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 即便高朗不允,高姝到底也沒進宮。莊太后病倒了,這幾年的子愈弱, 如今寒冬已至,的舊疾復發,整日咳個不停。
杜戚冒著風雪前往坤儀殿為瞧病。
寢殿之中,莊太后榻前除了柳嬤嬤, 還守著一個乖巧的莊麗芙。
杜戚眼觀鼻, 鼻觀心地小心看診, 眼神斷不瞟。
太后咳疾沉疴難愈,杜戚也不敢用猛藥,只能就著從前的方子改良一番, 留下藥方。
杜戚離開前, 莊太后按捺不住,終于問起了皇帝。
杜戚垂首答道:“回稟太后娘娘,陛下將才回宮不久, 政務繁忙,且和南越一仗時, 手上了傷,尚在調養。”
太后聽得一驚:“傷得重麼?”
杜戚搖搖頭,寬道:“只是輕傷, 養上個十天半月便能痊愈。”
太后微微頷首, 面稍緩。
待到杜戚走后, 扭頭卻對莊麗芙, 道:“阿芙提些新制的點心, 送去華央殿, 便說是哀家的心意, 萬皇帝保重龍。”
莊麗芙屈膝稱是,自去取點心了。
過了小半刻,莊太后飲下新煎的藥,卻又咳嗽了起來,柳嬤嬤忙替順了順氣,給遞上了一杯加了的熱茶。
莊太后喝過一口熱茶,生生憋住了咳,方問:“近日華宮里的人如何說,那個茶還住在華宮里麼?”
柳嬤嬤知道問的是周妙,如實答道:“那茶的確一直住在華宮里。”
莊太后的臉不由地難看了,心中想到,阿篤興許真喜歡,去池州時也要帶上,眼下回了宮,禮部的奏疏上了一封又一封,他還是無于衷。
眉頭蹙攏,語氣不善道:“難不他真想封賞?”許分位?
柳嬤嬤不敢擅自揣測,低頭沉默數息,又道:“不過這幾日里,華宮進出的不只一人,聽說還有那個醫政,就是從前替陛下醫的那個簡醫。”
莊太后聽罷,心中幽幽一嘆,李佑白子冷淡,饒是先前旁敲側擊數回,也沒問出所以然來。后位虛懸,高家和莊家都快爭破頭了,他也未置一詞。自他歸京后,他也一直未曾到坤儀殿請安,不曉得是真在調養傷勢,還是忌諱了莊家。
莊太后想罷,頭漸覺出一點藥的苦味,開口對柳嬤嬤道:“阿芙年紀小,心思也淺,你有空多提點提點。”
柳嬤嬤忙勸道:“奴婢曉得了,莊小娘子天生麗質,往后見得多了,陛下也能覺察出的好來,娘娘寬心些,養病要。”
莊太后只道:“但愿如此罷。”
莊麗芙確有心做皇后,提著食盒,快步朝華央殿而去,上特意披了一件淺碧的嵌斗篷,不算艷,可也是心挑選過的裝,的烏發半挽,發髻間亦簪了碧珠花。
得了太后懿旨,莊麗芙興沖沖地想去見皇帝。
數月不見,不知李佑白還記不記得的模樣。
然而,莊麗芙拎著食盒,卻被華央殿外的宮侍攔在了門外。
恍若一盆涼水從頭澆下,本見不到李佑白。
“陛下說,點心留下便是,改日再去坤儀殿向太后請安。”侍從笑瞇瞇地勸道,“雪天冷著呢,莊小娘子別在殿外吹風了,先回去罷。”
莊麗芙不甘心道:“太后娘娘惦念陛下,還有幾句話要說。”
宮侍作洗耳恭聽狀:“莊小娘子且說,奴一定將話傳到。”
莊麗芙心中氣惱,卻只能說:“太后娘娘萬陛下保重龍。”
宮侍頷首,口中道:“奴曉得了。”又出雙手去捧那紅木食盒。
莊麗芙不不愿地松了手。
恰在此時,另一道影也疾步行到了殿前。
面前的宮侍霎時換了一副臉孔,笑道:“簡醫政來了,陛下正等著醫政呢。”
莊麗芙聞言,扭頭看去,果見一白袍的簡青竹。
的眉頭皺了起來,問:“你是誰?”
簡青竹回宮以后,一直心事重重,無暇他顧,只了一眼莊麗芙,抬腳便往華央殿去。
醫治阿果,應付李佑白,幾乎耗盡了全部的心力,哪里顧得上這個見都沒見過的姑娘。
“勞煩引路。”簡青竹徑自對宮侍道。
莊麗芙進宮之后,除卻李佑白的冷臉,還沒過此等冷遇,何況對方只是個小小的醫。
“你站住!”揚聲道,“我問你話呢,你是誰?”
簡青竹皺了皺眉,回頭道:“微臣乃太醫院醫政,奉命來看診。”說罷,轉回了頭,再不看,進了殿門。
莊麗芙臉上紅一陣白一陣,原地站了片刻,只得拂袖而去。
哎。
周妙立在華央殿閣樓窗畔,見到窗下此此景,不免又覺煩悶。
華央殿的閣樓為藏書之,李佑白在樓中設了茶臺,周妙閑時便來煮茶,回宮之后已經不去典茶司當差了。除了華宮,這幾日往來最為頻繁的便是華央殿中的閣樓。
今日下朝過后,李佑白便喚了來。
先前殿前的靜,雖聽得不甚清楚,可是看也看得明白,底下究竟是發生了什麼事。
無外乎拈酸吃醋,針鋒相對,雖然只是莊麗芙的獨角戲。
眼下的簡青竹可顧不上風花雪月,煩心的事可太多了。
簡青竹失魂落魄的模樣,誰都瞧得出來。
盡管回了宮,可慶王仍不見好。
簡青竹自是著急,雖然李佑白沒殺,可是大概也被他嚇怕了。
原本圓潤的臉頰如今瘦骨嶙峋,看上去頗為可憐。
哎。
周妙心中疚,一個念頭落了又起,要不是,興許事不會變這樣。
“你在看什麼?”
李佑白的聲音忽然響在腦后,嚇了周妙一跳。
他有時走路就像夜行的貓,悄無聲息,時時刻刻都能嚇你一跳。
周妙立刻轉開了視線:“沒看什麼。”
李佑白盯著的臉,笑道:“我嚇到你了?有言道,為人不作虧心事,有何懼也。”
周妙默默翻了個白眼,細看了他一陣,他發上已除珠冠,斜一柄黑玉簪,上的黑袍唯有領口與袖口繡有蟠龍暗紋。
不問道:“陛下用茶麼?我聽說簡醫政來了,陛下要敷藥了麼?”說著,目落到他手背上,那烏黑的傷痕稍淡,似乎真有好轉。
“正是。” 見周妙紋不,李佑白又道,“我以為你與簡醫政多日不見,你想要見一見。”
周妙回過神來,他這是特意上閣樓來?
自池州折返的路上,幾乎沒見過簡青竹,的車輦總是離很遠,不知是不是刻意為之,就連當天在錦州外遇襲時,甚至都沒能第一時間想到。
好在,簡青竹并未遇險,也平安地回了京。
“說來確實有一些時日了。”
周妙點了點頭,隨李佑白下了閣樓,令有些意外的是,殿中一角的凳上坐著慶王。
慶王穿了一件紫袍,頭發綁在腦后,坐在凳上,腳不沾地,只來回搖擺著雙。
見到李佑白去而折返,他揚起一個笑臉道:“大哥哥,回來了。”
周妙目一掃,適才發現簡青竹尚還跪于殿前。
的目直直向慶王,臉卻是雪白。
簡青竹在害怕,在華央殿里見到慶王,到害怕。
周妙又見的目警惕地了一眼李佑白。
哎。
周妙心中哀哀又嘆。
李佑白抬手道:“簡醫政不必多禮,平罷。”
簡青竹自青磚地上站了起來。垂著頭,捧了藥包上前,自有宮侍去接,繼而呈到李佑白手邊。
周妙留心看了看那藥包,仿佛是三層白紗,四角系了帶,中間出幾點褐的藥渣。
李佑白接過,卻轉頭看向周妙,朝揚了揚手中的藥包。
周妙怔了怔,腳下卻不自覺地了。
走到他邊,接過藥包,輕車路地系在了他的左手背上。
系好后,抬頭再看簡青竹,而簡青竹似乎從始至終都埋著頭,并未看他們。
慶王忽而出聲道:“簡醫政為何來看大哥哥?”
簡青竹飛快抬頭,驚惶地看了他一眼。
李佑白笑說:“朕自是病了,才請了簡醫政來看。”
慶王“哦”了一聲,臉上笑意未減,一雙繼續前后擺。
他看上去仿佛真是個不懂事的孩了。
“阿果,想出去玩麼?”李佑白問道。
慶王一聽,忙抬起頭來,重重一點,指著簡青竹道:“當然要出去玩,阿果還要簡醫政陪我。”
簡青竹面微變,李佑白卻道:“好啊,勞煩簡醫政陪阿果打發時日。”
話音將落,坐在殿角的慶王,急急躍下木凳,徑自朝簡青竹跑去,抓著的左手,搖晃道:“簡醫政陪我。”
簡青竹額頭出了汗,只得點點頭:“是,謹遵圣旨。”又朝李佑白一拜后,才牽了慶王走出華央殿門。
慶王走到門口,對簡青竹低聲道:“阿果想去逛花園……還想去看父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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