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杰站在胡同口，呆了一呆。腦中快速轉了幾個點子出來，又一一否決了。

　開始想先回去，等消停一下再來。

　可轉念一想，不行，且不說父親還能熬多久，能不能等到老王頭兒肯去。

　就怕背地兒里去求老王頭兒，他不肯來，還不如當眾讓他下不來臺，將一軍。

　可是就這麼闖過去，杜杰心里不是不怕，還只是個孩子。

　這邊靈車已經往出走了，王大小子有兩個姐，都早就嫁人了，大姐家的兒子五六歲的樣子，穿著孝服，抱著王大小子的像，走得跌跌撞撞的，是給他出殯呢。

　杜杰深吸一口氣，冷咧的空氣沖得肺子都疼了，一咬牙沖上去，開雙臂把送殯的隊伍攔下來。

　現在只能這樣了，把事兒都擺到明面上，也許還有機會。

　眾人先是一呆，待看清是誰，就聽一聲嗷，王大小子的兩個姐像兩道白，直撲過來。

　杜杰只覺得自己重重摔在雪地上，接下來就是拳腳招呼，本不給說話的機會。

　“老杜家人還敢來！償命！”那是兩個瘋人。

　杜杰瘦小的被們掄過來，踢過去，雪地上濺出雪點子，那是杜杰的鼻子在竄了。

　也不招架，招架也沒用，只要上得空就喊一句，“讓我說話！我要說話！”

　“讓你說！讓你說！讓你下去跟我弟說！”

　這兩個姐姐那是真瘋了。從小到大，們一直在為弟弟戰斗，是有名的彪悍。

　們跟胡同里的小伙伴斗，跟看不起王大小子的大人斗。

　老王頭兒是個老狐貍，有事不出頭。老王太太格有點弱，兩個孩子是給王大小子殺出一片天空。

　可現在弟弟無聲無息就死了，們當然不能罷休。

　雖然當日不在，可是王大小子的死法，被鄰居親戚添油加醋講出來，們已經認定了，咬死了，小杜就是殺人犯。

　現在杜家人還敢來攔弟弟的靈車，真是不想活了。

　杜杰撐著一口氣，全的劇痛已經讓快要失去知覺了。

　可是一想到躺在病床上奄奄一息的父親，還有在看守所里的哥哥，在神病院里的大姐，就知道，還能忍，還可以再忍一下。

　這次毆打，時間有點長。

　開始人們還起哄看熱鬧。可是不知何時，周圍安靜下來。

　半晌不知誰弱弱說一句，“別打了，再打又出人命了。”

　其實老王頭兒是怕見杜家人的，杜杰一出現，他就不知如何收稍了，還好兩個兒出面。

　現在他也怕出人命，只想著把這一切快結束。

　可他剛上前一步，突然又想起，棺材里的兒子，他欠的，差個待，所以喊停的，不能是他啊。

　那兩個人已經打累了，杜杰空爬起，大姐瞧見了，上去就是一腳，把飛踹出去，翻了兩個滾，滾到人群邊。

　二姐連滾帶爬過去，想拽過杜杰接著揍。

　就在這時，人群中默默走出個老太太，一聲不響站在杜杰前面。

　二姐啐了一口，“誰腰帶沒系把你出來了！”

　罵完倒也沒敢手，繞過去想再拽人。

　可就見了鬼，一個，二個，三個，越來越多的人站出來，把杜杰層層護住，那姐倆個倒被得退了回去。

　“一會時辰都過了，快走吧！”王家的主持人見勢不對，馬上出來給他們下臺階。

　那兩個人這才罵罵咧咧回到隊伍里。

　杜杰蠕著站起來，知道機會來了。

　用力鉆出人群。

　“別去了姑娘。”剛第一個護的老太太，不忍心，勸了一句。

　“謝謝，我得去。”杜杰努力把起來，一瘸一拐走向老王頭兒。

　的發頭被拽得一縷一縷的，臉上帶著痕。

　眉角破了一個口子，流下來，已經有些凝住了。

　所有人都屏息看這個小丫頭，大概是瘋了。

　“我爸讓你去醫院一趟。”杜杰終于把話說出來了。

　“我去干啥？不去！”老王頭兒斷然拒絕。

　“我爸說了，你們之間有賬要算，你必須去。”杜杰沒讓路。

　“我不去，滾！”老王頭兒都不敢跟對眼神。

　“那就是你心里有鬼。諸位做個證，他連我爸爸的面都不敢見，他要吞我們杜家的家產！”杜杰用力大道。

　“你個小丫頭片子順口胡嘞嘞！”老王頭兒氣得臉都脹紅了，可是又沒辦法，只能瞪著眼睛看著。

　“你去不去？”杜杰問道。

　“我去！”老王頭兒一跺腳，冤家，他是真躲不過去了。

　杜杰像個幽靈，纏著老王頭兒，他不得不去了一趟醫院。

　他只盼著，老杜已經茍延殘，可是沒想到，見到的是一個神抖擻，一點也不像氣數已盡的人。

　“想不到，我們以這種方式見面。”老杜平靜地說，好像他沒有死了妻，也沒有瘋了，獨子也沒有被關起來生死未卜。

　“你，你害得我家破人亡！”老王頭兒涕淚橫流，竟然像真的一樣。

　“呵，如果不是你犯了貪念，你兒子會死嗎？”老杜一下就說到點子上了。

　這一點老王頭兒埋在心里，連個苗頭都不敢，只想著大家都忘了，渾水魚，把良心給蒙上，可老杜這麼不留，也是夠了。

　他一閉眼，面似死灰，在老杜面前，分辯是沒用的。

　老杜不是他媳婦，也不是那幾個稚的小娃子，老王頭兒是什麼人，他心里沒數？

　“那你說吧，怎麼辦。”老王頭兒也豁出去了，他決定把老杜耗死。

　“你是不是覺得我躺在這里，沒有一點辦法對付你？全是由著你了？”老杜冷冷一笑。

　“你有能耐就不喊我來了，喊我來，是要求我？”老王頭兒是真的不要臉了。

　“我為什麼要求你？你來是跟我談條件的。”老杜還是很淡定。

　剛把老王頭兒帶進來，杜杰就沒有出去，坐在燈影兒里，聽著父親跟仇人談判，上著人生最重要的一課。

　“談條件要資本，你有嗎？”老王頭兒不由得輕蔑地一哼。

　“我有。”老杜輕輕說，可這一句重如千斤。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