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院子里,老沈家的鬧劇總算結束了。
一鍋米粥也吃得只剩下鍋底一點,嗯,要不是沈老太剛才讓趙水仙加了兩瓢水下去,還不夠吃。
沈寶兒和沈招兒幾個回過神來,不由膽戰心驚。
糟糕,他們剛才只顧著看老沈家的熱鬧,一沒注意,差點把一鍋米粥全吃了,大嫂(堂嫂)不會生氣吧?
那可是白米粥啊,一點雜糧沒摻的白米粥,顧元元自己吃得還沒他們幾個吃得多。
意識到這一點之后,沈寶兒他們幾個連忙放下碗,垂頭等著挨罵,看都不敢多看顧元元一眼。
不過白米粥飽腹的妙滋味,足夠他們回味很長一段時間,挨罵也值了。
以前,沈老太連豬食都不讓他們吃飽,還要打罵他們呢。
這麼一想,幾人忽然就覺得,挨罵也不是這麼可怕了。
只是顧元元并沒有罵他們。
見大家都擱下碗,顧元元問道:“你們都吃飽了?”
這麼平和的語氣簡直讓人不敢相信,幾人齊齊愣住,竟沒有第一時間回答顧元元的問題。
顧元元見他們都不說話,又道:“要是沒吃飽,鍋里還有。”
沈寶兒等人這會兒倒是反應過來了,連忙點頭道:“吃飽了,我們吃飽了!”
行吧,既然吃飽了,顧元元道:“那就把多的裝起來,留著下頓吃。”
沈招兒連忙拿個干凈的碗,把鍋里剩下的白米粥盛出來,一碗都沒盛滿。
沈寶兒就舀水洗鍋,沈盼兒洗碗,就連沈來兒和沈正則都一起跟著幫忙,積極得很。
顧元元倒沒攔著沈來兒和沈正則兩個干活,只有讓他們一起參與勞,才能更好的融整個團。
沈招兒一轉頭,看到邊上擺著的那碗野菜糊糊,抿了抿,到底沒忍住,輕聲問顧元元道:“堂嫂,這碗野菜糊糊,堂嫂不吃能送給我嗎?”
顧元元眨了眨眼睛,問道:“你要這碗野菜糊糊干什麼?”
這麼問并沒有其他意思,只是純粹好奇。
畢竟剛剛才吃了白米粥,總不會是沒敢吃飽,還得吃碗野菜糊糊填肚子吧?
沈招兒低頭看著自己的腳尖,手指不安的揪著擺,聲如蚊吶:“……”
顧元元豎著耳朵也沒聽清:“招兒你說什麼?你大點聲,你這樣我聽不見啊。”
顧元元十分郁悶,難道看起來這麼嚇人,讓人連跟說話都不敢?
沈招兒不是不敢跟說話,而是覺得自己這個要求太卑鄙了。
在這個季節,野菜糊糊是大部份人家的主食,沒有白送人的道理。
何況還是來給顧元元干活的,如今什麼也沒干,就先飽餐了一頓白米粥,現在還厚著臉皮討要野菜糊糊,簡直就是貪心不足。
可實在沒辦法了。
只要一想到方麗娘剛沒了肚子里的孩子,躺在床上連口野菜糊糊都吃不上,沈招兒就揪心。
那是的親娘!
沈招兒深吸一口氣,鼓足勇氣看向顧元元,說道:“我想把這碗野菜糊糊拿去給我娘吃,我娘今早到現在還沒吃東西。”
沈招兒聲音有些打抖:“堂嫂,我以后一定給你多干活,你把這碗野菜糊糊給我,嗎?”
顧元元嘆口氣,道:“四嬸剛流了孩子,吃野菜糊糊可不行,把你手上那碗白米粥端去給四嬸。”
這個世道,人依附男人而活,像方麗娘這種,遇到沈長貴這麼窩囊的男人,可真是一輩子苦。
沈招兒簡直不敢相信自己聽到的,激得語無倫次道:“真的嗎,堂嫂?你說把這碗白米粥給我娘吃,我沒聽錯吧?”
顧元元道:“沒聽錯,趕給你娘端去吧,讓趁熱吃。”
沈招兒的眼淚一下子就出來了,給顧元元深深鞠了個躬,帶著哭腔道:“堂嫂,你是個好人,我以后一定會報答堂嫂的,堂嫂讓我做什麼我就做什麼。”
說完,飛快的抹一把眼淚,小跑著把白米粥送去給方麗娘。
茅屋里,沈長貴和方麗娘兩人聽見響,齊齊抬頭往門口看去,等看清是沈招兒端著碗進屋,方麗娘不由十分詫異。
沈長貴卻了手,對方麗娘道:“麗娘,我就說了,娘那個人就是刀子豆腐心,心里還是有你這個媳婦的,你看,這不就讓招兒給你送吃的來了。”
他語氣甚至還帶著點欣喜,好像這麼說,就能抵消沈老太把方麗娘肚子里的孩子打沒了一樣,就能在方麗娘面前掙回他的面子。
白米粥的香味撲面而來,沈招兒道:“爹,這可不是讓我給娘送過來的吃食,這是堂嫂讓我送來給娘補的白米粥。”
沈招兒說到這里,終究氣不過,又對著沈長貴補了一句道:“我爺爺和大伯三叔他們在屋里吃飯,可沒人想到爹娘沒吃飯頭上。”
沈長貴有些尷尬,道:“招兒,你怎麼能這麼說呢?你爺爺年紀大了,一時忘了我們也是有的。”
沈招兒氣不過,回道:“那剛才說干活的時候,們可沒忘了我們家,怎麼吃飯就忘了?”
說著說著,眼睛又不爭氣的紅了:“們害了我娘肚子里的弟弟,我娘都起不來了,們不給飯吃,倒還惦記著讓我娘去給們干活,就是欺負人。”
沈長貴震驚道:“招兒,你怎麼能說出這種話?那是你爺爺伯伯伯娘,是你的長輩親人,你怎麼能對他們不敬?”
沈招兒撇撇,差點忍不住哭出來:“那他們有把我們家當親人嗎?”
沈長貴:“他們怎麼沒把我們家當親人了?有事的時候,不喊上我們家一起嗎?”
那是喊他們一家去干活,去做牛做馬!
沈招兒不想再跟沈長貴說話,把手里的白米粥放到桌子上,去扶方麗娘坐起來,就這麼一轉頭的功夫,沈長貴已經端起桌上的白米粥往外走。
沈招兒幾步上前,一把將白米粥從沈長貴手里搶回來,聲音猛的拔高,尖利道:“爹,你干什麼?這白米粥是正凌堂嫂給我娘補子吃的,你要把它端到哪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