在何,它的另一頭都在同一個地方。
管里有暗紅的在流淌,它們隨著風微微搖擺,整個祈北郡城好似被一個瞧不清模樣的龐然大,悠閑又怡然自得的攏在下。
“噸噸,噸噸。”
“,還是好”
空氣中似乎有呑咽流水的聲音,伴隨而來的,還有貪婪且不知饜足的喟嘆。
顧昭震驚了。
“天吶,這是什麼鬼東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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