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把欠條寫了。”海生又開始抓撓上，皮都快摳破的時候說：“你運氣不錯，我這里只剩下十瓶靈，你是第二個來的。”

　溫時詢問游尸出貨倉里有沒有其他玩家，在得到否定的答案后，他慢慢走上前，黑暗中輕聲問：“怎麼不開燈？”

　“最近有點皮病，不能見強。”海生不耐煩道：“你哪那麼多廢話？趕快寫欠條，等發了工資還我三瓶改良版靈。”

　他給新員工提供的是初代靈，卻收三倍改良版本的，海生和趙監工之前沒靠這個撈油水。

　寫欠條多需要點，海生勉強到了手電筒按鈕，正要打開，頸部突然傳來一陣劇痛，眼前一黑，他倒在了地上。

　挨了溫時這一肘擊，他居然沒有暈倒，怒罵著：“你居然敢打我？混賬東西，你是不是想靈！”

　溫時繼續用那滴滴的偽音說：“并不是呢。”

　工廠止到靈，他親眼看到過趙監工提醒拉貨的工人，私下間的強奪怕是也不被允許，否則這些老員工大可以直接明搶新人的，不必搞欠條這一出。

　溫時不會為了幾瓶靈涉險，他讓游尸把人翻過去，隨后一腳踩在海生的腰上，拉著男人的胳膊用力一拽。

　被生生拉臼的瞬間，海生疼得慘了一聲。

　溫時打開手機，廠里發的手機款式老舊，像是臺老人機，屏幕又大字又亮。不過白得一個通訊設備，溫時也沒挑三揀四，打開照相機，記錄下這一瞬間。

　“啊啊啊！”

　溫時確保對方不重傷，但每一下都打得海生嗷嗷喚，臨走前又是一記肘擊，海生嗓子都快要喊啞了，溫時則帶著游尸飛速逃離作案現場。

　往外走的時候，溫時察覺到了黑暗中有東西，不知道是玩家還是怪，前者的可能居多，雙方都在相互警惕，但誰都沒有出手。

　快接近出口，終于重新見到了亮。溫時收回游尸，這里的天在下午六點后黑得很快，現在天地間僅剩日落后稀薄的輝。他購買了三瓶藥劑，把補滿，速度不減地朝宿舍樓走去。

　四下看了一圈，沒瞧見年的人影。

　考慮到天已晚，溫時得先去解決今晚更棘手的住宿問題，再去找人。他稍微平復了一下心，重新走進了暗詭譎的宿舍樓，宿舍樓前沒有路燈，邁步上階梯的過程就像是一步步走進妖怪的肚子里。

　溫時一口氣上到四樓，被樓管攔住：“誰讓你上來的？”

　樓管手里拿著電甩，仿佛溫時回答錯一個字，就會砸上去。

　溫時從容地拿出申請表：“廠長讓我明天，有幾個地方我不會填，所以專門來請教一下之前的麗心靈代言人。”

　這個借口姑且找得可以，至樓管信了，這也得歸功下午時溫時跟著面試來過一次四樓，才沒有引起太大懷疑。

　“不要去太久。”樓管警告他。

　一個人走到走廊盡頭。

　再次站在401的房間門外，溫時調整好心，屈指扣門。

　大約敲了半分鐘，門終于開了，屋里亮著一盞臺燈，簡清嶸依舊穿著他那破舊的工裝，筆直地站在原地，一句話也不說，碎發下一雙烏黑的眼睛直勾勾盯著溫時。

　溫時了先前因為氣有些發麻的胳膊，遞過去手機，給他看海生的慘相。

　“你是麗心靈代言人，我也是，四舍五，我們就是朋友了，對吧？”溫時拍拍脯：“作為朋友，我有責任守護你的財產安全。這海生不是個好東西，我替你教訓了他一頓。”

　簡清嶸看不清表，也不接話。

　溫時接著說出來意：“禮尚往來，你請我到你宿舍住一晚怎麼樣？還有我弟，我得帶著他。”

　簡清嶸這下終于有了反應，他的目中帶著一困，似乎不明白經過下午的事后，溫時怎麼還有膽子來找自己，甚至說要住。

　其實如果有選擇，溫時也不想這樣。

　宿舍樓止外人住，除非不管年的死活直接把人趕出去，否則只有這一條路可以選擇。

　思來想去，唯有住在401有一線生機。溫時認為不讓外人住并非死規矩，至簡清嶸的父親就住在了宿舍不是？或許他這間屋子是個特例，可以允許有外客。

　簡清嶸幽幽道：“我父親并不喜歡外人叨擾。”

　那扇小房間的門此刻大開，借著燈，溫時能看見清楚老人的廓，他和下午是同樣的姿勢，背對著人坐在那里。正屋桌子上擺著一人份的盒飯，溫時進來前，簡清嶸應該正在吃飯。

　一個和父親同住多年的孝子人設，不可能不給老人家準備飯菜。

　溫時勉強維持住笑容，主朝里屋揮了揮手：“伯父好，伯父，我和我弟在你們這里借住一晚行嗎？”

　停頓了片刻，他看著簡清嶸道：“伯父不說話，伯父默認了。”

　“……”

　一番作下來，溫時自己先別開了臉，他就是再厚臉皮，說這句話的時候也不免有些心虛，連帶耳朵都有些發燙。

　簡清嶸注意到他染上一層薄紅的耳垂，良久，角竟然緩緩扯住了一抹極小的弧度，昏暗的芒下，他神晦暗說：“好。”

　他同意了溫時拖家帶口的住。

　目的達，溫時卻怎麼也高興不起來，結合下午的遭遇，住在401這個房號里，絕對不是件好事。

　簡清嶸重新垂下眼：“我家里沒有多余的被褥，你去一層隨便抱一床。”

　溫時試探問：“不問自取，是不是不太好？”

　“實習工通常住不了太久，四層以下，你們可以任意選擇屋子住。”

　住不了太久，甚至都跳過了分配住宿這個過程，怎麼想這句話都充滿了暗示，看來這棟宿舍樓的死亡率比預想中還高。

　溫時借口去抱被子下樓，實際是先去找年的蹤影。

　他在宿舍樓下轉了半圈，正要擴大搜索范圍時，冤家路窄，前方走來幾道玩家的影，其中之一就是屠邊翕。

　屠邊翕和另外一名玩家正在說話，看著流切，那名玩家頸部紋著一只斷裂的羊角，在廣場上第一個招攬溫時的玩家也有類似的紋，多半是一個組織。溫時抿了抿，這倒是得小心點，自己當時并沒有給對方面子。

　屠邊翕早就注意到了溫時，也看出對方是在找人。

　走近后他笑著說道：“戴口罩無非是遮丑或者遮，那孩子一看就是個人間尤，你倒是照顧他的，就是不知道有能力照顧多久。”

　傀儡娃娃的眼眶在淌著渾濁的黃水，滴落在地上，留下一圈污漬。

　屠邊翕嘖了一聲：“又該換眼珠了。”

　另外三名玩家旁觀二人的鋒，各有所思。

　和屠邊翕聯合的那名玩家來自第七誡，當初裴溫韋當著那麼多的面落了第七誡的面子，現在被針對也不足為奇。尤其是帶著個拖油瓶的況下，裴溫韋境更是堪憂。

　他們想不通的是計元知買個組隊名額又任由新人自生自滅是個什麼意思。

　說曹曹到，趕在日落的最后一瞬間，計元知回到了宿舍樓下，瞧見屠邊翕和七誡的人走在一起，他瞇了瞇眼。

　屠邊翕沒有對著計元知炮。

　這次所有的玩家里，最令他忌憚的便是計元知，整個虛擬世界到現在都沒有人知道對方的技能究竟是什麼。

　雙方打個照面的功夫，又有人來了……

　竟然是年和趙監工。

　年主摘掉了口罩，走在趙監工邊，佯裝看不到那垂涎三尺的目，他一眼在眾人里瞧見溫時：“哥，這位熱心腸的大哥答應帶我們去住五層。”

　宿舍樓不讓帶外人住的規矩實際只針對四層以下的住戶。

　說完，年仰起頭，一雙瀲滟的眼睛著趙監工：“你真好。”

　這麼好，不如好人做到底，今晚去死好了，把那間屋子永遠讓給他和他哥。

　聽不到年心底真正的聲音，趙監工了下皮，恨不得現在就把人帶進屋，迎接夜晚來臨：“舉手之勞罷了。”

　這一幕看得玩家目瞪口呆。

　他們先是驚嘆于年足以殺人的貌，后又被話語中藏的信息量驚呆了。

　屠邊翕罕見地愣了一下，爾后充滿深意地著溫時：“指使他去勾引監工，裴溫韋，是我小看了你。”

　旁邊七誡的員也在用看禽的目著溫時。

　是他們想差了，裴溫韋這麼一個狠人，如此關心游戲設定里的親弟弟，必然另有所圖。

　周圍玩家都下意識遠離了溫時一步。

　狠人啊！

　太狠了！這種下作的手段也能想得出。

　溫時活了二十幾年，從來不屑于被人誤會，更懶得跟人解釋。

　但這一次，他第一時間跳出來反駁：“我不是，我沒有！”

　見沒有人相信，溫時偏過頭，著計元知說：“金主爸爸，我……”

　話還沒說完，一道森的人影緩緩走到宿舍樓外，是簡清嶸，他看了一圈底下的人頭，一雙深邃的眼睛功鎖定溫時：“抱一床被子，怎麼去了這麼久？”

　視線掃過年時，簡清嶸在場是唯一一個沒有為他容貌驚訝的人，只是很平靜地說：“走吧。”

　“走？”年疑地重復一遍。

　他在面對簡清嶸時，會有一種下意識的防備，年人依靠的不單單是貌，更多是來自特殊的種族天賦。然而這個人在看自己時，毫無，就像在看一截腐朽的木頭。

　“你哥來找過我，你們今晚住我這里。”

　年微怔，不可思議地看向溫時，這哥哥竟是同道中人？

　溫時：“……”

　計元知偏頭道：“我現在相信你不是了。”

　顯然，對方沒有指使‘親弟弟’去勾引監工。一個選擇親自下場，一個是自發行為。

　該怎麼說呢，他們合該是親兄弟。

　最懵的要數趙監工，反應過來后當即對簡清嶸怒道：“你再說一遍，他們要住哪里？”

　簡清嶸好像天懦弱，但他也很呆板，對于要做的事，會一遍遍地表達意愿。正如要搬出宿舍，需要寫申請書經過廠長批準，廠長已經撕碎過不下三次他的申請書，簡清嶸還是會過去。

　此刻，簡清嶸注視著溫時，淡漠地回答道：“住我這里，他親口說的。”

　趙監工心心念念邊的小人，轉而用充滿迫意味地語氣問溫時：“哦，是嗎？”

　前方是沉默的簡清嶸，后是憤怒的趙監工，溫時下意識看向近的屠邊翕，誰知一向行事狠辣的屠邊翕居然主后退一步，和傀儡娃娃同時天地就是不看他，一副我不認識這個人的樣子。

　溫時眼皮一跳。

　“……”你們都做個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