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上三竿,孫亦諧和黃東來總算是起床了。
兩人不慌不忙地穿洗漱,去了趟茅廁,然後又悠哉地走出了正義門,一起到街上吃了頓「早中飯」。
吃完后,兩人才遛彎似的折返回來,來到了舉行「文試」的書堂。
這整個過程中,他倆也不管是不是有人看見,反正他們就跟在自己家裏一樣自在,彷彿毫沒把什麼「年英雄會」放在眼裏……
正義門裏的弟子們是悉他倆的,知道這兩個貨一貫如此,但那些今天來參會的外人看到此景,心裏就難免犯嘀咕了,他們是著實分不清孫黃二人到底是心態太好,還是目中無人……
巳時過半,年英雄會的文試部分終於要開始了。
正義門庭深院闊,要在門中整理出一間可容納百餘人的書堂亦不在話下;而實際上這次來參會的年輕人還不足百人,倒是各門派來參觀或坐鎮的長輩人數更多。
當然了,那些來參觀的人是不能進書堂的,就跟家長們不能跟著孩子一起進考場一樣;所以在俠們「考試」的時候呢,這些人都被請到了另一會客的地方暫歇,過會兒沈門主還要請他們吃頓飯。
與其他早早就座的俠們不同,孫亦諧和黃東來幾乎是踩著點進的書堂,而且兩人進屋的時候還在剔著牙呢。
「嘿!孫哥,黃哥,這邊,我這兒還有座兒!」此刻,也只有雷不忌這個缺心眼兒的還好意思高聲跟他們打招呼。
可能也正因為這傢伙缺心眼兒,他周圍的幾個位置都空著,沒人願意和他坐一起。
而孫亦諧和黃東來自是不介意的,兩人閑庭信步的就走到雷不忌旁邊的兩個空位坐下了。
這麼一來……原本還不算太惹眼的雷不忌,一下子也了眾人眼中的「異類」,而且比起孫黃二人來,雷不忌這個完全不知來歷的小子,就更讓人起疑了。
「嗯哼。」見人都到齊了,一位坐在堂上的、長相打扮都跟教書先生似的老者便清了清嗓子,開口言道,「莫要再喧嘩了……」他說著,朝旁正義門的人手使了個眼,「你們把試題發下去吧。」
那些弟子們得令,便過去將堆放在講桌上的幾十個紙卷分了幾份兒捧起,有序地發到了每一張已坐了人的桌案上。
「紙墨筆硯現已備好,各位可隨意取用。」在髮捲子的同時,那位老先生又慢悠悠地言道,「題已寫在紙上,你們直接在下面作答便是,答題時間為半個時辰,有提前做完的也可以先,不過完就得出去。」
他說這話時的語氣神態都很輕鬆,但他的眼神中卻始終著一子機警;事實上,自那些俠們走進這間屋時起,他便目如炬地審視著他們每一個人。
而一些坐在下面的人,也認得這位老先生,知道他便是江湖上名已久的「鐵面書生」喬承庶。
這位喬老的武功也並不很高,勉強算個「二流高手」吧,但他素以為人正直公平聞名,且文采非凡;年輕時,喬承庶也曾考上過貢生,但後來因種種原因又離了仕途,轉而來江湖中行走。之前有好幾屆年英雄會的「文試」考也都是由喬老擔當,所以這次沈幽然也請了他。
喬承庶算是數既通江湖世故、又懷滿腹經綸之人,他出的題,自然也是揆審勢、因人而制的。
說得再直白些——他也知道你們這幫江湖兒大部分文化水平有限,不會出那種考秀才的題目來為難你們,而會給出適合你們的問題來。
比如今年,他出的題目就是:二十年後君何在,幾度江湖幾殊途。
這題,沒有固定答案,算是個暢想未來的開放題,主要讓你們這些小孩兒思考一下,當自己有朝一日青春不再,那時的江湖會是怎樣,自己又終會去向何方。
答題的人呢,既可以據自己對江湖的了解,推斷一下未來武林的形勢,也可以利用自己的文采,長篇大論、慷慨陳詞,總之,怎麼答都行……
反正這「文試」本就不存在「不及格」這種說法,只是會據你們答題的況來排一下先後名次,為你們第二天的「比武」做鋪墊:今天文試績好的人呢,就會排在比武晉級表比較上游的位置,可以打幾場,且即使一出場就輸了,也可以獲得一個還不錯的最終排名;而文試差的人呢,就得從晉級表底層開始往上打,這對力和武力的要求就很高了,當然只要你武功足夠強,理論上還是可以拿到好名次乃至奪魁的。
孫亦諧和黃東來就是因為知道了這個規則,或者說因為他們知道了「就算今天他倆白卷,明天也能照常參加比武拼一槍」這件事,所以態度才這麼有恃無恐。
再退一步講……就算他倆這次到最後真的名次墊底,他們也不是很在乎。
因為他們這次出來本就只是想到江湖上長長見識,並沒有人給他們定下必須奪得多高的名次之類的目標。
此前黃東來的父親雖在書信里提了一句,但也只是讓他別給家裏丟臉而已,而這點……黃東來在來的路上通過行俠仗義就已經做到了;至於孫亦諧,那就更不用說了,只要他能活著回家,他父親就很滿意了。
因此,這兩人答題時的心還是比較輕鬆的。
黃東來先是寫了一下自己的理想,他認為自己未來會為一個類似「江湖百曉生」一樣的人,即專業解說;而為了證明自己很有這方面的天賦,他又據自己對當今武林大勢的了解,寫了六個名字上去,他們分別是:正義門門主沈幽然,朝廷「風雲水月」四大高手之一的月有缺,毓秀山莊莊主孟啟,漕幫幫主狄不倦,金陵劍王府的「敗龍劍」獨孤永,以及崑崙派的「三目絕音」悟冥子。
黃東來預測,武林的下一個二十年,會是這六個人的天下;因為在三十到四十歲之間的這個年齡檔里,將武功、聲、宗門背景、勢力等各方面因素綜合起來,這六人顯然是當今武林中最有前途的六個人。
此時的黃東來並不知道,他今天看好的這六位,由被他寫下名字的這天算起,沒有一個活過五年的……而且有好幾個的死和他有直接關係。
當然那是后話了……
另一方面,孫亦諧的答案,就更簡單了,畢竟他會寫的字不多,所以他總共就寫了個八個字——浮沉隨浪,只記今朝。
這直接就是一句《滄海一聲笑》裏的歌詞丟給喬老,而他的意思嘛……我琢磨著,大概是「我這個人跟魚一樣只能記今天的事,明天的事我不考慮,反正就是隨便浪」。
寫完這八個字孫哥就捲走人了,臨走的時候還跟黃東來打了聲招呼說自己先去吃飯的地方踩個點。
他的這種行為,無疑又引來了周圍很多俠們灼熱的目,並且功干擾了很多人答題時的心態和答案的質量……
喬承庶看到孫亦諧上來的答案后,只是乾笑一聲,沒做什麼評價。
如果你們以為喬老先生在看到這種特立獨行的答案後會驚為天人,並給孫哥一個很高的排名,那你們就錯了……喬承庶可不是薛推那種迂腐文人,像這種企圖靠標新立異矇混過關的文盲他見得多了,不會上當的。
所以,在此就可以跟大家明說,孫亦諧後來被排在了比武晉級表的倒數第二層,而他下面的那一層基本由真正意義上的文盲和雷不忌組。
…………
有道是有書則長,無書則短,半個時辰眨眼便逝。
俠們考完了文試以後,已是午時,他們出了書堂,便和各路英豪會和,在正義門吃了頓午飯,散席后眾人便紛紛離去。
那文試的結果呢,要到第二天才公佈,為了公平起見,喬老在審閱期間也是不見客的。
就這樣,八月十四這天,便波瀾不驚地過去了。
第二天一早,正義門就張出了昨日文試的結果兼今日比武的晉級表。
誰的題答得好,在這張表上可謂一目了然……
黃東來的名次排得還高的,然而直到到放榜之時,他還是一直於無法運功的狀態,看樣子他是要被自己煉的丹藥給坑了……他也已經做好了到他那場時直接棄權的準備。
而孫亦諧的排名,上文已經提過了,縱然他看到結果后一口一個「媽個」,但全世界都知道這貨三分鐘不到就卷的事,沒人會認為他值得同。
考慮到擂臺比武的耗時會比較長,所以這天早晨放榜后不久,年英雄會的重頭戲「武試」便開始了。
比武用的擂臺是幾天前就已搭好的,當然地點還是選在正義門的總舵部;在街上設擂終究是有風險……萬一有什麼邪派中人混在看熱鬧的老百姓裏面搞事,那人山人海的,場面不好控制,傷亡也難以估計。
再說了,有那麼多各大門派的人馬來觀戰,擂臺周圍基本也沒有多餘的空間了。
至辰時三刻,各路人馬都已在擂臺邊上就緒,那視線最好、位置最高的一排主座兒上,坐著以沈幽然為首的八名掌門級高手,他們既是這場比武的見證人,也是現場裁判。
武試的規則很簡單,只分勝負、不決生死,其餘皆可。
比如說,意外把人打輕傷的況,那也是允許發生的,畢竟拳腳無、刀劍無眼,「點到即止」是沒錯兒,但若是連皮都不讓劃破,那這武也沒法兒比了。
不過,傷人命、致人殘疾、廢人武功……那是不行的。
若有人在臺上做出明顯帶有上述惡意的行為,都不用江湖同道們手,你自己師門的人為了門派的聲譽,多半會先衝上來廢你武功、致你殘疾乃至傷你命……
另外,值得一提的是,那「其餘皆可」的範疇,也包括了使用暗……因為有些門派練的就是暗,你完全不讓他們用,有點不太公平;所以,用歸用,別淬毒、別打瞎對手的眼睛便是。
「諸位,擂臺比武,現在開始!」
眼看時辰差不多了,在沈幽然的示意下,正義門一名負責主持的弟子迅速登上臺去,用其高的嗓子發出一聲喝報。
「今日,第一場比武,由丐幫四袋弟子王春,對陣……雷不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