鉛云深重, 籠罩椒房殿。
朱晏亭淡妝素服,親自細細拭了一遍齊睠留下來的鴟紋雕弓, 小心翼翼重新掛回蘭锜上, 掀開架前香鼎,捻香蓋鼎中,白香煙裊裊而上, 瀟湘云水一樣濃郁溫的香氣彌漫出來。
宮中不得私自設祭,只能如此聊表心意。
鸞刀站在后,將朱恪得以留爵還家的消息道來, 尚意不平, 憤然道:“殿下, 莫非就讓他做的丑事這麼遮過去?”
朱晏亭著雕弓,低聲道:“丞相說的不錯,我要顧忌母親的面。”
“可……就讓他這樣逃過去?”鸞刀咬牙切齒:“諸惡之因,莫不是他……”
朱晏亭抬手止了的話頭:“會收拾他的,但不是現在。”
朱恪之案了結以后,已向皇帝求,希能將明貞太主的靈柩遷回長安下葬。太主生前最得孝昭皇帝的寵, 皇帝批特許陪葬孝昭皇帝的景陵,并頒民爵二等與從前近衛, 許他們在景陵東側向村耕作守墓。
今早齊凌走的時候, 還了這弓,與說:“阿姊安心養胎,明年朕帶你去景陵祭拜姑姑。還有朕的干陵,你也要看一眼。”
轉過, 目及宮門, 見門外守衛又增加了一倍, 這是今天清早奉齊凌的手諭再調來的羽林郎。
就在此刻,皇后已有孕的消息已經曉諸朝野,不到一日就將傳遍長安,不到十日就能傳至燕國。
齊凌將最信任的郎、往前從不離的趙睿也調了過來。
守衛、巡衛、隨從,良將勁駑、彎弓秣馬,一時椒房殿竟了整個長安除了武庫之外戒備最森嚴的地方。
皇帝除了將能想到的兵力、親信、人馬都往椒房殿堆,能想到的珍饈藥材也流水一樣流椒房。
太醫令在請脈的時候小心翼翼提過一句:“皇后殿下勝常。殿下頭一胎,為母氣疏,則子強健,氣堵,則子羸弱。殿下勉力用膳,寬臆,多行走,活經,方可固本培元,龍胎安穩。”
但是朱晏亭這胎鬧得極厲害,時常煩悶嘔,坐臥不寧,日漸消瘦,每日吞咽滋補藥湯,神卻不見起。
齊凌擔憂不已,每日食饌藥水脈案皆要過目,又令府添了不太醫令,仍往椒房殿送。
然而天不遂愿,如此金尊玉貴的小心呵護,仍然逐漸有些許胎的跡象,太醫令與皇帝談,被嚴令切莫給皇后。
雪上加霜的是,偏生前線戰事吃,老燕王經營燕國多年,因與異族接壤的緣故,畜有良馬,訓練了一支驍勇騎兵,搶在老將蔣旭、大將軍李延照所率領的朝廷大軍境之前奪關取隘,一口氣驅馳拿下了扶風、燕山兩關,突破封鎖線,進扶風郡,離長安已只有七百里。
一道一道戰報勿論巨靡,盡呈宮。
宣室殿,燭火徹夜不熄。
……
這日天還未亮,朱晏亭還在夢中,聽門外有監跑過,又有曹舒的聲音,驟然驚醒,口撲通撲通劇烈跳起來。
齊凌坐起來,驚夢,干燥掌心覆起汗額上,輕輕一下,哄道:“阿姊睡。”
外也沒披,便赤足下地,大步朝外去。
朱晏亭撐起往外看,帳簾低垂,燈火消減,重重帷幄黯淡,齊凌影至隔斷,他展開戰報后,又說了句什麼,聽不出喜怒。
而后便更往宣室殿去了。
“什麼時辰了?”朱晏亭問了一句。
“寅時。”賬外宮娥答。
這一日,齊凌去不復返。
*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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