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至, 自朔州來的池州軍將四方“義士”圍困于北門外盤云山,絞五千人,其為渾水魚的五千南越人。
其余人等, 投降的投降,逃奔的逃奔。
錦州軍終也未出錦州地界,往錦州大營退去。
大殿下臥薪嘗膽殺佞宦孟仲元,疾初愈, 以高郎為首的文臣, 以李融為首的武將, 齊齊擁立大殿下李佑白為帝,奉慶王為隆慶親王。
李佑白于寶華殿中接過玉璽,擇七月初七登基。
故此, 留青宮中一派忙碌, 這座宮闕已是不能再住了,再過三日大殿下便要搬到華央殿。
寶華舊殿因地下設殯宮的緣由,不再作朝會正殿, 改華央殿為正殿。
留青宮的宮人穿梭于屋舍游廊之間,要將宮中件歸置, 清點庫,符合規制的挪到華央殿中,不符規制的, 便舊庫。
茶, 茶葉, 陶等也被一并收攏了去。
周妙, 為茶, 自也沒法煮茶了。
上唯一的差事沒了, 又不便留在偏殿之中擾了宮人清點, 只好躲去了后院納涼。
夏至過后,天氣一天又一天地熱了起來,周妙尋了花架下的矮榻落座。左右去,一團又一團殷紅的大麗花開得正艷,花影碧葉下猶有幾分清涼。
周妙坐了一會兒,順勢躺到了木架上,午后的暖過葉投照到的上,暖融融的,周妙心思放空,不知不覺地睡著了。
午時三刻,李佑白自坤儀殿看過莊太后,折返回了留青宮。
宮人匆忙來拜,他走到偏殿卻也沒見到周妙,聽人說,周姑娘去了院中納涼。
李佑白轉而往后院而去,進了月亮門,一眼便見到了花架下小憩的影。
這幾日宮中變幻無端,大局初定。往來數日,他見過的人百十來數,各懷心思,但都唯恐難至他眼前,而周妙卻躲在這里,睡得心安理得。
李佑白角揚了揚,不知該說魯鈍不靈,還是大智若愚。
他走到近,不自地放輕了腳步。
日影斑駁,照在的白上,投下炫目的斑。
的一側臉頰落在里,幾乎被照得明。
因未除服,宮中皆著素白,周妙一雪白,唯有腰間系著的茶腰帶為碧。
上面繡著的竹與葉亦被斑照亮。
李佑白輕緩地坐到了矮榻上,凝眉看。
周妙睡得很好,呼吸又清又淺,前垂下的幾縷碎發隨的膛幾起幾落,似乎全然不被他的靜所驚醒。
李佑白看了一會兒,小聲道:“呆子。”
陳風走進后院時,見此此此狀,幾乎不忍出聲打擾。
他正猶猶豫豫間,李佑白抬眼已看到了他。
李佑白斂了神,起緩緩走來,一言不發地出了后院。
走到廊上,他才問道:“有何事?”
陳風答道:“殿下,禪師來了。”
先前在坤儀殿時,自莊太后之口,他便已知道七進了宮為莊太后講禪,只是將將錯過,未曾得見。
李佑白沒料到,道七竟來了留青宮。
自獵場一別,他尚未見過道七。直到今時今日,他依舊想不明白當日為何道七殺了李元盛,并且不像是謀劃已久,更如驟然的誅殺。
他先前甚至未曾察覺到道七憎惡李元盛至如此地步。
當日道七掐死李元盛后,又以帳中羽箭,掩蓋了他脖頸上佛珠留下的勒痕。
彼時道七心中已生了死志,自營帳奔出后,屠軍衛戍足有百人。
李佑白只得將計就計,喚來獵場周圍的蔣沖一行,與道七一同誅滅了衛戍二百人,將李元盛之死歸咎于儺延上。
以寡敵眾,他因而中了刀傷,然而,道七傷得更重,其中一刀尤其凌厲,自他的右眼,橫貫面目,直抵左頷。
李佑白沉默須臾,對陳風道:“今日不見禪師,勸禪師回去罷。”
陳風心中一驚,臉上不顯,只應了一聲“是”,快步走到留青宮外,對面覆烏紗的道七,說:“今日宮中諸事繁雜,禪師改日再來罷。”
道七聽后,卻未置一詞,只雙手合十,躬一拜,轉便去。
他沿著長長的石板道往朱雀宮門的方向緩緩步行,及至半路,卻見簡青竹神匆忙地迎面而來。
臉上慌,見到道七上的袈裟,生生頓住腳步,問道:“是道七禪師麼?”
他眼前烏紗厚重,本窺探不到他的面目。
道七低應一聲,腳下未停,簡青竹心中記掛著昭闕閣,雖有心留他,可此刻也無暇出聲阻攔,倉猝與之肩而過。
簡青竹到達昭闕閣時,閣中哭聲已是震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