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箐第一時間回頭, 就見一個五十左右的高瘦男子進了大門,手上還提著一塊大。
他的臉上有訝異和憤怒之,但不見慌張和驚恐。
常隊和傅達折了回來。
常隊問道:“你就是馬宏達?”
“是。”高瘦男子大聲質問, “你們找我是為了葛琴?”
常隊道:“你知道葛琴死了?”
馬宏達把扔進石磨上的一只搪瓷盆里,和盆相撞,發出一聲脆響。
他罵罵咧咧地說道:“四嶺村都傳遍了, 我哪能不知道?老子是鰥夫不假, 但葛琴跟老子有什麼關系?一個個的就知道胡吣,不是說老子看這個娘們兒洗澡,就說老子看那個娘們兒尿尿, 全都放他娘的屁!”
常隊面無表, “93年11月23日下午五點,你在哪里?”
馬宏達道:“這都過去兩三年了,我哪兒知道我那天在哪兒啊。換我問你,你記得你說的那個日子你在哪兒嗎?”
常隊被他問住了,一時語塞。
傅達趕說道,“老馬, 如果你不記得, 我們就要依法對你家進行搜查了, 希你能好好想一想,這不但能幫助我們, 也能幫助你自己。”
他這番話說得很有誠意。
馬宏達緩和了臉, 從柴垛邊搬一只小板凳坐下來, 耷拉著腦袋想了好一會兒,“我還是想不起來, 你們搜吧, 別弄太就行。”
謝箐和黎可對視一眼——這可不像兇手的所作所為!
黎可小聲道:“看來傳言不可盡信。”
謝箐道:“搜完再說。”
經調查, 有人看見葛琴當天離開了四嶺村,所以其丈夫沒有作案嫌疑。
幾個村子的人都說馬宏達不正派,且葛琴回娘家路過馬家村,他的嫌疑很大,不可能因為幾句話就撤銷原本的搜查計劃。
鄧文祥和縣里的痕檢人員,對上房東西兩屋的炕、炕墻,以及一切可能撞的地方做了魯米諾反應檢測。
然而,除了西屋炕席上有一小片跡外,其他地方均未發現與葛琴顱骨損傷類似的跡形態。
而這一小片跡,更像是來月經的婦不慎弄到炕上的——邊緣清晰,無散發狀。
傅達就此詢問了馬宏達。
馬宏達給出的解釋是,他兒子兒媳偶爾回來,一般住西屋,這個不是他的,也不可能是葛琴的。
黎可問謝箐:“就算他兒媳婦來了月經,那也該弄在褥子上,怎麼可能在炕席上呢?”
謝箐指了指炕稍堆著的被褥,“看厚度,大概也就兩套,人多時有人睡炕席很正常。另外,農村未普及衛生巾,為了不弄臟被褥,不睡褥子也在理之中。”
黎可嘟囔了一句,“也是,前幾年的農村生活確實苦。”
馬宏達家被徹查了一遍,屋子里沒有可疑跡,院心和磨盤上雖有跡,但一看就是屠宰牲口和家禽留下的。
以為馬上就能結案的眾人竟然一無所獲,大家伙兒不免有些失。
傅達和常隊對馬宏達表示了誠懇的歉意。
馬宏達非但不以為意,反而還有了一種趾高氣揚的意思,“沒事兒,以后再有人說老子,老子就去告。不怕告訴幾位領導,有人教過我,嚼舌子也誹謗,老子就告他們誹謗我。”
傅達啼笑皆非,“倒也不至于,不搭理他們就完了。”
“不行,我忍這麼多年也沒得著啥好兒,還把警察給我上門來了,夠夠的了!”馬宏達還是憤憤,“不就是覺得我窮、搞不著新媳婦嗎。附近這幾個屯子,胡搞搞的有的是,他們怎麼不說他們呢?就敢跟我這這那那的,一群狗眼看人低的王八羔子!”
謝箐了一句,“馬師傅,能說說胡搞搞的都有誰嗎?”
馬宏達道:“能,咋不能?咱腳不怕穿鞋的,有一個算一個,我都給他們抖落出來。”
黎可取出了小筆記本。
這個時候的農村,電視機還不那麼普及,業余生活不夠富,農閑時以湊一塊兒嘮閑嗑和打小牌為主,不檢點的已婚男哪個村都有。
在五嶺村、馬家村、四嶺村中,四嶺村面積最大,這樣的人和事也最多。
馬宏達口沫橫飛,繪聲繪地講了半個小時,才把三個村子的緋關系網敘述清楚。
其中大家最興趣的是四嶺村村長的桃新聞。
這位村長今年三十八,容貌端正,據說中專畢業,帶領四嶺村種桃樹、發家致富,小有就,是不農村婦心中的no1。
關于他的艷史,占據了馬宏達演講的一半時長。
在回去的路上,黎可說道:“我們去四嶺村的時候,就是那位村長接待的。”
謝箐問道:“怎麼樣,很帥嗎?”
黎可道:“不如傅哥一半帥。”
傅達哈哈大笑起來,“還是我們小立刻有眼。”
劉一邊開車一邊調侃,“你也就能跟幾個村長比比了。”
傅達反擊道:“不服氣啊,咋地都比你這個老幫菜強多了。”
劉見好就收,“那是,跟你比我是不行了,差十歲呢,歲月不饒人啊。”
傅達道:“是啊,看看老八爺子的那一堆骨頭,死后都是那個德行,好看不好看又能怎麼樣?努力賺錢,讓自己過好點兒,及時行樂吧。”
談及生死,總能引發無數思考。
車子里安靜片刻,隨后就響起了鼾聲。
傅達最先睡著,鄧文祥其次,再次黎可。
謝箐沒睡,偶爾和劉說說話,二人結伴,一起把車開到了招待所。
五人在招待所點三個熱菜、兩個涼菜,好好吃了頓飽飯。
快吃完的時候,謝箐的大哥大響了。
接了起來。
“檀隊。”
“小謝,案子怎麼樣了?”
“今天不大順利,到現在還不著頭腦呢。”
“這樣……”檀易遲疑了一下,“麻煩你把電話給傅哥,我和他聊幾句。”
謝箐答應一聲,把電話給傅達遞了過去——傅達是中隊長,檀易先與他流案,是對他的尊重。
大家不再聊天,聽傅達把案給檀易介紹了一遍。
在他說的過程中,謝箐在想兩個問題:一是,阮紅麗的案子和葛琴的案子會不會有所關聯;二是,如果馬宏達說的是真的,這兩位,會不會和某個男子暗中有所牽連呢?
第二個似乎不大可能,村與村之間幾乎沒有,,再因為這些殺人就太不值得了。
謝箐先摒棄第二個可能,專心思考第一個。
阮紅麗是五嶺村人,葛琴的娘家在五嶺村,一個是白天往市里去,不知在何地失蹤,范圍較大,另一個從四嶺趕往五嶺,范圍較小。
從地點上看,有重合之。
一個四年前失蹤,一個在兩年半前失蹤。
從時間上看,倒也符合連環殺人犯的作案規律……
想到這里,謝箐搖搖頭——阮紅麗生死未卜,眼下沒有并案的條件,稍微想想可以,鉆進去就得不償失了,思維很容易被局限住。
還是先考慮葛琴案。
從葛琴的拋尸地點來看,兇手了解五嶺村,案發地到拋尸地的距離應該不會太遠,推測兇手在五嶺村和馬家的可能最大。
基于此,他們今天的向都在兇手的掌控之中,那麼他會不會和其他人混在一起,去馬宏達家打聽況呢?
如果去打聽了,他又會不會做出鏟自家墻皮,炕頭,或者洗刷石磨等行為呢?
大意了,應該留人蹲守的啊。
這時,傅達打完了電話,說道:“檀隊暫時不來,他建議咱們別著急,把三個村子的地形地貌、風土人清楚,并建議咱們返回馬宏達家,看看有沒有人到訪,并立刻鏟自家墻皮,大力洗刷石磨等現象。”
劉連連點頭,“還是檀隊考慮周全。”
居然想到一去了,謝箐了鼻子。
傅達又撥出去一個電話號碼,那邊很快就接了起來。
“你好,我是市局的傅達,常隊在嗎?”
“又出事了?”
“那行,先這樣,有事再聯絡吧。”
他掛斷電話,大哥大也還給了謝箐,“五嶺縣發生一起惡殺人事件,常隊趕去理了,看來蹲守這種事只能我們自己來了。”
劉道:“那行,大家多吃點兒,晚上山里涼,吃飽了才不冷。”
五個人把菜吃得干干凈凈,重新回到車上,于四十五分鐘后趕回馬宏達家大門外。
馬宏達家的大門從里面上了,屋子里的燈還亮著。
劉敲響了大門。
“誰啊,沒完了吧,有啥好打聽的,老子又沒殺人。”馬宏達趿拉著鞋子出來開門了。
黎可和謝箐對視一眼,趴在耳邊說道:“我越來越佩服檀隊了。”
謝箐在黑暗中點了點頭。
在來的路上反省過自己,但后來想了想,這樁案子的抓手很,和大家都被一種懈怠的心理影響了。
不過,這樣殺一個回馬槍未嘗不是好事。
門開了,馬宏達毫無禮貌地用手電在他們的臉上照了照,“怎麼又是你們?”
傅達道:“我們想打聽打聽,我們走后,都有誰來過你這兒?”
馬宏達讓出大門,“進來說吧。”
一干人進上房,在東屋窄窄的炕沿上坐了。
馬宏達道:“你們一走就有人來了,馬家的、五嶺村、四嶺村都來人了。第一個就是阮家人,這兩口子才不是東西呢,一進來就問是不是我殺了阮紅麗。他的,我都不怎麼認識那丫頭,殺干啥?”
“兩口子鬧了好一會兒,被我用鋤頭攆出去了,接著就是四嶺村村長和葛琴的老爺們兒,這倆貨也是來問是不是我殺了葛琴的。我說領導哇,你可得替我做主,說我搞破鞋也就算了,說我是殺人犯可不行,就算我能忍,我兒子孫子也忍不了啊。”
傅達道:“你協助我們破案,就是既幫了我們,也幫了你自己。”
“那你們可得快點兒。”馬宏達點點頭,“四嶺村的走了以后,我們馬家的村長,我那堂兄弟也來了,他問我到底殺沒殺人,你們來我家都干啥了。”
傅達:“你都說了嗎?”
馬宏達瞪著眼睛,“說了啊,我都跟他們說了。我沒殺人,還不得好好說道說道?”
傅達“嘖”了一聲,“還有誰來了?”
馬宏達道:“五嶺村的村干部,王老邪也來了,說是他那個當村長的大伯讓他來的。剩下的就是我們村的幾個小孩兒了,都是十七八的半大小子。”
傅達看了一眼黎可的記錄,“你把這些半大小子的爹媽都說說。”
馬宏達道:“他們就是好打聽,不敢殺人。”
傅達道:“讓你說你就說。”
馬宏達只好一一道來……
黎可記了,謝箐也記了——總共涉及十三個家庭,三個村子,逐一跟蹤不可能,只能挑出重點看一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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