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房院中此刻賓客云集歡聲笑語的, 殷夫人雖是能下地走一會兒了,但過來赴宴卻還做不到,所以還是徐念安幫著二太太在張羅宴席。
府里幾房眷自是都來了, 今日的正主兒趙承珂被親戚們眾星拱月般圍在中間門。
趙姝嫻斜眼看著上的織金孔雀羽妝花紗,心里十分不舒服。
“哎喲,看看咱們阿珂今日穿得多鮮亮, 這料子真好看, 表姐長這麼大都未曾見過這般好看的料子呢。”二太太寧夫人的外甥施二姑娘夸贊道。
“那是自然,這可是宮里賞下來的東西, 豈是你隨便就能得見的?”寧夫人的親姐姐施大太太笑著一指頭點在自己兒的額頭上。
賈氏看著趙承珂上的裳,只覺得刺眼無比,扭過頭去喝茶。
四太太嫉妒又不平, 一共兩匹料子,五房自己留了一匹,還有一匹給長房也就算了,畢竟長房占著嫡長的名分,可憑什麼給二房啊?天天討好五房奉承老太太, 都沒撈著一。
“這都是咱們老太太看重阿珂, 才把這料子給了阿珂做裳,旁人想要可都沒有呢!”看老太太推子不舒服沒來,無所顧忌地話道。
五太太當時面便是一僵, 想給四太太使眼,眾目睽睽的又怕人瞧見,只得忍住。心里暗暗指二太太隨口應下, 不要解釋。
寧夫人又豈會如所愿?當即笑著道:“四弟妹可是說錯了,這料子不是老太太送給阿珂的,是我那長房大嫂送給阿珂的。料子都裁剪過了, 看尺寸桓熙媳婦也不能穿,可不就只能給我家阿珂穿了嗎?”
一番話說得眾位來赴宴的眷面面相覷,五房婆媳面泛紅,四太太也呆住了。
這料子竟不是老太太送給二房的?到底怎麼回事?
“姨母,什麼料子都裁剪過了?哪有拿裁剪過的料子去送人的?”施二姑娘不解地問寧夫人。
施大太太咳嗽一聲,生地對自己的兒道:“你姨母知道你吃桂花糕,特意為你準備了,你怎倒又一塊都不吃了?”
其它眷也都默契地轉移話題,說茶點的說茶點,賞花的賞花。
當日英國公府張老太君做壽,靖國公府趙老太太被清湘郡主當眾辱挾私偏心之事早已傳遍整個京城的貴眷圈子。只是過后不久又有傳言,說清湘郡主那是胡說,靖國公府的妝花紗是長房一匹五房一匹。
眾人原本不明真相,今日被寧夫人這麼一說,還有什麼不明白的?只怕是被郡主辱過后,為了彌補名聲,才把已經剪裁過的料子給長房送去。長房不能穿,又轉手送給了二房。
嘖嘖,真是好不要臉!
今日來赴宴的眷多是寧夫人這邊的親戚,雖是上不說,可看向五房婆媳的目可就沒那麼友善了。
五房婆媳正無地自容,那邊施大太太的傻兒子驚一聲,施大太太回一看,原是丫鬟不小心將一盞茶泄在了他的袍上。
丫鬟嚇得連連告罪。
“哎呀,怎麼這麼不當心!”施大太太正要過去,寧夫人道:“沒事的,丫鬟領他去淳哥兒的屋里換一便是了。思菱,你領施爺過去。”
后一名大丫頭應了一聲,過去哄了施爺往寧夫人的三兒子趙桓淳的房里去。
到了趙桓淳的房前,思菱轉對傻子道:“施爺,你在這里等一下奴婢,奴婢進去借裳。你千萬不要跟別人走啊,乖乖等著奴婢,等奴婢出來就帶你去吃你最吃的獅子糖,好不好?”
傻子開心道:“好好,要獅子糖,要獅子糖。”
思菱見狀,就進了趙桓淳的屋子。
這時不遠墻角后突然走來一位面生的婢,來到傻子邊,低聲道:“施爺,思菱姐姐我領你去吃獅子糖了,你別出聲,別把別人招來,不然他們會跟你搶的。”
傻子忙捂住自己的,四瞧了瞧,對丫鬟道:“唔唔唔唔!”沒有人來。
“你跟我來。”丫鬟一邊觀察四周,一邊領著傻子蹙出了二房的院子,撿僻靜的道往小花園的方向去了。
小花園中,徐惠安跟著那丫鬟七拐八繞地來到一名為浮翠閣的單層閣中。
“姑娘,及笄禮還未開始,二太太們也未來呢,你先在此坐一會兒,喝杯茶吧。”丫鬟進了閣中,將托盤放到桌上,拎起茶壺給徐惠安斟了一杯茶。
徐惠安一路走來只見這丫鬟和兩人,心中早警惕起來。
想著,就算是及笄禮還未開始,客人還未來,但既然在這園中辦,各也早該布置起來了才是。可這一路走來,哪有半點要辦宴會的跡象?
再加上既然客人還沒來,那這丫鬟獨自一人端著一壺茶往這邊走,又是給誰喝的?如今看來,倒似專門為準備的一般。
不知到底發生了何事,一顆心張得砰砰直跳。但轉念想起長姐平日里對們的教導:越是遇到急之事,越不能慌,心中越平靜,才能越快想出應對的法子。
強迫自己鎮定下來,過去將手中禮盒放在桌上,在椅子上坐下,對丫鬟道了謝,捧起那杯茶。
這茶是萬萬不能喝的,但是丫鬟在一旁盯著,也不能丫鬟發現已經瞧出了異常。一路走來這花園里頭一個人都沒有,人生地不,萬一這丫鬟見一計不還有后招,就真的危險了。
心緒翻騰,面上不顯,捧著茶杯往窗口一瞧,假裝被窗外景吸引,起走到窗邊,贊嘆道:“府里的楓樹可真好看。”
丫鬟附和道:“正是呢。”眼睛卻盯著手里的茶杯。
徐惠安回過來,低頭吹茶,眼睛一抬掃了眼門外,卻又嚇得一聲驚。
丫鬟被驚到,下意識地往門口一看。
徐惠安趁機將杯中茶往窗外一潑,兩只手依然端著空茶杯。
丫鬟什麼都沒看到,回過頭來問道:“姑娘剛才什麼?”
“剛才好像有只老鼠跑過去了。”徐惠安仍是一臉驚慌道。
丫鬟笑道:“這花園里頭,有一兩只野鼠也是難免的。姑娘喝茶驚吧。”
徐惠安心有余悸地點點頭,低頭假裝慢慢地將一杯茶都喝了,然后回到桌旁坐下,將空杯放在桌上。
丫鬟盯著的反應。
徐惠安眼角余見目灼灼的,便用手扶了扶額頭,對那丫鬟道:“姐姐,不知為何,我忽然有些犯困。”
丫鬟忙道:“那姑娘在桌上趴著睡一會兒吧,無礙的。”
徐惠安一歪歪在桌上,將茶杯都翻,閉上了眼睛。
丫鬟走近,輕輕了兩聲:“姑娘,姑娘?”還手推了推。
徐惠安沒反應。
將桌上的茶壺茶杯收進托盤里,端著出去了,并回將閣門關上。
聽著門外腳步聲遠去,徐惠安立即睜開眼睛,呼吸急促地四一瞧,就從窗口爬了出去。
不識得路,只能朝剛才丫鬟離開的反方向跑。
園子里的路四通八達的,徐惠安著意向著屋宇多的地方跑,想向人求救,跑出花園看到的第一個院子便是慎徽院。
“救命!救命!”沖過去,卻被看門的丫鬟攔住。
“你是誰,怎麼闖呢?”丫鬟打量著面生的徐惠安。
慎徽院院子小,在廊下和明理看家做針線的宜蘇聽到靜過來一瞧,驚訝道:“五小姐?”
徐惠安見了,一顆心落到了實,眼里泛起淚花,帶著哭腔問道:“宜蘇,我姐姐呢?”
宜蘇見狀,趕將領進院中,問明原委,知道事不簡單,忙明理去二房院中通知徐念安。
明理趕到二房,將徐念安拉到一旁附耳一說,徐念安心都揪了起來,和二太太打了聲招呼就帶著明理往小花園的方向走。
到了小花園,指揮明理:“你去后門和丹萍一起把那婆子給我帶來。”
明理應了一聲,向后門跑去。
徐念安自己朝浮翠閣的方向走去,在閣前看到二房那邊正在找的施家公子。
這傻子正在浮翠閣外徘徊,一邊徘徊一邊噘著道:“騙人,都是騙子!沒有小妹妹,也沒有獅子糖。我要獅子糖……”
徐念安覺自己一顆心直往下沉。
二房到這里路不近,這麼短的時間門,傻子絕不可能是自己過來的。
四下一看,目之所及,除了這傻子之外并沒有旁人。
進了浮翠閣,看到徐惠安拿來的禮還在桌上擱著,閣中也沒有別的異常。
徐念安抱了禮出門,問傻子:“誰帶你來的?”
傻子:“一個姐姐,一個姐姐。”
“什麼模樣的姐姐?”
“一個姐姐,一個姐姐。”
徐念安失,對傻子道:“你娘找你回去吃獅子糖呢,你跟我走吧。”
“噢,吃獅子糖咯,吃獅子糖咯。”傻子歡呼著跟著徐念安往小花園外頭走。
小花園門口,明理和丹萍站在那兒等著。
徐念安問:“婆子呢?”
丹萍急道:“我們剛進來沒多久,那婆子借口有事要出去一下,讓我幫看著門,自己走了。過了一會兒一個小廝就過來了,問我是誰,說他才是看守后門的。”
明理義憤填膺地補充:“那小廝被人下了藥,一上午都在腹瀉跑廁所,才讓那婆子鉆了空子。”
徐念安聞言沒有多說,帶著人回到慎徽院,派個丫頭將傻子送去二房,自己來到房里。
“姐姐。”徐惠安剛才已經哭過一回,見到徐念安,委屈后怕涌上心頭,忍不住撲到懷里又哭了起來。
徐念安抱著自家妹妹安了一會兒,待緒穩定下來,才問道:“你說是昨日傍晚有個丫鬟自稱是公府二太太派去的,給你送了請柬讓你今天過來赴宴?”
徐惠安紅著眼眶點點頭。
“請柬呢?”
“請柬我和禮盒放在一,落在那個浮翠閣了。”徐惠安嗡著鼻子道。
徐念安明白那請柬定是被設計之人給拿走了。
心中憤怒不已,但面對自己的妹妹,又發作不得,只能帶著徐惠安到梢間門妝臺前坐下,用梳子幫理了理有些散的鬢發,問:“人家請你上門做客,你從后門走,你怎麼也信呢?后門豈是給客人走的?”
徐惠安低著頭道:“我當時也覺得走后門奇怪來著,可是那丫鬟說后門離小花園近,我想著當初我們剛分出伯府那會兒,去伯府也是走后門,就、就答應了。”
一句話將徐念安所有責備的話都堵在了嗓子眼。
那時候家計實在艱難,揭不開鍋時也曾厚著臉皮去忠義伯府求過大伯母。大伯母說從前門走讓旁人見了不好看,讓他們有事就從后門走。
有求于人,屈辱地應了。不曾想一時彎腰低頭,竟然讓年的妹妹過了這許多年都覺得自家低人一等。
鼻子發酸,抱住妹的頭讓偎在自己上,道:“今時不同往日了。你記著,現在不論去誰家,我們都用不著從后門走。”
“我記住了,姐姐。”徐惠安乖順道。
徐念安整理一下緒,繼續給梳頭,邊梳邊道:“這事怪姐姐,沒想到府里有人這般齷齪。好在你機靈,避免了一樁禍端。你回家也要告訴家里人,以后若非是宜蘇或明理回去,任誰到家里說是靖國公府有事或是我有事,都別相信。”
看姐姐每次回家都高高興興的,徐惠安一直以為姐姐嫁得很好,今日才知不是這麼回事,當下急道:“姐姐,們都能這樣來害我了,那你豈不是更危險?要不、要不我們回家吧!”
徐念安搖頭,眼底一點寒涼,道:“我之前是沒想到們真能做到這個地步,而今既然們做了,我自然也知道該如何應對。你別為我擔心,自己好好的,啊。”
“姐姐。”徐惠安臂抱住的腰。
徐念安手輕輕著的發髻,想起施公子的模樣,想起若非惠安還有幾分機靈……
指甲就掐進了掌心。
許是面太過難看,連徐惠安都忍不住擔心起來,輕輕推,喚道:“姐姐?”
徐念安回過神來,看了看徐惠安,見緒基本上穩定下來了,便對道:“走,姐姐帶你去二房,問問寧夫人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