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出門前,陳忌替周芙將牛角呢子大敞開的扣子一顆一顆仔仔細細系上,系完之后,上下打量幾眼,總覺得還差點什麼,最后返回帽間替拿了條厚實的圍巾,一圈接一圈,將小姑娘在外頭的脖頸裹得嚴嚴實實不風。
這舉,是從前在今塘,兩人一塊出門上學時,陳忌每日的必備項目。
那會兒也是冬天,同樣不喜歡系扣子戴圍巾,陳忌同樣對有不完的心。
換做之前,那段回憶一浮現在腦海,便忍不住想哭。
可如今不同了,邊人還是從前那一個,所有的回憶,只要想,都可再次悉數上演。
周芙忍不住彎起笑了下,掌大的臉三分之二都被圍巾裹在里頭,只出杏兒般水潤的眉眼。
饒是如此,陳忌還是捕捉到了的笑容,男人聲線仍舊平直板正,頗有從前那種兇的氣勢:“還笑?我要是不管你,就讓你這麼禿禿穿著出去,你看看你那鼻子全部堵上,需不需要半小時。”
“把自己弄病了,有你哭的時候。”
周芙自知理虧,鼓了下腮,討好般挽上住他手臂,仰著頭看他:“那你就一直管著我唄?”
“你倒是想得真。”男人溫熱的手探進圍巾里,往臉頰上掐了下,最后還是忍不住說,“我當然得一直管著你。”
周芙笑瞇瞇眨了下眼。
陳忌繼續道:“稍稍幾天不在邊,那養回來的幾兩又弄沒了。”
周芙:“……”
反正都已經轉正了,無所畏懼。
“想去哪吃?”陳忌隨手將的手在掌心,領著往車子那頭走。
周芙眼珠子轉了下,似是在認真思考,猶豫許久,問他:“你在這邊讀的學校,離這兒近嗎?”
陳忌替將車門開了,作利落地將人塞進去后把門關上,不讓室外寒風灌進去,待坐進主駕駛之后才回:“近,這兒就是當初為了上學能近點才買的。”
“想去?”他探過去,替系安全帶。
周芙點點頭,沒想點頭的幅度正好讓嗑到陳忌探到前的臉頰上:“……”
男人系安全帶的作一頓,半晌,哼笑一聲:“又占我便宜啊?”
“我這是不小心的!”臉頰微微燙起來,自己也想不明白,明明兩人之間連負距離的事都做過不止一回了,怎麼稍稍個臉頰,還是會忍不住泛起意,“再,再說了,你占我的便宜還嗎……”
這話頗有種給自己挖坑的意思,口而出到一半之后,才忽然醒悟,話音越到后面越弱。
“有嗎?”陳忌支起,視線與平齊,一臉無辜,“你確定?我怎麼沒什麼印象了?”
“不如這飯也別去吃了,你幫我回憶回憶,我是怎麼占你便宜的,怎麼樣?”
周芙睜大眼,雙手一下抵在他膛,作勢要把人推回自己位置上:“不怎麼樣!”
陳忌低低地笑出聲,也沒再繼續欺負。
陳忌開車帶去了趟學校,吃飯的地點選在自己前些年上學時,最常顧的那一家。
吃完出來,兩人沿著河邊散步,周芙現在的刁得很,對這食荒漠的晚餐表示憾:“還是你做得好吃。”
“除了豆腐。”補了句。
陳忌聞言輕笑了聲,還是習慣將換到側走。
走了一段,周芙忽然環顧起四周,想到周嘉欣先前在公司炫耀過的話,雖說現在想來,和陳忌估計沒什麼關系,但還是忍不住問他:“能帶我去看看你們學校的那個什麼,和古堡連通的小道嗎?”
聽周嘉欣說起來,似乎還真浪漫的,想和陳忌去一回。
哪想陳忌直接來了句:“什麼古堡?”
“就是一個林蔭道,路上鋪滿了落葉,一直往盡頭走,就能走到古堡。”周芙睜睜眼,一時只顧著和他描述,“周嘉欣說,你們學校很多都會去那附近散步,特別浪漫。”
陳忌沉默了兩秒鐘,隨后語氣淡淡道:“聽放屁。”
周芙:“?”
“英國一年三百六十五天能下三百天的雨,一地落葉被雨水泡著,能浪漫?”
“就沒聽說過這地兒。”
周芙:“……”
沒想到,連地點都是周嘉欣瞎編的。
周芙這會兒有些氣自己,當初還因為這些編的故事,躲被窩里抹了好幾晚的眼淚呢。
方才他們吃飯的時候,外頭又下了場雨,這會兒路面,年久的路面也積了不水洼。
小姑娘耷拉著腦袋,睨著鞋尖,時不時連蹦帶跳地。
聯想到方才陳忌說的話,那還確實……不怎麼浪漫。
水坑都不完,還散什麼步。
陳忌長,得輕松,周芙步子小,又顧及到腳上是陳忌新給買的雪地靴,今晚才第一次穿,不舍得泡水,因而得十分謹慎。
忽然想起,初到今塘的第一晚,陳忌在打印店附近將救下之后,也是這樣連蹦帶跳走了一路。
只是當時陳忌的步子大,走得快,一個人落在后頭,和他隔出了一大段距離,后來他大概是沒了耐心,直接在原地停下等,正好一個沒穩,直接順手扯住了當時還完全不的年。
記得,那時候,口而出便是對不起,而后說了一路的對不起。
八年后的今晚,陳忌全程收著步子,由著跟在側,大手牽著就沒松開過。
時不時給借些力,在第無數次搖搖墜之時,忍不住輕笑著搖搖頭,隨后無奈地走到跟前蹲下:“上來。”
周芙如今是連客氣都懶得再客氣了,將自己的合法權益行駛得很好,乖巧地到他后背,仍由他背起自己慢慢往前走。
“怎麼周嘉欣說什麼你都在意?平時真有的找我要微信,你都能躲在一旁看好戲。”陳忌似是想將的那點不安全徹底打消,因而并沒有對這個人一句帶過,而是重新主挑起話題。
周芙趴在他肩頭,猶豫半晌,最終還是開了口:“我有沒有告訴過你,其實是我同父異母的姐姐?”
陳忌不不慢的腳步微微一滯,這才回想起當初哭著說什麼,爸爸不要我了,所有的都是的,原來是這麼個意思。
當時他只顧著心疼,只顧著的狀態,并沒有去想這其中的深層意思。
“當初我媽媽忽然將我送到今塘,就是因為母親帶著找上了我媽媽,我媽媽沒有想到,和我爸還沒結婚的時候,我爸爸就已經出軌了,甚至還背著,在外面先生了個小孩,這麼多年,一直用我媽媽家的錢養著那個家庭。”
“我媽媽是從小被寵到大的,外公外婆都很疼,沒吃過苦,很單純,神世界很干凈也有潔癖,接不了我爸爸這些骯臟事,加上一輩子順風順水的,沒經歷過什麼挫折,承打擊的能力很差,那段時間神一直很糟糕,應該是早就產生了輕生的念頭,大概是意識到了這一點,也不想讓那對母打擾到我,所以急著把我送離北臨,不讓我和北臨的任何人聯系。”
周芙咬著,有些自責:“我那時候竟然什麼也沒發現,其實當初在去往今塘的車上時,我媽媽說話的語氣就很不對勁了,說要我記得永遠我,我當時沒聽出來,這是最后的告別。”
“我媽一走,他就立馬帶著錢和周嘉欣母去了國外生活。”
“很長一段時間我都覺得,是們讓我沒有了爸爸媽媽,好像命中注定般,屬于我的一切最后都會是的。”
“可以無憂無慮彈著自己喜歡的鋼琴的人生,外公外婆留下的帶著我年所有回憶的房子,有著緣關系的親生父親,和看似幸福滿的家。”
“所以我害怕到最后,你也會是的,我沒有信心,總覺得一切好像命中注定。”
“我爸媽這段失敗的婚姻,其實對我影響還大的,所以陳忌,要是……要是你以后真的有更喜歡的人了,能不能直接告訴我,別瞞著我,別冷不丁讓對方找上我,給我時間慢慢接,然后我能自己帶著孩子好好過,我不想讓我們的小孩也無依無靠的,但是你如果不提前告訴我,我怕我會和我媽媽一樣,撐不住……因為在們出現之前,我媽媽真的很我爸爸,也一直以為我爸爸很。”
“而我也是,我很你……”
“所以如果你真的喜歡別人了,那我們好聚好散行嗎?”
“不行。”陳忌幾乎是口而出,“散?想都別想。”
“命運對我們這麼差勁,你怎麼還愿意相信它?”陳忌舌尖抵了抵臉頰,模樣野得不行,說話的語氣傲慢得不得了,“這破命運你都能相信,怎麼就不能相信我?我能到死都對你好。”
周芙心臟重重跳了一下。
“早知道就不讓這人進公司了。”
“要知道會讓你欺負委屈,就是天王老子托關系,也沒門。”
“知不知道我為什麼偏偏對蔣教授這麼客氣?”
周芙雙手勾在他脖子上:“不是因為他是你的恩師嗎?”
“也算是。”陳忌顛了顛,“不過說到底還是因為你。”
“許思甜天天和你湊到一塊,沒和你說過?”
周芙想了想,不太確定:“是……來英國找我的事?”
這事許思甜也是道聽途說,周芙當時聽完覺得,可后來冷靜之后想想,又覺得不太可能,對自己沒有這樣的自信,并不覺得對陳忌能有這麼大的影響。
“對。”陳忌一口承認下來。
周芙張了張,摟住他脖子的手不自覺收了幾分,沒想到這聽起來那麼離譜的傳言,居然也是真的。
“覺得離譜?”陳忌不用看此刻的表,都知道在想什麼。
周芙點點頭:“嗯……”
陳忌自己也自嘲地扯笑了下:“你要記得,只要是和你有關的事,再離譜,在我這都合理。”
“不過還不止,還有更離譜的。”
“那兩年找不到你,打聽到你那發小去了英國,我以為你和他一塊去了,所以就想著法地把北臨這邊的學分提前修完,這樣能盡早去英國。”
“原本臨大建筑是沒有這樣的先例的,我當時想著,實在沒辦法,就直接休學或者退學過去拉倒,但是又怕找到你之后,你瞧不上我這個本科沒畢業的。”陳忌淡笑了下,“所以還是堅持了一下。”
“那會兒就是蔣教授力排眾議幫我辦好了手續,申請了學校。”
“到了那邊之后,我還是沒找到你,申城我都遇過好多次了,可是從來沒有遇到過你。”
“那種絕我也不知道該怎麼描述,反正那天,我走在一個街上,看到迎面過來的車,當時我就在想,要是死了上了天,我他媽在天上一定能找到你在哪。”
“當時岔路口一個小巷子里,正好有倆黑鬼搶劫,搶一個亞洲姑娘,我到時候掃了一眼,那穿著打扮和印象中的你一模一樣,我以為是你,上去就跟人打起來了。”
“結果把人打跑了才發現,看錯了。”
“不過絕之后又忽然清醒過來了,老子不能就這麼死了,活著總能找到你,活著總有機會對你好。”
“萬一你運氣不好,遇到渣男了,又或者被誰欺負了,不管什麼時候什麼原因,只要我還活著,你都能來找我,我總能護著你。”
“老子是真怕萬一哪天你需要我了,卻發現我他媽已經死了,到時候來我墳頭哭,我也不敢出來哄你,怕嚇著你,害你哭得更兇。”
周芙眼淚已經悄悄掉了一路了,這會兒又因為他這話,又哭又笑地著拳頭砸了下他肩膀:“你干嘛呀!”
陳忌也扯笑了兩聲:“離譜吧?但我當時就這麼想的,現在也是。”
“所以周芙,當時我差一點就死了,但是為了你,我活下來了。”
“請你別相信命運,安安心心相信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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