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姐,你到底怎麼了啊,你看今天神頭多好,你不高興啊。”
“你懂個屁!!”
我坐在地上,眼前本什麼都看不清,滿腦子都是很不好的預,我寧願看著姥姥躺在炕上,寧願看著背著我打度冷丁,可我不想看見神頭旺盛的,不想!
許是我喊得聲音太大,二舅跟舅媽也從屋裡出來,直奔我來,“葆四,你聽舅媽跟你說……”
“誰也不用勸!!”
姥姥的態度猛地就變了,原地就是一嗓子,“讓哭,讓鬧!不是啥都能想到嗎,那就讓這麼作!我看看最後想鬧出個什麼!”
“媽,葆四也是心裡難……”
“難個啥!不是一年前就跟我說啥都知道啥都明白嗎!你們都給我進屋,就讓在那哭喪,哭夠了我也就走了!!快點啊,都給我進來!!”
我跪坐在地上仍舊抬著胳膊,咧著,控制不住的全抖著,我也想懂事啊,可是姥姥說話不算數啊,不是說等我年嗎,不是說等我麼……
‘砰’!的一聲關門聲響起,院子裡除了我在哭就剩下小六和金剛在悄無聲息的看著我。
不知道過了多久,小六覺我緒能恢複點了,才蔫蔫的開口,“四姐啊,今天應該高興啊,你看,你媽都回來了,……“
“姥姥要走了。”
“啊?”
我頂著紅腫的眼泡像傻子一般的看向他,“姥姥要走了。”
小六手裡的半個蘋果‘咕嚕’一聲落地,角兀自搐,“你逗我呢啊,這樣像是要走嗎,從去年到市裡檢查出有病後神頭最足的就是今天了。”
我用力的做了個深呼吸平複心緒,看著他繼續張口,“你還記著太姥嗎,病了好久,後來,就忽然神很好了,然後……”
小六搖頭,腳下一個踉蹌也坐到我對面的地上,“你別嚇我,不能的,以前說過,會等你到十八歲的,你還沒到十八呢,又不是不會數數,你……不行,我去問,我去問比較清楚!”
說完,他搖搖晃晃的爬起來向裡屋跑去,進門後也不知道是誰跟他說了什麼,只聽他在屋裡扯著那倒倉嘶啞的嗓子大喊了一聲,“我不答應!你們就會騙人!很好!不會有事的!!”
屋門又開,小六跑出來拉著我的胳膊,“四姐!你進屋找說,你說應該等你到十八的啊,還有一年呢!一年呢!”
一年……
我著小六六神無主焦急倉促的臉,突然明白,其實我們都是在自己騙自己,就算是我現在十八了,我就能若無其事的送姥姥走了?
不會的,永遠都不會的,哪怕到了明年,我也有新的借口,只是目前能做的,好像就只有拖延,至,多拖延一天,我就每天都能在多看一眼,活的,還能說話的,而不是等著睡覺,偶爾,偶爾去夢到,不著的。
從胳膊上擼下小六拉扯我的手,我慢慢的起,“你騎我車,去趟鎮裡。”
小六似乎沒反應過來,“幹啥啊,你進屋啊,進屋找……”
“買槽子糕……”
我打斷小六的話只表達自己想說的,“姥爺和姥姥要吃的,你快去買……”
小六愣在那裡,“四姐,這時候還買什麼槽子糕啊,你趕……”
“快去!!”
我瞪向他,“你不是聽我的嗎,那就快去,別說廢話!!!”
小六惡狠狠地了一下眼底的淚,咬牙點頭,“行,我去!我去!!!”
說著,他扶起倒在地上的自行車就向大門口走去,走到門口時回頭看了我一眼,“四姐,我想告訴你,我是比你小一歲,可我是男人了,無論發生什麼,我都能跟你一起承擔!!”
我沒應聲,站在那裡,渾輕飄的回頭看著小六的臉,這種覺,大概就是當初我看見朝姐時的樣子吧,“我也不想面對,可是,逃避,一定會後悔終的,你快去吧,那是姥姥姥爺想吃的,我等你回來……“
小六不在說話,滿臉忍著上我的自行車飛速的騎走了。
抬起眼,五月的春風吹著柳絮在院子裡到飄,我真是討厭死了這種白的絨狀,一團團像是隨著風直接飄進了我的嗓子眼,堵在心口,本沒法讓我息。
不遠不近的看著我家的屋門,我清楚,我進去後姥姥要跟我聊什麼,可是我不想聽,裝著自己心強大的覺實在是太累太抑了,我不想去承擔一些東西,如果可以,我寧願變八歲前的我,像個傻子一樣,最起碼我每天都是無憂無慮的。
二舅滿眼複雜的推開屋門,聲音混沌啞沉,“四寶,你姥還在屋裡等你……”
我真的還想喊,想瘋,可是卻沒有剛剛那一剎的力氣了,恍惚的走到門口,抬腳剛要進去時二舅拉了一下我的胳膊,“四寶,你是你姥最大的指,別讓你姥擔心你,知道嗎。“
沒說話,我也不知道要說什麼,腦子裡空空的,什麼都沒有了。
媽媽和二舅媽都站在外屋,兩個人互相攙扶著掩小聲的啜泣,心口在次搐,這種氛圍,我想,誰面對起來,都會瘋掉的……
“都別哭了,媽不是還好好的麼,你們哭什麼。”
二舅著聲音呵斥,“別忘了,媽最膈應別人當著的面哭哭啼啼,晦氣。”
我用力的咬牙,腮幫子一片繃,拉開我睡覺那屋的房門,略一抬眼,就見姥姥在正在炕沿邊上坐的筆直,看著我,整張臉嚴肅的毫看不出悲戚的緒,“把門關嚴。”
沒用我,門外的二舅就聽到聲音用力的拽了房門,好像他們都清楚,這個時間,是姥姥要求的,要單獨給我的。
“還哭麼。”
我低著頭站在姥姥的對面,不點頭,不搖頭,也不想說話。
姥姥的聲音聽不出什麼,只是帶著那麼一的淡薄張口,“你去年,幫我去跟李建國訂做壽方時是咋說的。”
“我長大了,都給我,我沒那麼脆弱……”
聲音有些發啞,可能是剛才喊得。
姥姥點頭,“那你現在呢,就你現在這樣我敢把一切都給你嗎,我走了,薛家這輩兒就靠你了,要知道,你是最像姥姥的,知道為啥麼,因為你姥我,也不想被人欺負,咱要做好人,但是不能被人忽悠,別看你年紀小,可你有些事,比你二舅拎得清,所以姥姥放心,放心把一切都給你,可你剛剛是在做啥,怎麼,你忘了你說過的話了?”
“是你忘了……”
我脖子好像被繩套子給勒上了,只能用力才可以氣,“你說的,要等我人,不然你不放心,那為什麼……”
“我也想等你十八歲,可是我不等人啊!”
姥姥一聲長歎打斷了我的話,“你來,你過來!”
我的不停的抖,走到姥姥的前,只見抓住我的手直接放到了自己梳的蓬松油亮的頭上,略一用力,把我的手整個都上的頭皮,“四寶,你說姥還咋等……咋等……”
掌心無需使勁兒就會到大大小小的凸起,一個個,像是珠子一樣的藏在頭發下,更有甚者,還有的珠子是落在一起長得――
再次崩潰,我看著姥姥不停的搖頭,“不會有事的,不會有事的……”
姥姥的眼睛也紅了,只是表依舊堅毅,“姥都長角了啊,四寶啊,姥是癌啊,在這麼下去,姥就是走,這副都沒法見人了啊,姥這輩子,去哪都不想矮誰一頭,就是走,姥也想面面的啊!”
我用力的抑著哭聲,“去醫院,去醫院化療,會殺死的,會殺死的……”
姥姥輕輕的搖頭,“你想讓姥姥繼續折磨嗎,那太遭罪了,五年前,姥在濱城手的時候,那些罪遭的比我批鬥時都多啊,可姥那時候能忍,姥想活,想看著四寶長大,至去下面了,看見你太姥了,問我你的事兒,我也有話聊啊,可是現在姥頂不住了,真的頂不住了……”
說著,姥姥放低聲音,很認真的看著我,“昨晚,你太姥來看我了,站在我的炕邊,對我說,年啊,別再折騰啦,早點下去,你就不用這些苦了――
姥真的想你太姥了,我昨晚,想跟一起走來著,可是你太姥說,不行啊,你的事兒還沒辦完那,得把一切都辦妥當了,不能讓四寶抓瞎啊,俺們都商量好了,等姥都給你辦明白了,姥就去找,跟團聚了,姥有一肚子的話要跟聊呢,要是你太姥知道走你哭了,肯定得跟我炫耀,說你還是跟關系好的,對不?”
我搖頭,說不出話,淚水流到裡,鹹的要命,“不……不好……”
姥姥吐出一口氣手抱住我,“姥這輩子做了好些事兒,有些事兒,是對的,有些事兒,是錯的,可還有些事兒,不知道是對是錯,但不管咋說,姥做錯的那些事兒,該還的也都還完了,你別看姥是得這病死的,這其實很好,你想啊,姥這是現世報,這輩子,把該還的都還完了,下去,就不遭罪了……”
“姥……我求求你,別扔下我,你知道我就會小聰明的,我還沒先生呢,你得看著我,看著我別在做壞事了……”
姥姥輕輕的拍著我的背,聲音抑著著一不舍,“姥真的想,可是不行了,別在說孩子氣的話了,姥知道,四寶能把姥的後事辦的很好很漂亮的,姥這一輩子,走到現在這步才發現,我大哥說的真是都對的,順其自然就好,為啥要執妄些東西呢。
唉,你記著,要多聽你舅老爺的話,我覺得我做的最功的一件事,就是把你送到你舅老爺那兒了,不過也是你自己爭氣,我現在想起你舅老爺說讓你數那個樹葉的事兒還想笑呢,俺家四寶,咋就這麼聰明呢。”
我拼命地搖頭,“我不聰明,我傻的,我是傻的,你要是走了,全村人都會欺負我的,都會欺負我的……”
“再說這話我生氣了!”
姥姥松開手,佯裝不悅的看向鼻涕眼淚一臉的我,“村裡人哪裡還會說你,你要記著,你骨子裡是流淌的我薛家的,而你,是最像我薛年的,既然像我,那就不能服輸,不能別人還沒說什麼自己就看不起自己了,不然,你不是越活越回陷了嗎!“
我接過姥姥遞過來的紙用力的幹自己的臉,“只要你好好的活著,我肯定能做到堅強勇敢……”
“嘶!你這孩子!話我都白跟你說了是不!”
姥姥急了,“你還記不記得你小時候是啥樣的!”
我搖頭,“不記得……”
“你小時候,是不管發生多大的事兒,那了就知道吃飯,困了就知道睡覺的主兒,咋了,我死了就天塌了嗎,沒有,再大的,在厲害的人都有這一天,老祖宗一代代就是這麼傳承的!我告訴你啊,你要是敢這麼給我一蹶不振的我死了我都不能瞑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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