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二十一。
晨,宋弗是在雨聲中醒來的。
雨很大,嘩啦嘩啦,從天空中落下來。
瓦上的水在瓦間聚集一柱往下落,在屋檐下形一道水珠簾。
宋弗從床上坐起來,見著窗外的雨,微微有些愣神。
素起清,瑩白通,眉不畫而黛,不點而朱,上穿著香云紗的白,墨發三千懶懶落在一側,隨意而坐,便是一副人初睡圖。
有風順著窗臺涌來,吹起宋弗肩頭的墨發,裹挾著春雨里的涼意,拉了拉薄衾蓋在上,靜靜的看著窗外的雨。
這是重生以來,京城下的第一場雨。
雨下得酣暢,打在瓦礫間啪啦啪啦作想,遠煙雨迷蒙,過雨簾,墻頭的花也變得有些模糊。
雨聲落在耳邊,心也跟著靜了下來。
宋弗腦子里空空的,只靜坐著聽雨聲。
著時也慢下來。
眼前似乎出現了時,雨夜的花燈會,有子在唱:
年聽雨亭樓上,水窗畫欄半,屋檐低矮蓑暖,橋下西風涼……
外頭,流蘇進門。
見著宋弗醒了,沒有打擾。
讓人燒了一盆炭,放了進來,讓屋子里的溫度暖和一些。
雨漸漸小了,從屋檐下流下來的雨水,也開始變得斷斷續續。
宋弗從床上起,一下床舒展腰肢,了個懶腰。
流蘇拿著手中備好的裳上前,給宋弗穿上。
“娘娘,三月春寒,又是下雨,莫著涼了。”
宋弗應了一聲,側過頭看向流蘇笑了笑,笑得眉眼彎彎。
流蘇應該在門口候了久了,卻沒有打擾。
今生遇見的,都是溫的人,不知道是不是上天憐憫,很恩。
洗漱過,玉珠送來早膳。
宋弗一邊吃一邊聽流蘇稟報事。
“昨夜,盛毅已經拿到了薛家的印章,今日已經著手去取銀子了,還有剩下的那些兩家的生意,一時之怕是變賣不了,而且公子也不好收,來問問娘娘的意思。”
宋弗:“能賣的,價錢合適都賣了,不能賣的列單子,全部給皇帝。”
皇帝要的只是錢,還有盛毅的態度。
只要盛毅把這些東西全部都上去,皇帝不會介意,還有幾間鋪子在短期不能換現錢,更何況這些鋪子都能掙錢,是下蛋的。
流蘇:“是。”
宋弗:“讓他加快速度,最遲明日便要把東西上去。”
若不出意外,后日,晉王的案子就會出結果,不能撞在一起。
這件事盛毅辦得好,沒準在晉王案中,皇帝還會派些差事給盛毅,到那時,盛毅這顆棋子便是真正的落穩了。
流蘇應下,多問了一句:
“娘娘為何要讓盛毅親自去一趟薛家,而且還要說對薛家說,以后會幫他們的話?”
宋弗:“晉王出事,現在晉王的人墻倒眾人推,齊王必然也不會放過這麼好的機會。
盛家倒了,薛家作為晉王的外祖家,雖然保住了命,但齊王一定不會輕易放過,肯定會上去踩一腳。
我們要幫的,不是薛家,而是齊王的對手。
若是齊王沒有對手了,遲早會關注到我們。
薛家無關要,要的,是晉王一脈的人。”
流蘇恍然大悟:“娘娘實在想得周全。”
宋弗:“等盛毅把東西都上去,若皇帝安排什麼,便去做什麼。
若皇帝不安排,便老老實實的呆著,這麼好用的棋子,皇帝不會隨意丟棄的。”
流蘇:“是,林大人來報說,曹軒和何文已經由三司下了公文,今日就會終判出告示,三日后斬首于菜市口。”
宋弗:“這兩人最大惡極,通敵叛國,死不足惜。”
流蘇:“盛家的案子也差不多敲定了,薛家呈上去的那些證據,是沒給盛家一活路,不過盛家的終判,得等到晉王案出結果。”
宋弗頓了頓:“給盛毅傳句話,讓他的家人,最近別出門。
盛家滿門有罪,而盛家三房卻獨獨沒有到牽連。
明事理的,知道盛家三房大一滅親,但還有些人,他們只會看到盛家三房背叛家族,那些難聽的話是避免不了的。
盛毅皮糙厚,能忍,但是盛家三房還有一位夫人,一位小姐,怕是挨得難。
眾口鑠金,積毀銷骨,若能不聽,也得清靜。”
流蘇語氣恭敬:“是,娘娘良善。”
宋弗用完早膳,坐在窗前寫字。
外頭傳來玉珠的聲音:“見過太子殿下。”
宋弗把手中寫的冊子塞了一旁的冊子堆中,另外拿了一本字帖,繼續寫著。
李元漼一進來,就見宋弗容妍麗,靜坐書臺。
眼底閃過一陣驚艷。
“妃在做什麼?”
宋弗收起冊子,放下筆:“閑來無事,練練字帖。”
從案臺前走出來,對著李元漼規規矩矩的行了禮:“臣妾見過太子殿下。”
李元漼打量了一眼,舉止端正,儀態從容,半點也不辱沒太子妃這個份,對宋弗越看越順眼。
他從前怎麼就沒發現宋弗還有這樣一面,甚至心中后悔,房花燭怎麼就去了宋雨薇的房中,真真魚目混珠。
他心中想著,要盡快把房的事安排上來。
到時候宋弗必定死心塌地的為他辦事。
一想到自己今日來的目的,李元漼又對宋弗高一眼。
宋弗那一日來告訴他說,已經策反了林家。
他以為林甫會指證晉王,無論如何也會讓皇帝罰晉王,才算投誠。
但萬萬沒想到,這林甫居然是個如此厲害的,直接背叛了晉王,得罪了齊王,而保全了他自己。
先不說這樣的人能不能用,就說林甫做的這些事,對他是肯定有利的。
這是絕對的意外之喜。
宋弗忽視了他的打量,見他一進門面喜意,就知道他來的目的。
在椅子上坐下,拿出兩個茶杯,先給對面斟了一杯,然后又給自己倒了一杯,對李元漼做了一個請的手勢。
李元漼過來坐下,也沒有怪宋弗先坐下失了禮。
宋弗開口:“太子殿下,可是為了林大人一事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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