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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蓋世雙諧》 第十七章 游湖遇仙圖

「啊?」孫亦諧一聽那家丁的話,登時就從椅子上蹦起來了,那一瞬他連酒都醒了幾分,「你說什麼?把話說清楚了,什麼妖?」

「那個……就是……這個……嗨!爺,小的笨,說不清楚,您還是自個兒過去看看吧。」這名家丁確實是憨,裡搗磨了半天一句有用的都不出來,他會出現在這裡的唯一理由顯然是因為他腳快。

「行行,帶路帶路。」孫亦諧也懶得跟他再啰嗦,順勢就準備跟他過去。

當然,他也得跟雲釋離代一聲:「雲大哥,我且去看看什麼事兒,你自便啊。」

「別啊~」沒想到,雲釋離這時也站了起來,帶著幾分笑意言道,「我長這麼大可還沒見過妖呢,今兒讓我也開開眼唄。」

他能用如此輕鬆的語氣說出這話來,無非是兩個原因:其一,他武功高;其二,他兒也不信這世上有什麼鬼神。

在雲釋離看來,所謂的「鬧妖」,要麼就是有人疑神疑鬼,要麼就是有人裝神弄鬼;無論哪一種,都是他可以解決的,他也樂於順手幫孫亦諧解決掉這事。

但……孫亦諧可不這麼看。

孫哥那是親眼見過鬼怪神狐的人,他很明確的知道這個武俠世界里是存在著一些超自然現象的。

當初在那蘭若寺中,那一永鏢局的三當家謝潤也是和雲釋離一樣的想法,而且謝潤的武功也不低,但要不是有孫亦諧在,謝三當家的怕是已經被燒死在寺院的丹房裡了。

所以,雲釋離此刻的反應,在孫亦諧眼中大致就是「沒死過」。

「我跟你說,你可別後悔,有些事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孫亦諧一臉嚴肅地提醒了雲釋離一句。

但云釋離一點兒都不領,還在笑呢:「嘿!我說亦諧,你這年紀輕輕的,怎麼就信那些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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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信是吧?行……你就跟著來唄。」孫亦諧覺得勸他也沒用了,便冷笑一聲道,「呵……到時候出了什麼狀況可別怨我沒提醒過你啊。」

「嘁……能有什麼狀況啊?」雲釋離還是很堅定,這種三觀上的認知差異,的確很難因為一兩句話而搖,「指不定就是只野貓野狗什麼的,或者就是有蟊賊東西……」他頓了頓,「今兒你算是趕上了,雲某在斷案這塊也算是經驗富,且看我一時半刻就幫你把這事兒平了,也算沒白吃白住你的。」

他都這麼說了,孫亦諧便也不再跟他爭辯,只是再回過頭,吩咐家丁帶路,領著他們一同朝著西廂而去。

這古時候啊,大戶人家房子的布局是有一定規矩的:宅子的正北方,通常都是主人的起居室,講究個「坐北朝南」,而主人的臥室則會安在正北偏東,和起居室互相連著;東面的東廂房,住的是主人的兒子,辦公和接待客人的房間也都設在東面;而西廂呢,是給眷住的,主人的兒,還有姐姐妹妹姑姑侄之類的都是住西廂,如果這家沒有兒、或是兒出嫁了,西廂便也可以作客房用;至於最後的南面,便是給下人住的了。

雖然因為各地區的氣候差異,有些地方大宅的風俗格局會有所不同,但大上都是照著這個規矩來,孫府也不例外。

由於孫亦諧是家裡的獨子,他爹也沒有什麼姐妹姑侄,因此他們孫府的西廂絕大多數時間都沒人住。

平日里呢,那西廂靠西北的一半房間就空關著,被當作備用的客房,萬一有客人登門或者東廂的客房住滿了,便隨時可用;而那靠西南的一半房間,則當作儲藏室,用來堆些七八糟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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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晚出事的地方,就在西南。

孫亦諧和雲釋離在那名家丁的帶領下風風火火趕赴現場,到的時候便見得一大幫子下人都圍在一間儲藏室的門口議論紛紛。

爺,您可來了!」一看到孫亦諧影,便有一名老者快步迎了上來,「您快來瞧瞧吧,這屋裡不對勁兒啊!」

這位呢,是孫府的管家,奴隨主姓,所以他也姓孫。

孫管家今年已是六十有二,是這兒的「元老級員工」了,孫家三輩兒的爺全都是他親眼看著長起來的。

看到這兒或許有人會覺得奇怪,「三輩兒」豈不是連孫亦諧的爺爺也算上了,難道這管家十歲就在這兒打工了?

還真沒錯,當年孫管家剛來孫府的時候,就是十歲,是被人「賣」來的。

那個年頭嘛,這種事也很平常,很多窮人家孩子多了養不活,便挑個年歲大些的賣掉,給那大戶人家當家丁丫鬟使喚。

運氣好的呢,趕上東家仁義,還把你當個人看,跟你講點基本人權啥的,當然了……勞法什麼的你就甭想了。

而運氣不好的呢,做牛做馬、挨打挨罵……也是一輩子。

這孫管家無疑算是運氣好的,從打雜的小到家丁、再到管家,雖說也苦過也累過,但打罵確是沒怎麼挨過。

孫府這幾代的當家對下人都算是不錯的,只要你守規矩、好好乾,不要心不正、作犯科,那待遇便不差;哪怕你是賣進來的,也會給你算工錢,幹個十年八年之後,你若是攢夠了錢說你要走也行,老爺甚至會多給點遣散費讓你出去之後能自己干點兒買賣什麼的。

那時候的有錢人能做到這個地步,已算是很仁義了……那種把下人當豬狗一樣對待、打罵待致死再埋了的也有的是,只要賣契在那兒,這事兒府都不好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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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說孫家能在杭州有這樣的勢力也是有道理的,就是在這些小事上一點一滴的積累,才能慢慢沉澱出口碑來。

哪天孫家真要遇到點兒什麼事兒了,老百姓也願意為他們說幾句好話,乃至出幾分力……比如上次孫亦諧發全城銀匠給銀子做手腳的事,換別人來辦,就算有錢也未必能辦得那麼利落。

而這孫管家對東家的忠誠,就更不用說了——他都在這宅里待了五十年了,這裡就是他的家啊。再加上他自己也沒過婚生過孩子……說句佔便宜的話,他看孫員外和孫亦諧,就跟看自己的兒子孫子是一樣的;眼下他讓家丁只把孫亦諧來,而沒有通知孫老爺,也是因為他很清楚這種事還是得讓明強幹的爺來搞定,找老爺來非但解決不了問題,沒準還會把他給嚇著。

「嘶……」孫亦諧聽到管家的話,當即是齒間吸風,皺眉疑道,「到底怎麼回事兒,那屋裡怎麼了?」

「呃……」孫管家沉了一聲,看了看站在孫哥邊上的雲釋離,並給自家爺使了個眼

「但說無妨。」孫亦諧明白他的意思,便又應了這麼一句。

管家得到了肯定的答覆,便點點頭,接著道:「爺您可還記得,傍晚時分,知府大人曾差人送來過一幅畫兒?」

「記得啊。」這就是幾個時辰前的事,孫亦諧自然還記得,「說是什麼什麼……『游湖遇仙圖』?」

「對,就是那幅畫。」孫管家低了聲音,朝前湊了幾分,並側目看向了數米外的那個儲藏室,「方才巡夜的小五路過那屋門口的時候,聽見屋裡有人的聲音,他走近聽了聽,那人好似還是在唱曲兒……

「按說這屋裡只堆了東西,不該有人,更別說這三更半夜的……誰會在那黑麻麻的屋裡唱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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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五他越想越不對,覺著害怕,就來我屋把我喊醒了……他跟我一說這事兒,我還以為是這小子半夜發夢呢,但我又一尋思,小五平時老實一孩子,不會撒謊,所以還是跟著他來看看。

「沒想到……真有聲兒啊……」

說到這裡,孫管家的臉上也浮現了明顯的懼:「老奴我也怕啊,不敢開門,所以就破了門上的窗戶紙,借著燈籠的亮往裡瞧了眼……結果一看吶,居然是那畫里的人在唱……」

他的話到這兒,便戛然而止。

咱且不說孫亦諧和雲釋離聽了這話什麼反應啊,還是先來講講那幅畫兒。

書中暗表,這「游湖遇仙圖」,乃是當朝華蓋殿大學士兼太子師——韓諭,親手所作。

韓諭和那知府盧大人一樣,都是先帝欽點的狀元,盧文其實還算是韓諭的前輩,比他要早幾年朝為

但和盧文不同的是,那韓諭乃當世聞名的大才子,人稱字畫雙絕;他的墨寶,但凡流民間的,皆是千金難買,其才學更是到當今皇上的賞識,故讓他兼任太子師。

在我們比較悉的那個明朝,「三公三孤」在大多數時候都只是虛銜,並不任實職,但在這本書的「朙朝」中,師依然是東宮輔臣,權力甚大,將來若是太子登基當了皇帝,而韓諭那個時候也還沒死,那他可就是師變太師,位列三公之首了。

那麼他這幅「游湖遇仙圖」又是怎麼到盧文手裡的呢?

這說來既可悲又可笑:當年韓諭剛場的時候,也不免得拜碼頭攀關係,某日他就拜到了盧文的府上。可是韓諭出寒門,又剛當上兒,還沒來得及貪呢,所以連行賄的銀子都拿不出來……無奈,他只能拿出一幅以前畫的畫兒,好歹也算件禮吧,就給送了。

想必看到這兒有人又要問了,方才不是還說他的字畫千金難求嗎?他怎麼會沒錢呢?

這不廢話麼?梵高活著的時候他的畫什麼價兒?死了以後什麼價兒?

那時的韓諭才剛中狀元,他的作品自沒有日後他師時的價值。

當年盧文拿到那畫的時候心裡還不爽呢,心說:「你是狀元,我也是狀元啊,我還比你早兩年呢。人家拜碼頭都送真金白銀,你倒好,給我幅畫兒,呵……我要畫,我不會自己畫嗎?」

於是,盧文是看都沒看就把那畫兒給扔庫房裡了;在他眼裡這玩意兒還沒那些舊古董值錢呢,但好歹是同朝為的人送的,直接丟了也不好,就先收著吧。

萬萬沒想到,幾年不到,那韓諭竟是平步青雲,其才名很快開始被世人所傳頌,往年間他留下的字畫也都了寶貝。

這時,盧文才翻箱倒櫃把那幅畫尋了出來,找工匠裱好了,往自己書房最顯眼的地方一掛,誰來就跟誰顯擺。

直到……今天。

由於在手足無措之際被孫亦諧強行誆要「賀禮」,盧文急中說出了「稀世奇珍」這種借口。

可他哪兒有什麼稀世奇珍吶?他盧文只是個知府,又不是皇上,這種東西說拿就能拿出來?

這事兒要是他和孫亦諧角互換,倒是好辦——孫哥很可能回家逮一耗子,拿漿刷,說這「錦鼠」,然後就敢往對方家裡送。

但盧文哪有這個智力啊?就算他有這個智力,也沒這個臉皮啊。

然而盧大人又不敢不送,因為他是真怕那雲釋離……

再者,盧大人回到家后,也後知後覺地明白過來孫亦諧是在揣著明白裝糊塗了,他也知道是自己小看了這孫家爺的城府……眼下這「賀禮」,估計就是對方給自己的臺階,自己若是再不好好把握,恐要遭重。

沒辦法,盧文一咬牙一跺腳,「游湖遇仙圖」贈上。

但他可不知道,其實這畫中……有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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