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霍玨再三保證,結界之外面看不見，但因為對方也是修士，穆晴嵐始終有種被人撞到現場的詭異覺。

　兩個人又在鎮上玩了兩天,那些修士倒是沒有再跟著。

　等到兩個人買了許多東西回到湘君山的時候，穆晴嵐已經決定，跟霍玨一起回天元劍派。

　“霍郎啊。”穆晴嵐把帶回來的好吃的好玩的都分發給了怪們,在暖泉邊上盤膝一坐，擺出了促膝長談的架勢。

　“你這狀態不對,你自己知道的吧？”

　穆晴嵐不知道霍玨心魔何來,問過兩次霍玨不說，穆晴嵐便也不再刨問底。

　以為盡釋放,很快霍玨的狀態就能恢復了,但是現在看來,霍玨是越釋放越心魔叢生，已經發展到一眼看不見，就要靈力□□了！

　就今天早上從鎮上回來之前，穆晴嵐見霍玨睡得香,沒舍得他,早起去樓下買糖葫蘆,霍玨起沒看見,差點把客棧夷為平地。

　傷了倒沒什麼，但是霍玨若是不慎傷了凡人命,到時因果纏可怎麼辦！

　穆晴嵐道，“你的問題不喜歡跟我說，我也不多問。但是這樣長此以往,若是心魔真的深固，到時候想要再祛除就難了。”

　“我決定了,我們今天就回天元劍派，讓師尊給你好好看看，能怎麼制心魔。”

　霍玨坐在穆晴嵐對面，雙足浸泡在暖泉之中，聞言手中著的茶盞“咔”地碎了末。

　他抬眼看向穆晴嵐，面容霜雕雪塑，但是角有一難言的詭異弧度，微垂的眼睫，更是藏著細細的。

　他聲音不疾不徐，卻帶著靈，問道：“你不是說，我什麼樣你都喜歡嗎？”

　可你現在像個魔道中人！

　穆晴嵐在心中咆哮，好好的仙君現在快變失心瘋了，能不急嗎！

　此刻山中下著小雪，兩個人并沒有將暖泉以樹藤圍起來，雪花打著旋的紛紛揚揚落這一方氤氳的水汽之中，被一晃，爛漫旖旎。

　霍玨的長發上落了一些半化不化的雪，穆晴嵐也是一樣，他們被暖泉的熱氣熏蒸得面紅，頭發上卻有未融的雪沫。

　這是個非常浪漫溫馨的好氣氛。

　霍玨定定看著穆晴嵐，眼中的涌，開口聲音低沉，似是蘊滿了哀傷，他道：“風雪吹滿頭，算不算白首？”

　穆晴嵐：“……”這怎麼又憂傷了？

　要是霍玨好好地問這個問題，穆晴嵐當然很樂意跟他談論一番風花雪月。

　但是此刻不敢說話，怕霍玨下一刻就要真的跟幕天席地“風花雪月”一番。

　“霍郎，我們等下就回天元劍派吧？”穆晴嵐商量道。

　霍玨定定看著，手指微微松了松，指化為齏的茶杯便消散在風雪之中。

　他面上彌散著水汽，眉目而肅麗，似那已然仙的神君，可他心中百孔千瘡還未能因為這幾日的縱抹平，他沒法湮滅恐懼，總是覺得這一切都不真實。

　一百五十多年的錯過，那些腥的骨碎塊，那橫劍自刎所求的天道慈悲，他真的與魂靈相逢了嗎？

　他甚至都不敢再一聲盈盈。

　更不敢將那些連他也無法掙出的腥泥濘，吐一個字給聽。

　他只能用飲鴆止的方式，一遍遍疼，然后一遍遍地確認這是現實，并非幻象。

　霍玨以為自己能夠平衡這一切，以為只要和穆晴嵐在一起，他就會好的。

　但是……

　霍玨閉了閉眼睛，知道他已經不止一次泄竄的靈力傷到了，他不能再拖下去了，他需要回門中設法制心魔。

　“霍郎？”穆晴嵐催促他表態。

　霍玨隔了許久，幾乎讓越發大起來的白雪落滿了長發，這才睜開眼，睫羽之上雪花融化侵了睫，看上去簡直像是在流淚。

　“好。”他低沉地應聲。

　穆晴嵐狠狠松了一口氣，看來有病還是得治啊，拖是拖不好的。

　兩個人也沒再耽擱，穆晴嵐同山中的怪們代了一下，沒到中午就跟霍玨劍而起，朝著雪松山的方向而去。

　與此同時，穆家也收到了傳信靈鳥。

　靈鳥落在一個穿黑斗篷的子肩頭，坐在院中，下赫然是椅。

　抬起手，將靈鳥抓住，靈鳥消散在指尖的同時，一道傳音順著被斗篷遮蓋的白發，鉆的耳朵。

　“霍玨回天元劍派了，大小姐，人已經埋伏好了。”

　風水流轉，穆婉然自從上次被穆晴嵐打裂了靈府之后，并不像霍玨，有重生池那樣的法能帶著延緩五衰的時間；雖然面容依舊是年輕模樣，可是滿頭白發卻佐證了已經五衰到極，時日無多的事實。

　“大小姐，那鮫人又鬧起來了，他……從池子里跳出來，在地上爬，要見大小姐。”

　一個婢來報告，有些怕穆婉然，只離得遠遠地揚高聲音說話，不敢上前。

　這些天穆婉然殺了太多人，那些急著背叛的、打算背叛的、全都被以鐵手腕鎮。

　的面容冷漠的沒有一溫度，只剩將行就木也無法掩蓋的偏執狠。秀清麗的容貌已經毀了個徹底，再加上滿頭白發，看上去猶如活鬼在世。

　可是聽聞了蒼伶要見，木偶一般死氣沉沉的雙眸，還是了。

　而后開口道：“把他扔回去。要人看著他，不許他再出來。”

　“是。”小婢很快跑走，去按照穆婉然的吩咐將鮫人扔回水中。

　鮫人卻非常兇狠，哪怕他只剩下半截兒軀，哪怕他還失了一臂，他也依舊是兇，口中發出的尖銳聲，讓靠近他的低階修士都開始耳流。

　“娘的，給我箭！”

　其中一個穆家修士回手跟屬下要了弓箭，拉弓直接朝著那在地上發瘋的鮫人去。

　旁人想要勸都沒來得及，只見那裹挾了靈力的長箭，穿鮫人形的音浪直接穿了他的腹部。

　“啊——”更加尖銳的聲音傳來，但很快，那鮫人嘔倒地，生死不知。

　“恭五，你這是做什麼？那是大小姐的鮫人，你不怕大小姐怪罪嗎！”有穆家修士忍不住道。

　被稱為恭五的男子放下了長弓，了一把耳朵的跡，罵罵咧咧兩句，回頭冷笑一聲道：“大小姐現在還有功夫管這畜生？”

　他說著，滿臉不屑走到那鮫人邊，彎腰毫不留拔了箭。而后對著旁邊的人道：“把他扔回水里，加強守衛。”

　他說著拿起那染的箭簇，湊到邊了下，看著昏死的鮫人眼中滿是貪婪。

　只等著穆婉然徹底把這個鮫人忘了，他說不定能同手下幾個人分食了這畜生。

　鮫人的愈合能力非常好，蒼伶被箭穿的傷，因為箭被拔掉已經開始愈合。

　鮫人吃起來不僅鮮，而且吃多了鮫人，也會和鮫人一樣，愈合能力也增強無數倍。這就是鮫人雖然愚蠢又攻擊力微弱，卻除了貌之外，還有的最好用。

　在恭五眼中，蒼伶已經被他皮筋，吮骨食。

　而那小婢再來報告穆婉然的時候，卻因為害怕，也因為恭五威脅，沒敢說鮫人被傷的事。

　“回稟大小姐，那鮫人已經回到水中了。”

　穆婉然聞言點了點頭。庭院之中落下了清雪，一，頭上蓋著的斗篷便落下來，那白雪落在的頭上，同長發混在一起，更添冷漠。

　來一直守在不遠的屬下，道：“告訴他們，按照吩咐好的，一步步來。”

　必須拿到重生蓮，已經沒有時間了。霍玨和那個山鬼回了山中，這正是穆婉然的最后機會。

　霍玨他們才回到北松山，還未等進大陣，便見段琴軒親自帶人，將穆家幾個修士，以及他們抬著的一大箱子法靈全都扔出北松山。

　霍玨和穆晴嵐一落地，段琴軒看了兩個人一眼，點了點頭，指著穆家幾個低階修士道：“那穆婉然竟然還在癡心妄想，想要用這些破爛來換重生蓮！”

　箱子翻倒在地上，里面的東西滾了一地，霍玨垂頭看了一眼，微微一頓嗎，這些東西確實不能用破爛來形容。

　地寸的法、護絕品靈、還有大批量地湮靈球，這都是一等一的上品。

　這一箱子，怕是將大半穆家都掏空了。

　霍玨冷笑一聲，穆家很顯然已經窮途末路了，穆婉然這是打算孤注一擲？不過手段確實厲害，都已經天人五衰，竟然還能控穆家上下。

　他重生之后，穆家一直派人跟著他，知道明搶是不可能了，這便開始以利相。

　穆婉然那種禍害，霍玨就算是把重生蓮喂狗，也決不給。

　“帶上東西滾！”段琴軒手中劍直指這幫穆家修士道，“再敢來北松山，一律按照妖邪闖山置，格殺勿論！”

　若不是怕單方面屠戮沾染因果，段琴軒絕不可能讓這幾個穆家修士活著下山。

　穆婉然用心險惡，找了這麼幾個幾乎和凡人差不多的低階修士來送法，妄圖換取重生蓮，就是打著屠殺低階修士會有損道心的主意。

　因此穆家的幾個修士被趕走了，卻沒有被殺。

　段琴軒和穆晴嵐他們一起進北松山大陣，三人徑直去了宿霜閣。

　段琴軒對霍玨道：“你若是再不回來，我也要派羅去找你了。”

　段琴軒說，“師弟，你最近怎麼樣？”

　穆晴嵐一路走，一路都在看天元劍派之中的狀況；被松靈樹藤弄倒的房屋再重新翻蓋，門中弟子面上平和，還有很多新面孔，弟子的數量增加了不。

　天元劍派這次真的起死回生了！

　穆晴嵐正高興著，聽到段琴軒這麼問霍玨，頓時搶答道：“不好！”

　“霍郎他最近整個人都不對勁兒，師尊我跟你細細說……”

　穆晴嵐越過霍玨，不讓他飾太平，拉著段琴軒便朝著宿霜閣里面走，挑揀著能說的，都跟段琴軒說了。

　霍玨看著穆晴嵐為他的狀況張的模樣，微微勾了下角，心中愉悅；但同時，想要將永遠錮在邊肆意侵占的思想，又如黑暗之中漫生的妖藤，悄無聲息地纏縛住了霍玨。

　他閉著眼抑著，跟著兩個人的腳步進了宿霜閣。

　穆晴嵐全方位地說了一遍霍玨的狀況，雖然是挑揀著說的，但是段琴軒也是聽得快要尷尬致死。

　最后微紅著一張臉，沉聲對霍玨道：“我去通知門中長老，明日開啟重生池，為你查探靈府經脈，糾溯心魔源。”

　霍玨點了點頭，段琴軒不敢看他。

　霍玨是親手帶大的孩子，有種孩子長大了要避嫌的別扭，聽了一耳朵穆晴嵐灌給的.之事，走路腳步都發飄。

　最后是直接飄出去的。

　霍玨和穆晴嵐在宿霜閣住下，當夜穆晴嵐一直都在安霍玨：“我打聽了一下現在天元劍派有四個長老，有兩個是當年叛逃后回來的。”

　“我聽說修為都不錯，給你探查了之后，肯定能找到源，然后對癥下藥！”

　“霍郎，你別怕，我陪著你。”穆晴嵐著霍玨的長發，霍玨老大一個人，弓著子躺在床上，頭埋在穆晴嵐側的山巒迭起之中，不抬頭，也不說話。

　看著像是在害怕。

　穆晴嵐低頭看著他，著他的長發，溫聲語地安著。

　然后安著安著，穆晴嵐一僵。霍玨自前仰起頭，眼中漩渦一般深暗的念毫不加掩飾。

　穆晴嵐和霍玨這幾天實在是有些放縱，被他這雙眼睛一勾，險些勾沒了魂魄，很快渾一。

　霍玨撐著手臂起，拉起被子，蓋過了兩人頭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