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箐閉上眼,雙臂繃,用力向兩側一掙,只聽“咄”的一聲,繩子開了。
趕解開腳踝上的繩結,正要將其拆下來,腳步聲到了門外。
“咣當!”魚泡眼把門踹開,他提著匕首走了進來。
范老爺子跟了進來,“茍老三,你殺了們,對你沒有任何好。”
魚泡眼笑道:“殺了們,我們兄弟能拿一百萬,你老能給我什麼?對,老爺子還能給我們一條爛命,不值錢的爛命。”
他一邊說,一邊往前走。
“咳咳!”謝箐怕他傷害柴煊,“咳嗽”兩聲,睜開了眼。
“喲,居然醒了,嘖嘖。”魚泡眼腳下一轉就朝謝箐來了,“醒著死,這太痛苦了吧。”
謝箐道:“你……”
的“要干什麼”還未說出口,魚泡眼單膝跪地,匕首高高地揚了起來。
謝箐的作比他快,著別針的右手暴起,狠狠地刺在魚泡眼的脖頸上……
魚泡眼毫無準備,等察覺到疼時他的脖頸已經呲出了一道線。
接著,謝箐抓住他的右手一擰,下了他的匕首。
魚泡眼這才回過神,驚恐地看著謝箐,想要還擊,卻不敢松開脖子,連滾帶爬地跑了出去,“大哥救我!”
謝箐站起來,往前跳一步,關門門一氣呵,隨即躲在門垛后拆掉了腳上的繩子。
范老爺子驚訝地看了片刻,“知道你不俗,卻也沒想到如此不俗。”
謝箐對他的夸獎毫不敢興趣,“他們有槍嗎?”
“不知道。”范老爺子在一張椅子上坐下來,靜靜地看著窗外,“你放心,警察已經到了這一帶。”
如果警察很快就到,剩下的六個綁匪會怎麼做?
殺他們三人滅口,還是顧著逃命?
和柴煊不重要,但范老爺子必死無疑。
“范老爺子趕躲一躲。”謝箐囑咐一句,關了燈,兩大步趕到柴煊邊,將拖到窗戶下面。
范老爺子沒,佝僂著腰板坐在那里,像一段朽木。
謝箐知道,他這是抱了必死的決心。
問:“您老想保護誰?”
范老爺子沒有回答,但子更加佝僂了幾分。
謝箐還想再問,但已經來不及了,有人在門外狠狠踹了房門一腳。
力量極大,再來一腳必破。
對方六個人,只有一個,能護住自己就不錯了,見機行事,撂倒一個是一個吧。
“咔嚓!”門被踹開,狠狠地拍向謝箐。
謝箐一手撐住,腳下猛踹,房門關了回去。
“我草!”對方正在往里闖,反應不及,手被門砸到,重落地,咒罵了一聲。
“廢!”
“咔嚓!咔嚓!”玻璃碎了。
一個槍口探進來,對準了范老爺子,幾乎同一時間,謝箐手里的架飛了過去……
“砰!”
槍響了,架也到了。
范老爺子悶哼一聲,從椅子上摔了下去。
門再次被撞開,兩名男子一起沖進來,謝箐弓步上前,手里的匕首順勢刺了過去。
一名男子大一聲,抱著肚子倒在了地上。
另一男子并未因此襲擊謝箐,徑直朝范老爺子殺過去了——他的目的很明確,殺范老爺子滅口。
謝箐本能地想要去救,但來不及了,剩下的三個綁匪進來了。
對方都是有功夫傍的慣犯,以一敵四毫無勝算。
謝箐不敢戰,手肘破玻璃窗,單手在窗臺上一按就要從底層的窗戶鉆出去。
恰在這時,又是一聲刺耳的槍響,一個綁匪倒了下去。
打算對范老爺子補刀的男子手上稍微頓了一下,一個人頭大小的黑影就朝他飛了過去。
男子晃了一下,避開了那件東西。
趁此機會,謝箐雙腳起跳,從窗框中鉆了出去……落下時,的雙手按在窗下的碎玻璃上,一陣鉆心的疼,但顧不得那麼多了,大喊道:“柴煊趴在窗下,開槍,開槍!”
范老爺子生死未卜,柴煊所的位置安全無虞,當務之急就是救人。
“砰砰砰……”
一陣火力制后,兩三條黑影從房頂上墜下來,雙腳踢開上面的兩扇窗口,一個進了室。
謝箐想了想,撅著屁又從窗臺爬回去了。
“謝箐!”柴煊地抱住,小板瑟瑟發抖。
謝箐安道:“沒事了,沒事了。”
一干干警沖了進來,有人打開了室的燈。
三名綁匪挾持著半死不活的范老爺子,與檀易、王崢、傅達等人對峙。
持槍男子道:“檀易,我給你一個選擇,要麼你換他,要麼他現在就死。”
“謝謝你,齊老大。”范老爺子慘然一笑,看向檀易,“檀易,你是警察,我倒要看你如何抉擇。”
無論范老爺子是不是罪犯,他都是公民。
警察有責任保護公民安全。
檀易毅然決然:“我換,你放了他。”
范老爺子不可思議地瞪大了眼睛,“我殺了你哥!”
檀易道:“我知道,但我是警察,救你是我的職責!”
范老爺子閉上眼,渾濁的老淚滾滾而下……
齊老大道:“扔掉槍,踢過來。”
檀易當然不會聽他的,把槍往后一扔,短槍穿過窗戶落到了外面。
齊老大氣得直氣卻也不敢造次,喝道:“舉起手,轉一圈,再慢慢走過來。”
檀易照辦,毫不遲疑地走了過去。
走到跟前時,齊老大道:“站在我前面,其他人退出去。”
王崢、傅達等人不敢違拗,出去了。
謝箐和柴煊互相攙扶著站了起來。
齊老大往檀易后了,調轉槍口,準備對準檀易。
恰在這時,檀易了。
他子一側,一腳將范老爺子踢出去,一手去抓齊老大握槍的手。
時機掌握得剛剛好。
然而,另兩個綁匪也了,一起朝他攻了過來。
“你快出去!”謝箐代一句,不顧地撲了上去。
“砰!”槍還是響了。
謝箐心里一震,手里的匕首遞出去,刺中一名綁匪的膛。
“去死,都去死,都給小姑去死!”柴煊也來了,襲功,吸引另一名綁匪,為其他警察爭取了時間。
干警們一擁而,三個綁匪束手就擒。
……
柴煊一手拉著檀易,一手拉著謝箐,嚎啕大哭——檀易右手中槍,手掌心被擊穿,出現了一個;謝箐的傷也不輕,雙手鮮淋漓,右手更是模糊。
“哭什麼哭,還不趕松開!”柴煜打掉自家妹妹的手,連聲道,“上醫院上醫院。”
柴煊吶吶:“對對對,上醫院。”
黎可抹了把淚,“救護車已經到了,箐箐、檀隊,你們快上車。”
檀易和黃振義換了一個眼。
黃振義道:“放心,一切有我,小檀趕去理傷口。”
謝箐被黎可簇擁著往外走,“范老爺子怎麼樣了?”
黃振義道:“他被打中了左肩,一時半會兒死不了。”
謝箐點了點頭,“那就好。”
“箐箐,箐箐!”謝勛和謝宸沖破障礙跑了進來。
“爸,哥。”謝箐了他們一聲,腳下一,毫無預兆地倒了下去。
檀易就在側,左手一撈就抱了起來,“箐箐,箐箐!”
回答他的是謝箐綿長的呼吸聲。
柴煊道:“睡著了吧,綁匪給我們注了安定。”
謝宸把謝箐搶了過去,“檀隊傷了,我抱著我妹妹。”
沒事就好!
檀易的手空了,心卻好了起來。
……
謝箐醒來時太已經升到了半空,過窗戶,落在一束淡雅的康乃馨上。
“箐箐醒啦。”謝宸就坐在床邊,把一杯水端了過來,“先喝點水吧。”
“謝謝哥,我自己來。”謝箐想去接,卻看到了包熊掌一樣的兩只手,訕訕道,“還是你喂我吧。”
謝宸把水杯放到邊,埋怨道:“你這丫頭就是逞強。”
謝箐咕嘟咕嘟喝完一大杯水,問道:“哥,范老爺子死了嗎,案子怎麼樣了?”
謝宸道:“范老爺子沒死,案子的事哥不知道,但檀易被打中了神經,以后可能當不了警察了。”
謝箐一下子坐了起來,“他殘了?”
“算是吧。”謝宸不無惋惜,“醫生說不會影響正常生活,但刑警肯定干不了了。”
謝箐的一顆心沉到了谷底,掙扎著坐了起來,“他人呢,我想去看看他。”
謝宸道:“他不在醫院,麻醉一過就去市局了。”
謝箐懨懨地躺了回去,“哦……”
謝宸正在拿飯盒,沒有注意的表,繼續說道:“你和筠筠總說醉龍灣好,但你知道嗎?你這房子簡直買到了狼堆里。”
謝箐一愣,“怎麼說?”
謝宸舀起一勺湯送到邊,“不單是范老爺子,還有他的保姆,以及樊老爺子兩口子和他們的保姆,今天凌晨都被警車請到市局去了。”
謝箐沒滋沒味兒地喝了一口,“真沒想到,他們也有參與。”掀開被子,穿上了拖鞋,“哥,我先去趟廁所,然后你送我去趟市局吧。”
謝宸不高興了,“你的手傷那樣,還想著工作?”
謝箐道:“猜了大半年的謎語,馬上就要解開了,如果是你,你要不要去?”
謝宸無言以對,“你先把這些飯吃了,咱爸特意讓孫阿姨給你做的。”
……
半個小時后,兄妹二人上了車。
謝箐嘆道:“我以為我們這輩子再也見不著了呢,沒想到你們來得這麼快。”
謝宸道:“主要還是檀隊的功勞。干警們撒出去找人,他就拿著號碼簿給各個療養院打電話。只要住人的就高度關注。柴煊在服務區被劫,有人看見了同時離開的三輛車,柴煊的車被扔在路上,也就是說,療養院會一起接待兩輛車,這種況,只有你們所在的那一家有。”
謝箐點點頭,找到綁匪的藏位置是難點,剩下的就是常規作了——為防止綁匪狗急跳墻,干警們包圍療養院,狙擊槍做準備,警員伺機攻就是一整套流程。
總的來說,之所以這麼順利,關鍵還在范老爺子上——他似乎放棄了執念,這才導致了他和圣安地產以及其他幾個綁匪的決裂。
但樊家老兩口是怎麼回事?
樊老爺子的樂觀、慈和,真的只是迷世人的工嗎?
現在還記得樊說過的那句話,“你樊爺爺常說,人之所以為人,除了人會使用工外,還有一個區別就是人能更好地克制自己的。”
所以,如果他們不克制,這世上就會死更多的人嗎?
謝箐不寒而栗。
車子很快就到了市局。
謝箐讓謝宸忙自己的,獨自去了審訊樓。
剛一進門,就迎面到了檀易。
“怎麼不好好休息!”他臉蒼白,神狀態卻相當不錯。
“睡醒了就沒事了。”謝箐道,“檀隊,樊爺爺樊怎麼回事?”
“他們是意外收獲。”檀易道,“我讓三組的人盯住周阿姨,但讓人錯愕的是,周阿姨的電話給了樊老太太。你也知道,樊老太太的大兒子同樣死于那場戰爭。沒辦法,我只好把他們一并請了回來。大哥大上接打對應的號碼可以證明,在綁架你們后,他們頻繁地聯絡過。”
謝箐問:“也就是說,想要我和柴煊的命的是樊家老兩口?”
檀易道:“這個還不好說。”
謝箐問:“樊家老兩口說什麼了?”
檀易道:“樊老爺子到現在都不明白發生了什麼,樊老太太要見我爺爺。”
“你爺爺?”謝箐嚇了一大跳,“會不會有什麼謀?”
檀易搖搖頭,“郎子彥和褚涼被請到了當地警局,他們暫時沒有這個能耐,而我爺爺已經快到了。”
謝箐放了心,“你的手怎麼樣了?”
“還好,但警察可能干不了了。”檀易等路過的干警走過去,有些落寞地說道,“雖不見得殘廢,但右手到底不如以前靈活了,小謝你……”
謝箐飛快地說道:“放心,我不會嫌棄你。”
檀易眨了眨眼。
“是的。”謝箐點點頭,“你沒聽錯,快去接你爺爺吧。”
檀易的角飛揚了起來,眼里的傷一掃而空,“好,那我去了。你去二號詢問室,黎可和李驥都在那兒。”
謝箐一進門,就得到了黎可大大的一個擁抱,“箐箐,疼吧?”
此言一出,詢問室里頓時開了鍋。
“好好的手磨爛了,怎麼可能不疼?”
“這小姑娘太有毅力了。”
“小蝎子牛!”
“杜哥話糙理不糙。”
“是啊,如果不是小謝自救,即便我們趕到也晚了。”
“小謝,賀局說,要再給你一個二等功呢。”
“恭喜恭喜啊!”
……
關心是真關心,佩服是真佩服,恭喜也是真恭喜。
謝箐不愿回想那段最艱難的時,笑著說道:“謝謝大家,要是沒有大家,我們昨晚就代那兒了。”
杜準道:“甭客氣,都是一家人,應該的。再說了,這事你主要得謝檀隊。”
“是啊是啊。”
“不管是找人還是救人,檀隊都沖在了前頭。”
“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檀隊厲害了。”
……
謝箐的確要謝檀易,正因為他方寸不,和柴煊才活到了最后。
但也因為他,柴煊才有了這次的無妄之災,所以,這一頁就輕輕翻過去吧。
人生還很漫長,謝與不謝,都無需急于一時。
大家熱熱鬧鬧地聊了一刻多鐘,傅達推開門,探頭進來,“人來了,安靜。”
杜準道:“還能聽不?”
傅達道,“不一定,等我通知。”他關上門走了。
五分鐘后,他進來朝眾人招了招手,“檀老爺子說了,‘事無不可對人言’,走吧。”
一干人便去了訊問室外間。
里面的談話剛開始。
“是你?”這是一個蒼老的男聲,從審訊室的人員構來看,只可能是檀易爺爺的。
“意外嗎?”一個子尖利地問道。
“所以,綁架我兩個孫子的主謀其實是你,對嗎?”
“當然,我大兒子死了,你卻兒孫滿堂,憑什麼?”
“高雪華,如果我沒記錯,你的三個孩子都是樊兢元的前妻留下來的。”(高雪華是樊)
“怎麼著,我親手養大的孩子,就不能視如己出了嗎?”
“如果是別人,我相信‘視如己出’這四個字,但如果是你,我大抵是不會信的,你殺我孫子,不過是為了報復我在基層單位工作時開除你罷了。高雪華,我當年開除你,就是因為你心狹窄,在辦公室拉幫結派,排除異己,侵占公共財產。真沒想到,你不但不悔改,還為此心積慮了那麼多年。”
“哈哈哈……因為小小的一個我,死了一個那麼優秀的大孫子,你后悔嗎?”
“你……”
“我怎麼了,我就是睚眥必報。你哭了十六年,我開心了十六年。怎麼樣,是不是很意外,是不是很驚喜?”
“……”
“我利用當年對你的了解,假裝你的機要書,忽悠了好幾個二團的家屬,說二團慘敗是因你下的命令才導致了救援失敗。于是,范均沛那個蠢貨心甘愿地替我殺了你孫子。我只了皮子,就把你玩弄于掌之間,姓檀的,你引以為傲的智商呢,離家出走了嗎?”
“高雪華,你這是瘋了不?”
“哈哈哈……老樊,我只能說,你這人太樂觀,太容易往好想,從未了解過真正的我。”
“爺爺!”
“我不要。”檀老爺子說道,“里的老鼠雖然惡心,但看在命不久矣的份上,我寬恕了。”
“嘭!”
檀老爺子離開了訊問室。
謝箐和黎可面面相覷。
謝箐真沒想到,這樁時十六年的大案,起因竟然是那麼久遠、那麼渺小的一件小事。
而范老爺子恨了一輩子,卻本恨錯了對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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