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幾十歲的漢子,管一個十幾歲的小伙兒「大哥」,這場面……其實也不算奇怪。
當「大哥」的,不一定要靠年紀,但一定要有實力。
有實力你才是大哥,沒實力你就是弟弟,年紀大也沒用,無非就是個老弟弟。
所以曾大寶到了孫亦諧的面前,那自然就小弟了。
現在,大哥要你這弟弟給五十兩,你給不給?你要不給,地上趴的那個「弟中弟」可要遭重了。
那曾大寶也沒辦法,誰讓自己趕上這麼個兄弟呢……
他在臨安當了這麼多年捕頭,肯定也存了些積蓄,這回呢,算是全代在裏面了。
當然,孫亦諧也不白拿他們兄弟的銀子:這五十兩,算是「買賣」,就當是曾捕頭掏錢替弟弟買下了薛推他們的這家店,今後這地方就歸曾二寶了。
列位……這置,可高明。
你說這曾氏兄弟有什麼必須要死的罪過嗎?也沒有,那個年頭像他們這樣的人很多,他們也不過就是在什麼位置做什麼人,所以孫亦諧也不至於把他們趕盡殺絕。
可如果只是單純把曾二寶打個半殘,再曾大寶賠一筆銀子給薛、袁、張三人……那也不妥。
雖然這看起來是幫朋友出了氣,又懲治了惡人,但實際上這什麼都沒改變,反而會讓矛盾激化,變仇恨。
而眼下孫亦諧這辦法,就好。
首先,人這方面,並沒有給你打死打殘,就是幾下耳罷了;對地無賴來說這也不事兒,連折了面子都不算,沒準今後這幫混混還要出去吹噓「我曾經被孫亦諧過」呢。
其次,錢這方面,這家店鋪,五十兩給了你們曾氏兄弟,就算你們是虧了點兒,那虧得也不多,好歹也得了份產業。
其三,孫亦諧跟曾大寶說這店算是給曾二寶的,那意思曾大寶也能明白——今後讓你弟弟干點兒正經買賣,別再胡作非為,而你呢,都掏了那麼多錢了,不用我說你也會勞心費力地管著他了。
至於那薛推、袁方治和張二貴呢,孫亦諧另有安排,他已讓他們今晚就各自去收拾行李,明兒就帶著他們一塊兒回杭州去,今後這三位就吃他孫家這碗飯了。
長話短說,這天這事兒,這就算了了。
即便是那曾氏兄弟,事後也沒什麼怨言,畢竟曾二寶是得罪的是孫亦諧的朋友,最後能落這麼個結果,他們已經很慶幸了。
第二天,孫亦諧便雇了兩輛大車,帶著袁廚王、張二廚,以及薛推全家,一同往杭州城去了。
昨天弄到的那五十兩銀子,孫亦諧自己可是一文都沒留,轉手就送給了薛推他們幾個,他說是安家費,但其實呢……後來進了杭州城,三人的住孫亦諧也都給安排了,不需要他們自己安家。
此時的孫哥,早已有了主意,他心想著:此番既然得了這三位人才,那肯定要好好拉攏,然後為我所用。
他由那「不歸樓」得到靈,打算自己在杭州也搞一個獨一無二的豪華酒樓出來,名字他都想好了,就「西湖雅座」,直接開在西湖邊上,價格能多貴就多貴,專賺凱子的錢。
不過這事兒要辦起來,可得不時日,所以,咱們還是話分兩頭,先來看看黃東來那邊的況……
且說那黃東來離了武昌之後,便一路奔著富順(今自貢)老家而去。
然,那李太白說得好啊——蜀道之難,難於上青天。
本來從武昌到富順的距離就比到杭州遠,再加上川的路不好走,黃東來可是比孫亦諧多行了十好幾日才到了家。
趕巧不巧的,他回家那幾天,他爹又剛好出門辦事去了,既然如此,那黃東來乾脆也不在家多留了;他寫了封家書,跟管家道了幾句口信后,便再度啟程。
黃東來離家的那一天,是永泰十八年的十月二十三,黃曆上寫著:大雪,歲煞東,己不問卜,巳不遠行。
而黃東來呢,偏偏就是這天巳時出的門。
當然了,因為蜀地是很下雪的,所以這天的節氣雖是「大雪」,但實際上也就下了點雨。
就在這冬日的冷雨中,黃東來頭戴斗笠、披蓑,騎著匹老馬,沿著泥濘的道路,踏上了西去的旅程。
冬意漸深,晝短夜長。
由於白天的時間越來越短,而古代是很難趕夜路的,所以他這一走,在路上又耽擱了十來天。
好在,他還是趕在冬至前三天抵達了瓦屋山下。
但當他真到了這兒,反倒犯了難了。
這瓦屋山林壑織,崖飛壁陡,煙雲縹緲,神幽深……最關鍵都是,還前不著村,后不著店,他上哪兒去找什麼「蜀山玄奇宗」的山門吶?
也別說找山門了,這荒山野嶺的,他連個借宿的地方都找不到,這節奏是要上演荒野求生啊。
但黃東來也沒辦法,來都來了,甭管怎樣,就愣找唄。
有道是天將降大任於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勞其筋骨,其……這三天三夜,黃哥在這山裏走走停停、找找歇歇,了就吃些隨帶的乾糧,了就喝幾口山澗中的冰水,困了就找個遮風的地兒躺下睡會兒……也就是他年輕又會武功,一般人怕是早凍死在這山裏了。
就這樣,到了冬至那天的上午。
這日,天空一片霾,山間的風,則跟刀子似的,颳得人都探不了頭。
早在昨兒個中午,黃東來的乾糧就已吃完了,這人一旦腹中無食啊,上便沒有熱量,所以昨晚他是又冷又,覺也沒睡好。
或許有人會問,他為什麼不把騎來的那匹馬給宰了呢?那夠他吃好幾天了吧?
可惜啊,因為山路實在是不好走,到這兒的頭一天他就掀了馬鞍子把那馬給放了,現在他就是想吃都沒逮去。
連生存都問題了,那就甭談別的啦,黃東來本來也不是意志那麼堅定的人,他當即就想打退堂鼓,心說還是撤了吧。
然而,當他想回去的時候就發現,不是那麼簡單——他迷路了。
縱然黃東來覺得自己的方向很好,且他這一路上都有在沿途的樹榦上刻下記號,但走了整整三天,記號這東西早就失去意義了……他折返回去后,只能找到前一個記號,再前一個大致在哪個方向他都已經記不起來了,更不用說去找之前那兩三天走過的路了。
眼見如此,他便只能著頭皮,來個「跟著覺走」。
就這樣,他又在寒迫的狀態下瞎轉悠了大半日,眼瞅著太又要落山,黃東來終於是有點支撐不住了。
「媽個啊……這下遭重了呀。」他著眼前雲霧繚繞的山林,一種不祥的預油然而生。
作為習武之人,黃東來對自己的極限還是比較清楚的,他明白:真到了氣力耗盡的時候,可不是用神層面的東西就能頂住的。
就在心中的絕逐步升騰之際,忽然,他在前方的一山壁上約瞧見了什麼。
那一刻,他趕手搭涼棚,用他那雙已有些昏花的眼睛定睛觀瞧,這才確定……那壁上應該是刻著字。
這下他可就來神了,因為有字就代表有人來過啊,沒準這就是他苦苦尋覓的「山門」,而那字就是門派的名字。
念及此,黃東來深呼吸了幾下,隨即又提起一口氣來,快步朝那山壁行去。
但當他走近、並看清山壁上的字時,他的心又沉回了谷底。
原來,這山壁上刻的不是什麼門派的名字,而是兩行看起來就很不吉利的詞兒——瓦屋山中迷魂凼,人間道上鬼門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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