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倒是，”白承徽頷首，“就是從今往后，東宮里又多了一位奉儀，瞧著殿下……似乎還喜歡的，”側目看向顧青昭：“姐姐不生氣嗎？之前還那樣夸。”

“為何要生氣？為了多了個人進來就生氣，實在不值當。”顧青昭很是淡然。

夜寂寥，白承徽只看到側臉冷清。

心里便冒出一子無名之火來。

“殿下也真是薄……”頓了頓，“一會子招一個人進來，真是氣人！”倒不是為自己鳴不平，就是覺著，太子之前還那麼喜歡顧姐姐，眼下又召新人，不高興，很是薄。

顧青昭看著這樣，很是好笑，“怎麼這麼生氣？”

“我就是……替你不值。”抿。

“這有什麼。”顧青昭笑笑，“君王三宮六院，本就是慣例，難道還能祈求殿下一生一世一雙人嗎？即便真有那一日，那殿下的良人，也是出自那些世家大族的太子妃，與你我又有何關系呢？”

莞爾，“這樣其實好，與其在外頭找個不知深淺的人做夫君，過那些不知來日的日子，如今的生活也并不差，好歹出有人伺候，不必為食憂愁，若是咱們過得好了，家中族人還能因此獲益。這樣一比較，不過是東宮里多了個人進來，實在沒什麼可氣的。”

白承徽輕嘆道：“姐姐心豁達。”

沉半晌，笑著吐出一口濁氣，“我原本就是宮出了，眼下來了個舞出的方奉儀，倒是我覺著心酸……”

“眼下東宮因著，真是越發熱鬧了。”眉眼間是散不去的霾。

顧青昭輕輕看一眼，回過眼時，目便投向了更遠。

“你瞧這冷寂的夜，手不見五指，宮燈未照亮的地方，皆是未知，誰又曉得那兒是紅墻青瓦鋪就的繁華宮殿，還是門庭冷落之窮巷呢？”

白承徽順著的視線看去。

那，是鷺羽閣的方向。

除了新晉的方奉儀外，還住著小李氏和張氏兩位承徽位份的妃妾。

燭火隨夏日的風聲輕晃，夜半蟲聲戛然而止，萬籟俱寂，睡夢間長夜倏忽而過。

再睜眼時，已是天明。

“主子這一覺好睡啊，東宮里頭可是鬧翻天了。”紅韶掀簾服侍起床。

顧青昭接了一碗溫熱的飲子潤了，邊穿裳邊問：“什麼事你這樣驚奇起來。”

“是方奉儀。”紅韶尋了喜歡的竹青衫來，笑著道：“今兒一大早，就因為居所的事吵鬧起來了。”

“鷺羽閣正屋、后屋，加前頭兩個側屋，統共也就這四個地方能住人，怎麼還能吵上？”

“原先是張承徽住正屋，吳昭訓住后屋，按理說方奉儀來了，就隨便挑個側屋住就是。可非說自個兒打做舞起就是做前頭的那個，住側屋要壞了的運道，張承徽素來是個脾氣急的，這不就吵上了？主子您就說這樣的事稀不稀罕，一個剛晉位的奉儀也敢跟承徽囂起來了。”

“確實稀罕。”顧青昭道了這麼一句，穿戴好了裳坐到銅鏡前，由著緋紫給挽發描眉。

“可這麼做，就不怕嗎？就因為有裴良娣護著就這麼放肆，也太蠢了些。”紅韶小跑著跟過來，端著首飾盒子在旁邊侍立著。

一旁的沈臨笑了笑，“說是蠢，卻也不見得。”

顧青昭勾，從鏡中看著后的沈臨，聽見開口道：“宮里生活的人，哪里不曉得該收斂鋒芒呢？可即便收斂了，難道東宮里其他妃妾就能放過？就憑殿下當場給位份住所，就足夠小主子們眼紅了，張承徽更是個十足不安生的子，難道還真能與和睦相了？與其等著任人欺凌，不如趁著得勢又有裴良娣撐腰，展氣焰，也好旁人不敢輕視。倒不失為一個站住腳跟的法子。”

紅韶豁然開朗，“原來如此。”

緋紫卻蹙著眉頭，很是困，“眼下雖然立住了，可以后呢？”

“那就是方奉儀需要考慮的事了。”沈臨角噙著笑，看了看緋紫手中正在挽的那發髻，說道：“今兒奴婢給主子挽一個發髻罷。”

緋紫狐疑，“姑姑，今日我挽的不好嗎？”

“不是不好，是了些氣勢。”沈臨接手了手中的活計，“雖只是個奉儀，卻也該一一拜過各宮妃妾。齊良娣那里雖還沒來話，可奴婢估著，該有人來請了。”

自打裴良娣宮權被削后，大權就落到了齊良娣手里，議事自然也該在琳瑯宮。

“昨兒主子穿得太過素雅了些，那方奉儀顯見是個不安分的，即便主子不爭，也該曉得，咱們蒹葭宮的主子是容不得放肆的。”

“只是個奉儀罷了姑姑。”顧青昭哭笑不得。

“主子已經立威了一次，眼下趁熱打鐵，也該適當端起氣勢來。不單是為了一個方奉儀，更多是為著那些雜七雜八的人不敢再輕易挑釁，雖說主子容貌不需什麼著來襯托，可人大多時候都是淺的，只看表面。主子震一震們又何妨？”

知曉沈臨口中“雜七雜八”的人是誰，顧青昭忍不住笑，也不阻止了，“行罷，姑姑怎麼說怎麼來。”

辰時正，琳瑯宮門口，眾妃妾云集。

方奉儀姍姍來遲，一襲水紅齊襦，艷麗又張揚。年齡雖比在場之人都要大一些，可因長年練舞，段很是窈窕，一顰一笑間便是萬千風。

張承徽大老遠見了，眸就沉了下來，暗罵一聲：“狐！”

方奉儀這廂款款而來，朝著幾人微微屈行禮后，就看向張承徽，“姐姐何以這麼氣憤呢？到底殿下也沒我住進你的正屋去不是？”

張承徽一見就生氣。

早上的事鬧得東宮皆知，分明是方奉儀自個兒胡鬧，可太子最后竟還給了方奉儀賞賜，當作補償只能住側屋的委屈。這不就是告訴滿東宮，方奉儀得他青眼嗎？

這比正屋被方奉儀占去更鬧心。

“你別跟我耀武揚威的，本承徽看了你就犯惡心。”張承徽冷哼一聲，“不要臉的玩意兒。”

這話方奉儀得意的笑臉僵得幾乎裂。

們這些做底層侍奉的人，最聽不得的就是被別人說“不要臉”這三個字，張承徽這是心口呢。

咬，正要還，便聽外頭禮揚聲起。

“蒹葭宮，顧良媛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