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子監,南監宿舍。
李錦大馬金刀地坐在正堂圣賢掛畫前面,看著手里兩份沈文送來的信函。
調查劉琦的,寫了厚厚一摞,他仗著家里有些勢力,這幾年在國子監里,沒干壞事。
拉幫結派,孤立學子,績一般般,所有的事都有他父親出錢為他擺平。就如同梵迪所言的那般,是個不折不扣的混子。
此刻,被國子監祭酒好言相勸,才一副大爺做派,吊兒郎當地站在李錦面前,他雙手抱,滿臉不屑。
尤其是眼里瞧著李錦寬肩窄腰,一淡黃的衫,左右看起來都一油小生的味道,更是不將他放在眼里。
沒本事,容易擺平,這是李錦給劉琦的第一印象。
瞧著劉琦這天不怕地不怕的樣子,國子監祭酒慌了,趕忙上前扯著他:“你干什麼呢?這是靖王殿下,你倒是行禮啊!”
誰知劉琦一聲冷哼,雙手抱拳,看都不看李錦的面頰,敷衍地喚了一聲:“靖王殿下。”
說完,歪了歪。
不過就是個閑散王爺,沒什麼話語權的那種,跟自家太子太傅的實力,完全沒得比啊!
李錦睨著他面頰上的神,也不氣,也不急,就只是低著頭,看著手里的紙,一條一條地念給他聽。
“帶人毆打幽州貢生,拔服,打至顱腦出,而后將人書本衫都扔進池子里。”他抬眼,睨著劉琦,“你父親花了白銀兩百兩,就這麼擺平了。”
眼前的人不為所,面頰上騰起一抹疑。
“在太學里收所謂的保護費,一個監生每月一兩銀子。”李錦輕笑,“收到的銀子,竟然被你和幾個小弟拿去青樓揮霍,一擲千金的打賞花魁。”
“強占良家,綁回家里做妾,對方如果抵死不從,你就將姑娘賣到煙花之地去。”
李錦念到這里,抬眉,看著他那張臉,語帶譏諷:“劉琦,你可真厲害。”
那一瞬,他上難掩的威,讓劉琦愣了一下。
原本吊兒郎當的模樣,稍稍松了些許,面頰上閃過轉瞬即逝的驚異。
也就是一瞬。
“王爺要是來秋后算賬的,那來晚了,這些事,銀子到位了,那些人都老實了。”他一邊說,一邊驕傲地仰起頭:“大魏律令有言,民不報,疑案不究。”
眼前這個地流氓一般的監生,屬實是開了眾人的眼。
他咧笑著,挽起袖子,十分鎮定:“再者,就算他們拿了錢繼續告,也是告到京兆府去,關六扇門什麼事?”
他說這些的時候,話里話外皆是一副欠揍的模樣。
金舒站在李錦旁,睨著他這囂張跋扈的樣子,深吸了一口氣。
民不追,不究,如此片面的解讀,竟然被他拿在手里當令箭。
李錦睨著他,改變了策略,單刀直地問:“如果本王告訴你,蘇子平的案子,也能用錢擺平……”
金舒倒一口涼氣,詫異看著李錦的側。
只見這個男人出一副紈绔模樣,嘆息的搖了搖頭。
“想必你也知道,大魏最窮的地方,就是六扇門了。”他唰的一聲甩開扇子,目落在劉琦的面頰上。
“蘇子平死前一天,你和他發了不小的爭執,那之后,有人看到你去了藥鋪,也有人看到你鬼鬼祟祟從他屋里出來……”李錦笑起,“你都這麼有經驗了,擺平了不是一次兩次,本王都把你喊到這里來了,接下來的事該怎麼辦,不用本王教你吧?”
十足的商做派。
此刻,金舒都找不到詞來形容自己心中的震撼了。
漸漸有些理解,為什麼這個一表人才,心思縝,運籌帷幄的男人,在朝野之中是紈绔子弟,閑散門主的評價了。
李錦如果演起來,一般人還真看不出破綻來。
他是直接將劉琦放在了不聰明的評判之下,利用了他的傲氣,降低自己的層級,而后順著他的思路找破綻。
審訊技巧的一種,沒想到被他玩出了新花樣。
按理說,尋常人不太容易上這種當。
就算案子是自己做的,心里多多都會對六扇門和刑部發怵。
只有早已經習慣了抄近道,走近路,將用錢擺平一切,當是理所應當的這一類人,才會在當下,用慣思維的方式,咬上李錦的魚餌。
劉琦只要上鉤,那他接下來說的話,都會是真話。
時間點點滴滴,李錦一邊笑意盈盈地搖著手里的扇子,一邊瞧著劉琦的面頰上的神,從不屑漸漸變驚訝,而后陷深思。
他沉默得越久,說明背后的事越大。
李錦不急,不催。
一盞茶,一刻鐘,就坐在那里,等著劉琦一個人權衡利弊,而后得出來一個依然可以僥幸逃的結果。
眼前這奇怪的對峙,讓國子監祭酒,以及站在周正旁的陳惜,完全不明所以。
兩人對視了很久,也猜不李錦的用意。
直到劉琦目轉向別,抬手撓了撓頭,李錦眉頭才稍稍了一下。
魚上鉤了。
劉琦抿著,看著他的面頰,小心謹慎地問了一句:“殿下當真可以擺平?”
李錦點頭,看著他的面頰:“你著懷里的銀子,想想有什麼是它擺不平的?”
他勾淺笑:“你們家游離朝野之外又不是一天兩天,本王方才說的是真是假,你不是早就已經嘗到了甜頭了麼?”
李錦抬手,指著眼前的劉琦:“你出錢。”
而后,又用大拇指指著自己的心口:“我辦事。”
他笑起:“天經地義!”
話雖如此,但李錦著扇子的力道重了幾分。一把黑扇,在他手里越搖越慢。
劉琦越是猶豫,越是蠢蠢,李錦眸子里的越是熾熱,越是吸引。
面上,他笑得和風細雨,璀璨溫暖如天拂面,但只有金舒和周正明白,此刻的李錦,怒火中燒,箭在弦上。
他幾乎不懷疑,就是眼前這個要學識沒有學識,要本事沒有本事的人,在國子監里興風作浪,干出毒殺同窗這種天理不容的事來。
原本應該是大魏最高學府的地方,原本應該為天下培養人才的地方。
短短六年而已,竟然讓太傅蘇宇,搞了這一副烏煙瘴氣的模樣。
半晌,劉琦終究是抵不過這如此簡單就能罪的好事兒,站在李錦的面前,點了點頭:“言之有理,言之有理!沒想到竟然是自己人,那我便放心了。”
“沒錯,我買的鉤吻,我放的鉤吻,他就是我毒死的。”他了手,“他家要多錢,我出雙倍,事之后,許給六扇門白銀萬兩。”
說完,劉琦還不屑地擺了擺手:“我不缺這點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