酉時三刻,符羽回到了齋舍。進門之后,便往床上一倒,閉著眼,也不知道在想什麼。
齋舍一片安靜。
江川頂著虛弱的子正在看書,而魯俊辰則埋頭畫圖,于是很難得三個人都在齋舍卻能這般安靜互不打擾。
自打江川跟魯俊辰說完那番話之后,簡直就像被他黏上了,一個晚上不知道回答了他多個問題,有些問題,江川本回答不了,便提議他看些制工類的書籍,說為他以后制木甲伶衛做準備,魯俊辰也是聽勸,好似頓時醍醐灌頂一般,當即跑去書院百閱軒借了好些書回來。
百閱軒是尚方書院的藏書館,里面有各種藏書五萬余冊,供學子隨意借閱。魯俊辰借的都是制工類書籍,有兩本是只供書院部借閱,署名是尚方書院科英學院著;他還順手給江川借了幾本話本和通俗小說,其中就有符羽提到的《仙客》一書。
江川隨手翻了翻,發現該書文風輕松,腦大開,反正閑著也是閑著,一口氣讀了下去。
魯俊辰不怎麼有耐心讀書,沒看幾頁就手畫起了木甲伶衛,按照他的說法,這“先畫圖后制工”,圖畫了改,改了畫,畫好一張,舉起來問道:“江兄你看,像不像書院門口的木甲伶衛?”
江川點頭。
不一會,他又畫了一張:“江兄你看,這張是不是比前一張更像?”
江川又點頭。
“江兄,這張呢?是不是更像了?”
江川瞥了一眼,鼓勵:“嗯,進步很大。”
“那……這張呢?”
江川點點頭,他已經不需要再回答,反正他還會再畫。
在制工這件事上,魯俊辰就像一頭犟驢,而且很有主見:“我要是做一個木甲伶衛出來,我爺一定夸我有出息,師兄弟們也不會再嘲笑我是小秀才。”
符羽這會兒終于睜開了眼睛,嘀咕了一聲:“畫圖有什麼用,木甲伶衛又不是圖畫,就算你畫一本畫冊出來,又能怎麼樣?”
魯俊辰沉默,不知如何回答。
“紙上談兵!一點實際用都沒有。你之前曾說過,集齊四大家的匠人,也未必不能制造出一個木甲伶衛來,況且你又是一個連百工考試都不敢參加的人,上來就要制工木甲伶衛?未曾學步先學跑,當心摔了。”
魯俊辰更不知道如何接話了。
“你跟我來。”符羽站起來,拉著魯俊辰到了齋舍門口,沖著觀星樓飛進飛出的木鶴,說道:“看到那些木鶴沒?”
魯俊辰點頭。
“我問你,是木鶴的制工簡單?還是木甲伶衛的制工簡單?”
“自然是木鶴簡單些。”魯俊辰道,頓了頓又補充道,“木鶴也不簡單。”
“那你可知這些木鶴的用途是什麼?”
“戰時用于偵查軍,平時用于玩樂。”為了證實自己的猜測合理,接著道,“我外祖就曾為鐵甲軍制作用于窺探軍的木鳶,想來是一個道理。”
“錯!這些木鶴和你外祖制作的木鳶看似差不多,實際用途大相徑庭,這些木鶴既不用于窺探軍也不用于娛樂,而是來往京城和各州府之間的郵差;你看他們平平無奇,實際上這些木鶴飛達的最遠地方,比青州更遠,一天要飛千余里,日夜不歇,為了保證郵件安全送達,上都裝備了特殊裝置,能自躲避弓箭手的圍捕。”
符羽說罷,取來書院發放的用于軍事練用的弓箭,彎弓搭箭,朝天上飛過的木鶴去,只見箭快到的時候,那木鶴似生了眼睛突然往旁邊避了一下。
一箭落空。
“看見了嗎?”
魯俊辰點點頭。
“你外祖曾為鐵甲軍制作過木鳶,想來你也該知道一些制作木鳶的方法。”
魯俊辰看著他:“你的意思是,我應該改良木鳶,看能不能制工出日行千里,能夠比肩木鶴的木鳶來?”
符羽拍了拍他的肩膀:“眼鏡兒別想得太多,做一個能飛到云夢古城的木鳶就行。”
魯俊辰想了想,搖頭:“云夢古城太近了。”
符羽“呵呵”兩聲:“那就飛到涇。能飛多遠不重要,重要的是能不能飛到指定地點。”
魯俊辰瘋狂點頭,他又被醍醐灌頂了,臉上抑制不住的興:“你說得對,飛到涇去,這樣我就可以經常給外祖寫信了……我想家,我想給我外祖寫信件,我想告訴我外祖,他放心,我在這兒好的,軍事練雖然有些苦,但是我能撐得住……我們寢室住了三個人相得很融洽,江兄對我很好,符兄……符兄,你有什麼話要跟我外祖說嗎?”
符羽咧著:“……沒話說,你先把木鳶做出來再說。”
“你放心,我肯定能做出來。”他仰頭看著木鶴,疑著,“我就是好奇,木鶴竟能避開弓箭,我試試……”
他說完,回了齋舍,拿過自己的弓箭,彎弓搭箭……
空之后,又出一支箭,剛搭上,這時,就聽齋舍外‘嘩啦啦’一串金屬聲響,打外面突然沖進來一人,符羽趕將他拉住,捂著他的,藏在了柱子后頭。
來人站在齋舍的過道里左右看了看,沒看到人,怒吼:“哪個混賬東西大晚上不睡覺木鶴玩?什麼書院財產神圣不可侵犯?規矩都進狗肚子啦?木鶴是書院的,更是大瑨六部的,一晚上兩回,閑瘋了?我看明天得讓欒大人增加訓練,免得你們還有力惹事生非。”
罵人的是齋舍管理員,一個年紀快四十的胖婦人,水桶腰、大屁、嗓門也大、角長了顆黑痣,平時就坐在齋舍大門邊的木屋窗口,手里抓著瓜子,嗑得瓜子皮飛舞,遇到長得好看的學子,順便拋個眼。
要說最引人注目的就是腰間掛著的一大串鑰匙,隔著十丈遠就知道來了,不出木屋還好,一出去保管在罵人,不兩手叉在腰間做茶壺狀。
據傳言,這位宿管大嬸,是京城某位大人家的遠方窮親戚,十分潑辣。
也有人說,大嬸對直學趙謙有意思,自打進了書院之后,就看上了頗儒雅之風的直學趙謙,也不知道有沒有勾搭上,反正趙直學一跟說話就老臉發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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