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一出損人利己。”
上書房中,李義握著手中的長卷,頭也不抬。
厚厚一卷,都是除夕當夜獄的名單,還有被查抄的各個府里的件。
其中最顯眼的,還是許為友的書房里,從地板下面挖出來的鎧甲殘片。
以及趙文后花園的假山暗門里,兩車的金銀珠寶,不乏他扣下的貢品。
見李錦不語,李義才緩緩抬頭,瞧著他深思的模樣,半晌,一聲輕笑:“你是弄了三個聰明人,還是弄了三個教不會的傻子?”
聞言,李錦才從思緒中回神,著李義,有些無奈的攤手:“若非找不來傻子,也不會給三個聰明人。”
他送到仵作房里的,或多或都和金舒有一面之緣。
只是當時扮男裝,沒人能想到這個瘦小的豆芽菜,日后會為名震天下的大仵作。
“嗯……”李義瞧著他,眼眸微垂,思量了片刻,“除夕夜里這一鬧,今年開年的折子,拍馬屁的確實了許多。”
他頓了頓,目里閃過一抹探究的神,試探的說:“但是……多了不要廢太子的聲音。”
兩人之間,沉默了許久。
見李錦不接話,李義便又往前進了一步:“太子若是廢了,馬上就又會是一大把,要另立儲君的折子,甚至還有諸如平王那般會演戲的,說不定要聲淚俱下的跪在外頭,唱一出早立太子,早安天下的戲碼。”
李義微微瞇眼,瞧著李錦淡然的模樣,直截了當的問:“此事,靖王如何看啊?”
話問出了口,卻沒能得到想象中的回應。
反倒是李錦,一臉迷茫的著他,眨了眨眼,反問道:“關兒臣何事啊?”
這話,把李義問懵了。
他咂麼咂麼話里的味道,有些難以置信。
而后抬手,指著李錦:“哎你這小兔崽子!案子是你要翻的,人是你給拽下去了,現在三省六部里,是尚書就缺了兩個,沒了丞相和太子搭把手,你瞧瞧朕這上書房里……”
他邊抱怨,邊痛心疾首的,指著滿桌子滿地的奏折:“朕這,連個年都過不了!”
李錦深以為然,拱手:“父皇日理萬機,辛苦了。”
辛苦了?就這?
看著他的模樣,李義半張,眉頭一高一低的愣了半天,十分驚訝的說:“你該不會是要告訴朕,你的目的已經達到了,你準備就此拍拍屁回你的三法司衙門,繼續當個閑散王爺?”
屋,安靜了一息的功夫。
李錦既沒有點頭,也沒搖頭。但那明顯避開李義的目,還是令李義到不可思議。
絕了啊!
從古至今,哪個皇子拽下太子,不是為了上位的?
果然是自己年紀大了,已經跟時代節了,這一屆年輕人的想法有些跟不上了啊。
他瞧著李錦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樣子,抿了抿,瞪著眼“贊賞”道:“真有你的啊!你個小兔崽子!”
李義鼻腔里長出一口氣,睨著桌上的奏本,皺著眉頭,手指輕攆。
他思量了片刻,忽而靈一閃,笑著轉了話音:“哎,也是,父皇心急了。既然你志不在此,也不勉強。”
書案對面,李錦一滯,本能的察覺到一計謀的味道。
李氏一族,要說有什麼在時間更迭里經久不衰的優秀品質,那還真就只有,打從開國皇帝起,順著脈傳承下來的腹黑。
果不其然,李義一邊惋惜,一邊做出一副善解人意的模樣:“回去做個閑散王爺也好,管著六扇門,也是中流砥柱了。”
“只可惜……”李義嘖嘖咂,著自己的手腕子,從桌上拿起一封信,“只可惜你母妃姐姐的,那個什麼孀,蕭將軍的外孫……”
李錦猛然抬頭,這是蕭貴妃當時到李錦手里,給金舒做的一套,能與他匹配的新份。
就見李義面帶笑意,將手里的信搖了搖:“如此尊貴的份,又到了談婚論嫁的年紀。朕思來想去,這要指婚,也僅有當朝太子才能配得上啊。”
李義邊說,邊用眼角的余,瞄著李錦的面頰,搖著頭,發出一聲嘆息:“這六年,朕實在是虧欠蕭家太多,這個未來大魏最尊貴人的位置,只能留給蕭家的人。”
他故意頓了頓,欣賞著眼角上突突直蹦的李錦,十分心的笑起:“既然你不愿意做太子,那就只剩下德妃宮里的李尚了。也好,大三,抱金磚……”
“兒臣沒說志不在此。”李錦皺著眉頭,鼻腔里出一口氣,冷冷道,“只是此事非同小可,牽扯甚廣,并非兒臣可以定奪的。”
聞言,李義很是滿意的點了下頭,他坐正了子:“反正,儲君新立之時,賜婚的圣旨也會同日送到。”邊說,邊探向前,學著李錦方才的樣子,微微一笑,“別的,那不關朕的事兒!”
這擺明了是在跟李錦說,這個太子他當不當,無所謂。
反正那個被他運作的,了蕭家旁系養的金舒,那得是太子妃。
至于他上不上心,爭不爭,那李義就不管了,大不了李尚接班,以他們之間的關系,問題也不大。
等李錦拿著圣旨,從上書房里出來的時候,站在門口多時的宋甄吭哧一下就笑了出來。
真是一降一,兒子斗不過老子,媳婦斗不過相公。
見他笑的雙肩直,李錦瞪了他一個大白眼,之后沒好氣的開了口:“宋公子要的圣旨,本王拿到了。”
李錦單手舉起,目過這金繡滿仙鶴的圣旨,落在宋甄的面頰上:“宋公子可想好了,這若是接了,待你百年之后,便是挫骨揚灰,死無葬之地的結局。”
瞧著李錦鄭重其事的模樣,宋甄輕笑,抬起雙手,將李錦手中的圣旨接了過來:“宋甄并沒有第二條路可以選擇。”說完,便將圣旨牢牢抱在了懷中。
睨著他此時面頰上淡然的笑意,李錦微微垂眸,思量了片刻之后,輕輕拍了一把他的肩頭,什麼也沒說。
傳聞百年之后,若是死無全尸,便不能再回。
然而這些,對于此刻的宋甄而言,都不重要。
何琳的命,他保住了,如此就好。
“還有件事。”李錦往前走了幾步:“本王記得,宋公子毒?”
他逆,背手而立,回眸向宋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