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平王幫忙,一連鬧了三天,李錦終于調虎離山,找到了個機會,一黑,潛了東宮。
碩大的東宮里,能讓李錦覺得棘手的人,僅有太子旁的近衛連水一人。
索太子武藝平平,除了在東宮的時候,其余時間必將連水帶在旁。
李錦挎著一只小籠子,低子,小心謹慎的走在屋檐上。
尋了半柱香的時間,才瞧見獨自一人坐在窗邊的金舒。
與往昔不同,金舒一子襦,長發由一只素釵挽在腦后。
點著一支燭,手里一只筆,倚在榻上桌邊,專注的寫著什麼東西。
“我日日在外提心吊膽,生怕太子對你用刑,沒想到,你還能徹夜與他長談,連舒兒這般稱呼都能讓他喚出口了。”
金舒一滯,提筆的手猛然頓在了空中。
“別停。”坐在房梁上的李錦,淡淡的說,“看到對面閣樓里的侍了麼?”他頓了頓,“再過一會兒,才會離開。”
窗邊,金舒搖了搖頭,小聲說:“不會走的,夜夜都在那里盯著。”
李錦輕笑一聲:“拭目以待。”而后話鋒一轉,“金先生與我相識一年,也沒能徹夜暢談一回,與太子見了幾面就相談甚歡,先生看人的眼真差。”
金舒蹙眉:“王爺半夜三更,連宮墻都翻了,就為了來同我爭執這一夜暢談?”
咂,手里的字一筆寫歪,顯得不那麼好看。
干脆拿了一張新的放在面前,隨手寫一些沒有意義的字。
可李錦像是繞不過去了一樣,揪著這件事不放:“不僅一夜暢談,他還喚你舒兒。”
金舒的雙抿一條直線,心將頭頂上這個莫名其妙的王爺,和那個胡說八道的太子,賴賴的吐槽了一遍:“太子只是為了套話而已,王爺都不知我那晚同這個話里有話,話里藏話的人,聊的有多辛苦。”
“不知。”李錦故意說道,“你同我聊一晚,讓我親自一下,興許能知。”
金舒愣住了。
此刻無比想要抬頭,想要親眼看看頭頂上這個靖王李錦,此時此刻是用什麼樣的表,說出這番話語來。
眉頭凝一坨:“這個干什麼?”
“舒兒若想點別的,亦可。”
金舒啞然。
手里的筆實在是寫不下去了,干脆放下,著自己的眼角,深吸一口氣:“王爺,說正事。”
話音剛落,就聽對面閣樓上的子一陣驚呼,窗戶里的人影一陣手忙腳,本顧不上繼續監視。
趁著這個空隙,李錦從房梁一個翻,站在金舒后。
“王爺做了什麼?”金舒瞧著那姑娘的模樣,詫異的問。
李錦淺笑盈盈:“帶了幾只老鼠而已。”
兩扇窗中的紅柱,正好擋住了李錦的影,他靠著柱子,瞧見了金舒寫下來的娟秀小字。
十幾張紙上,竟洋洋灑灑寫滿了如何驗尸,如何判斷死因,不同死亡方式呈現的不同狀態……
李錦蹙眉:“寫這些干什麼?”
就見前背對著他的金舒深吸一口氣,沒有回過頭,半晌才說:“若是不能活著出去,起碼希這些技能流傳下來。”
睨著的背影,李錦沉默了許久:“你怎麼可能會死在這。”他說,“我怎麼可能會允許你死在這?”
金舒的后背僵了一下。
“金舒啊金舒,你是真的石頭心腸,捂不熱的麼?”李錦嘆一口氣,“我連斷袖之癖都認了,隨的佩玉都給你了,你還想怎樣?”
見金舒怔愣著,連呼吸都卡住的模樣,李錦鼻腔里長長出一口氣。
他沉默了許久,岔開了話題。
“前幾日我去上書房,但父皇避而不見,只給了口諭。”他說,“你且再堅持半個月,只需半個月,我就能救你出去。”
聞言,金舒點了下頭,而后低了聲音,配合著他將話題越拉越遠:“那晚,太子提到幾件事。益州的方青,是太子命人燒死的。”
金舒頓了頓:“梵音一案,是太子安排教唆的,而陳文也是他命人殺的。”
“而我試探的問了下木箱藏尸,兩名被害人是如何被下毒的,太子沒有明說,但提到了刑部的流沙。”
“這幾個案子,恰好對應著‘序’、‘十’、‘九’、‘六’。”李錦沉沉的說。
“國子監的‘八’案,太子也提到了,獨獨只有與林忠義有關的‘七’案,沒有提到。”金舒一邊說,一邊在手里的紙上寫下這幾個案子對應的字,“他知道這些案子的全貌,怎麼死的,兇手是誰,一清二楚。”
聽到這里,李錦沉默了。
要想對一個案子了如指掌,除了親力親為,從頭到尾調查清楚之外,就只剩下一個方式。
“能見到案件紀要的,整個六扇門只有包括我在的八個暗影。”李錦閉上眼,深吸一口氣。
他慣常不愿以最深的惡意,揣測任何邊之人,可如今形勢,不得不讓他懷疑,暗影里是不是出了鬼。
“我師父呢?”金舒詢。
就見李錦搖了搖頭:“嚴詔并非暗影之一,他并沒有門主院里廂房的鑰匙。”說完,李錦蹙眉,“他朝堂上奏你一本,害你進了天牢候審,你竟還愿喚他師父?”
金舒沉默些許,半晌,搖了搖頭:“我覺得,師父有苦衷。”
“他送我來這院子的路上,只說了一句話。”頓了頓,“他說,太子那不是正義,千萬不要讓他得逞。”
后,李錦雙手抱,靠在紅柱上,輕輕呢喃:“倒是怪了。”
一直以來,李錦都在懷疑宋甄就是那個所謂的引路人。
可將金舒的話串在一起之后,他又變得不確定起來。
太子,嚴詔,以及宋甄,看似一個陣營,卻又各懷心思。看似獨立肆意,做出來的事卻又一環扣著一環。
“這些事,等救你出去之后,我再去調查。”半晌,李錦擺了擺手,“這半個月,沒有什麼比救你出去更重要。”
他轉過,下盆景里的一片葉子,兩指輕彈,那葉子劃出一道虹,熄滅了桌上燃著的燭。
“金舒,人在做,天在看。你行使過的正義,終將結出可顛天下的善報果實。”他雙手抱,站在金舒前,自上而下,俯睨著的面頰。
月如巧奪天工的畫匠,將金舒的廓勾出一抹璀璨的銀。
不等回應,眼前這個男人,便在深沉的夜里,輕輕吻了一下的額頭。
蜻蜓點水,卻依然殘留余溫。
詫異的,驚恐的,難以置信的撐大了雙眼,呆愣著,不知該用什麼樣的神與語言,回應李錦那突如其來的探尋。
“你扯了那麼多彎彎繞繞,我就只能這般暴的,將你拉回原本的話題里。”李錦退后兩步,站在黑暗里狡黠的笑起,豎著拇指過自己的角。
他用那意猶未盡,夾雜著邪魅的神,欣賞著金舒通紅的面頰和呆愣著不知所措的樣子。
許久,才漸漸在黑暗的角落。
臨走,還不忘扔下一句:“哪有什麼正事,我就只是想見你了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