祠堂還是一如既往的幽暗,幾懸掛的角燈被夜風吹得微晃,影浮,非但沒能令人生出敬畏之心,反越發顯得此森凄涼。
魏氏的祠堂不允許外人,門口看守嚴格,好在祠堂中卻并未戒嚴,只偶爾有一兩個姓家仆巡查。
薛鸝被晉照輕輕一托,輕易地便翻過了墻頭,卻坐了好一會兒沒敢跳下去。好不容易跳了下去,又一個不慎踩到坑洼,腳踝扭得生疼,險些出聲來。
緩了沒多久,便一瘸一拐地去找魏玠。最后果不其然宗祠的正廳見了他,只是這一回他并未跪在祠堂中的團上,而是跪在正庭中的青石板上。樹影映在地面,月華流瀉而下,如粼粼波紋。恍然間,他好似置水面,以往總是略顯清冷出塵的人上,此刻也多了幾分詭魅。
見了他要說些什麼才好?
薛鸝有些后悔,不該心來到此來,分明要與魏玠撇清干系,便是痛哭流涕著求他,魏玠也不會好心為解毒,何必還要來試探一番,不如去稟告魏氏的各族老,請他們救一命。
魏恒與魏玠雖耀了魏氏的門楣,卻也打了魏氏各支,讓他們只能屈居于他們父子之下。如今若有機會扳倒二人取而代之,不知多人在等著這個好機會。
想到此,薛鸝又猶豫了,想著不如在此駐足片刻,而后悄悄回去,便說與魏玠見過了,晉照總不能不許離開。
想了想,抬步要走。
“鸝娘,到我邊來。”魏玠不知何時已經扭過頭,視線落在藏的位置。
雖說魏玠夜里視不清,只是今夜月這樣好,多了一個人影他還是能瞧見的。
薛鸝猶豫不前,期著魏玠將當做是樹影,好就此蒙混過關,然而過了片刻,魏玠皺起眉,語氣中顯然多了幾分不悅。“鸝娘?”
這才認命地靠近魏玠,見他跪得端正筆直,便蹲下去,不悅地推了推他。“既無人看管,何必還要獨自著,平日里見表哥聰明,如今是被嚇傻了嗎?”
魏玠笑了笑,并沒有介意略帶挖苦意味的話,只是見來了,也終于松懈了許多,朝著薛鸝靠了靠,而后將頭抵在肩窩,喃喃道:“我很想你,為何早些不來?”
微熱的呼吸拂在薛鸝的皮上,到了些微的意,下意識往后了,又被魏玠抱得更,面上莫名泛熱,本來那點見他遭殃而升起的幸災樂禍也消失干凈了。
“阿娘將我看得嚴,何況這陣子魏氏的幾位家長都在,我又不知你在何,怎敢輕易來尋,若不是蕓娘今日說與我聽,我連你在罰都不知曉。”
魏玠知道說的話素來是真假參半,只怕是心中有所顧忌,在猶豫著如何與擺他。雖說他此刻在祠堂中,卻并未對外界的事一無所知,畢竟如今他居要職,魏氏中人再如何在心底鄙棄他,明面上仍要敬他幾分。
倘若薛鸝去尋了梁晏,他依然會立刻得知。
“表哥不必擔憂……魏弛不過是信口胡謅,郡公定會還你清白。”薛鸝猶豫著不知該如何安魏玠,然而他看著似乎也不需要旁人的安。
魏玠淡聲道:“鸝娘,你應當能明白,倘若能還我清白,父親他早該有所靜了。族中早有人生了異心,再遮掩下去只會更為難堪,為今之計,唯有我來做這鳩占鵲巢的罪孽之人,讓出日后的家主之位,才能將此事平息。”
平遠侯夫人逝去多年,連記得姓名的人都不剩多,所有臟水都可以潑到上去,畢竟沒有人會相信,魏恒會將自己的親子的位置替換給一個流著骯臟脈的人。最簡單的法子,便是告知天下人,他并非是魏氏中人,魏恒也并未做過兄妹通的事,而是平遠侯夫人包藏禍心,自私自利,將自己的孩子拿去做了替換,以此便能使他們的份清白。然而即便騙過了天下人,也騙不過魏氏的族人,更騙不過魏恒自己。因此這獲利的魏玠便了眾矢之的,再多的唾罵也由他著。
“父親將我扶持至今,不肯輕易將這家主之位讓渡旁人,日后許是要費大功夫了。”魏玠見薛鸝愁眉苦臉的樣子,又道:“以樂安的子,他定是不愿意認這魏氏嫡長子的份,父親既肯將他送出去,定是不計較我的脈,如今也不會因這樣的小事棄我于不顧。”
他說這番話有讓薛鸝的安心的意思,然而說完后,薛鸝的眉頭卻皺的更厲害了,心存僥幸,忐忑不安地問道:“那表哥的意思呢?此事與你的世有關,總要問過你……”
“不必問我,鸝娘心中也定下了,不是嗎?”他著前方的祠堂,月照映出的面容上只剩下寂冷。“的確是脈骯臟,父非父,母非母,魏玠也非魏玠。”
薛鸝忍不住輕輕嘆了一口氣,聲音很低,然而還是魏玠聽到了。
他側目看,只能約看清面部的廓,卻看不清臉上出了怎樣的神。也只有在此刻,他竟升起一種可笑的慶幸來,慶幸自己看不清,如此,即便如眾人一般面嫌惡,也不會讓這樣的表落他眼中。
喜還是惱恨都好,唯獨不能是厭惡,即便眾人都覺著他的世無比惡心,薛鸝也不該同他們一樣。
“表哥便不怨嗎?”
“怨什麼?”他疑地偏了偏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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