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什麼?”
薛放離語氣淡漠, 江倦又不能跟他講劇,只好幽幽地說:“我覺得我活不了太久了。”
薛放離皺起眉,“又不舒服?”
江倦胡點點頭, 薛放離一頓, 本要拂開江倦的手, 終是任由他牽住自己的袖。
上了馬車, 一路無言。
這樣安靜的時刻,往日并非沒有, 只不過大多是江倦在睡覺, 可他要是沒有睡下,還是會同王爺扯東扯西的,但是現在江倦是真的一點心也沒有。
本想小心做人,快樂做咸魚,結果不知不覺間, 他就把主角和主角攻全得罪完了。
尤其是主角。每回江倦都在睡覺,不知道發生了什麼, 再醒過來就已經跳在了主角的臉上。
好冤, 他真的好冤。
想到這里,江倦悲傷地說:“王爺,我要改名,我以后要江不倦。”
他人如其名, 又懶又倦,睡起來沒完沒了, 真的不能再睡了, 也不能再拉仇恨了。
江倦想得太出神,沒有發現薛放離一直在盯著他看,更沒有注意到對方的眼神。
沉黑、鷙。
他在不悅。
不悅江倦讓人作畫。
更不悅江倦說自己活不了太久。
晦暗的緒在心底發酵, 薛放離厭煩這種無法掌控的況。
他早知年活不了太久。
年讓人作畫與否,本也不該有所謂。
可在他的心底,那些念與不滿足,從未停止過囂。
不想讓年看別人,更不想他被別人注視。
年的眼中,只應有他一人。他想年全心全意地、專注而認真地,看著他一人。
薛放離雙目輕闔。
年活不了太久,與他計較什麼呢?
是他念太深太重,是他求得太多,也是他——
無法克制。
.
到了王府,江倦回了自己的院子。
在路上,他信誓旦旦不能再睡了,結果到了地方,沒過多久就又咸咸地癱在床上,再一次被懶惰打敗。
高管事過來的時候,江倦在玩一個玉質九連環,這是蘭亭從幾箱賀禮里找出來的,給他打發時間。
“王妃。”
高管事捧著一碗藥,笑瞇瞇地說:“您該服藥了。”
江倦:“?”
這一刻,他又想起被中藥支配的恐懼,江倦慢吞吞地說:“喝什麼藥,我很好,不用喝藥。”
“宮里的太醫不是給您開了幾補藥,”高管事道,“后廚剛熬好,您快趁熱喝了。”
“你先放著吧,”江倦一心想賴掉,“好燙,我待會兒再喝。”
高管事搖搖頭,“這可不,王爺讓奴才看著您喝完。”
江倦:“……”
他低頭看看,還沒喝就覺得頭皮發麻,高管事見狀想起什麼,忙又取出一個小袋子,“差點忘了,王爺還讓奴才準備了餞。”
準備得如此齊全,可江倦還是不太想喝,他吃了顆餞,問高管事:“王爺在做什麼?”
高管事:“王爺他——”
自打回了府,王爺的興致就不太高,沉著一張臉,不過高總管早就習慣了他的晴不定,也不覺得怎麼樣,只要注意著不他霉頭就是了。
“王爺在休息。”
江倦“哦”了一聲,“你幫我取個東西,我就把藥喝了。”
高管事:“什麼東西?”
江倦小聲地說了一句,高管事遲疑道:“那得先問問王爺的意思。”
江倦點頭,“好,你去問他。”
高管事忙不迭地返回涼風院,薛放離聽見響聲,手指輕敲幾下,頭也不抬地問:“他把藥喝了?”
高管事支支吾吾地答道:“王妃還沒喝呢。”
薛放離瞥他一眼,神冷淡,“藥沒喝,你回來做什麼?”
高管事只好如實相告:“王妃說喝藥也行,但他想要王爺的畫。”
正在敲擊矮桌的手指一頓,薛放離皺眉,“本王的畫?”
高管事點頭,“王妃說,王爺回來的時候帶了一幅畫,他想要這幅畫。”
薛放離一怔。
在重華殿,他總共取出八幅畫,有七幅畫扔給了汪總管,讓他給弘興帝,只留下了這一幅畫,它破損得太嚴重,甚至無法再展開。
也沒什麼好要的。
“他要這幅畫做什麼?”
“這……王妃沒說。”
高管事搖搖頭,不太清楚此事,薛放離也未再開口,只是垂下眼皮,神若有所思。
在一室寂靜中,高管事猶豫道:“王爺,若是不行,奴才這就回稟王妃。”
薛放離不置可否,只是展開了手邊的一幅畫像。
寥寥幾筆,畫中之人,已是形神兼。
海棠花蔭,年坐在榻上,長發垂落肩頭,落下幾片花瓣。
指腹緩緩挲而下,薛放離知道,若是拂開他堆在肩上的長發,年的頸間有一顆紅的痣,比海棠的花更濃。
楊柳生,不愧被譽為丹青圣手。
若是他未讓人奪來,若是這幅畫流傳開來——
天下第一人。
徒惹多覬覦的目。
不悅再次升起,畫幅也被他皺幾分,薛放離神冷得驚人,許久,他才緩緩道:“那幅畫,給他吧。”
高管事一愣,心知那幅畫可能并不簡單。畢竟王爺對王妃有求必應,王爺沉默如此之久,說明那幅畫對他而言,頗是特殊,不過嘛,再怎麼特殊——
也比不過王妃在他心中的地位。
高管事剛要應聲,有名侍衛求見,他神頗為詭異地說:“王爺……”
“方才管事端的那碗藥,被王妃倒在了窗外。”
薛放離:“……”
高管事:“……”
這就是王妃要畫的原因?
就為了把他支走,再把藥倒了?
無語凝噎好半天,高管事問薛放離:“王爺,您那畫,還給不給王妃了?”
薛放離笑了一聲,自然也反應過來了,但還是懶洋洋地說:“給他吧。”
高管事點頭,沒走幾步,又聽見薛放離說:“盯一點,他怕苦。”
他盯得再,也得王妃自己愿意喝,高管事苦著臉問:“王爺,王妃若是實在不肯喝,奴才該怎麼辦啊?”
“喊您過去嗎?”
薛放離漫不經心道:“再說吧。”
他還在同他計較啊。
.
沒多久,高管事捧來了一個小匣子,裝的是畫卷。
“王妃,您要的畫。”
江倦也給他看看空碗,理直氣壯地說:“藥我喝了。”
高管事:“……”
他委婉地說:“王妃,您有所不知,王府的每一,都有侍衛值守,您下回,還是不要再用藥水澆花了。”
現在尷尬轉移到了江倦上。
他陷了沉默。
畫卷的事,江倦跟蘭亭待過,蘭亭接過匣子就要出門,又想起什麼,回頭問江倦:“公子,今日你該看完煙花再回來的。”
江倦問:“什麼煙花?”
高管事也知道此事,便道:“陛下今日游園,頗為開懷,想著獨樂不如眾樂,便命人在晚上放煙花。”
居然還有煙花,江倦心了。
藥倒掉一碗,還能再煮一碗,高管事去盯著后廚煮藥了,江倦思來想去,決定去找王爺,讓他陪自己看煙花。
他的涼風院,江倦來過兩趟,不太記得路,不過一路都有丫鬟,江倦很快就到了地方。
“王爺。”
江倦敲響門,敲了好一會兒,里面才有靜,男人冷淡的嗓音傳來,“有事?”
他推門而,興沖沖地說:“王爺,去看煙花吧。”
薛放離他,年神雀躍,眼神亮晶晶的,很難讓人說出什麼拒絕的話。
實際上,無論出于何種原因,他也幾乎不曾拒絕過年的請求。
“你的藥喝了?”
并未給出答復,薛放離只是問了這麼一句話。
江倦誠懇道:“……聊點別的吧。”
看來還沒有喝,薛放離不咸不淡地說:“藥喝了,你再去看煙花。”
江倦抱怨道:“可是好苦。”
薛放離:“有餞。”
江倦:“那也好苦,我喝不下。”
“不要撒。”
江倦:“?”
說藥苦怎麼也算撒了,江倦覺得王爺有時候真是不講道理,他郁悶地說:“我沒有。”
薛放離瞥他一眼,與丫鬟待幾句,沒過多久,高管事端著藥碗過來了,薛放離問江倦:“你是自己喝,還是要人摁著你喝。”
江倦震驚地看他,“摁著喝?”
薛放離下頜輕抬,兩個侍衛走上前來,他垂眼向江倦,“挑吧。”
江倦后悔邀請王爺去看煙花了,但凡他自己跑路,就不必再面對喝藥的痛苦。
薛放離:“選不出來?”
江倦:“我自己喝吧。”
江倦嘆了好長的一口氣,捧起藥碗,他聞了一下,味道實在是太討厭了,又放了下來,“王爺,我不想喝。”
他總不肯承認自己在撒,可語氣這樣,不是撒,又是什麼?
薛放離向江倦。他本可以把人攬進懷里,哄著他喝下,可他又不太想。
年總是這樣懵然無知。
年總是這樣沒心沒肺。
他的煩躁、他的戾氣,一再克制、又一再翻涌,可是自始至終,始作俑者都一無所知,他主湊近,甚至還對自己回以無辜的眼神。
多可惡呢。
薛放離緩緩地說:“那就讓他們摁著你喝吧。”
江倦一愣,兩名侍衛領了命,對江倦說:“王妃,冒犯了。”
他們向江倦走來,再怎麼樣,江倦也不想被摁著灌藥,太沒有面子了,他抗拒不已,“王爺……”
薛放離置若罔聞,只垂下眼簾,沒有再搭腔。
江倦想要躲開,結果沒注意到腳下,被什麼絆倒,磕到了膝蓋。
這下子,江倦徹底安靜了。
薛放離不想再管、不想再看,可此刻又過于安靜,聽不見任何聲音。
年這樣氣,這樣怕吃苦,撒也好,抱怨也好,總歸會吵個不停,不該這樣安靜。
皺了下眉,薛放離到底了過去。
江倦坐在地上,好像摔疼了,他低著頭,在查看自己的膝蓋,沒有發出一丁點聲音。
薛放離漠然地看了許久。
怎麼只了一眼,他就能讓自己傷?
怎麼計較到最后,他還是一無所知,自己卻先心了。
薛放離站起,一步一步向江倦走來,他起江倦的下頜,垂下眼問他:“是不是只有把你供在佛臺上,你才不會再把自己摔碎?”
作者有話要說:王爺:*黑化中*
咸魚卷:*摔倒*
王爺:……過來抱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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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不起久等了QAQ本來寫好了一章結果覺得不行就又在重寫,今天發200個紅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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