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房,承慶帝穿著一黃緙面青龍朝袍,端坐在書桌后,渾散發著上位者的威嚴。
書桌前,年皇子們和大臣左右兩側各站了一列,分別以太子翊宸與方太師為首。
承慶帝兩隻黑得深不見底的眸子靜靜地注視著他們,緩緩道,
「一個月後便是北燕使者來覲見的日子,朕想聽聽卿們有何看法。」
十年前南衡大敗北燕,北燕雖沒被滅,卻也是元氣大傷。
割了十座城池作為賠償不說,還要年年向南衡進貢大量金銀財帛、奇珍異寶。
只不過,近年來許是緩了過來,北燕又有蠢蠢之態。
聽到承慶帝提到了北燕,寧國公雲宏毅最先沉不住氣,他近不之年仍雄健有力的虎軀了兩,同時重重冷哼出聲。
「哼,當初是陛下手下留才給他宇文雄留了一條狗命。誰知近兩年他越發膽大包天,竟頻繁擾我朝邊境。這次他們來使,不讓他們吃點苦頭,微臣都咽不下這口惡氣。」
昊慢條斯理地瞥了他一眼,並沒怪罪他的失禮。
雲宏毅是他的寵妃雲貴妃的兄長,原先只是一個小小的參將,是靠著十年前北燕一役的功勛,以及雲貴妃的盛寵才得了如今的爵位。
可以說,雲家今日的榮耀,全是靠著承慶帝一手提拔起來的。
方太師聞言微蹙眉頭,慢慢著山羊鬍,邊思索邊道,「只不過,北燕此次是藉著為太後娘娘賀壽的名義上京覲見,各國來使都看在眼裏,不便做得太過難看。」
昊沉了片刻,目轉向了站在左側最前方的翊宸,問道,「太子,你認為呢?」
翊宸頓了頓,眸中黑曜石般的眸子閃著微。
「往年北燕都是挑著歲末派使者進貢,並不會如此張揚,想必宇文帝此次另有打算。」
昊角微勾,眸閃過一讚賞。
他看向禮部尚書,沖他微微頷首。
得了示意,禮部尚書站了出來,躬道,「微臣得到消息,北燕宇文帝有意聯姻,此次將會派香鸞公主隨行,同時派九皇子宇文峙送嫁。」
聽到「香鸞公主」,書房頓時變得雀無聲。
眾人看起來默不作聲,實際餘全都不由自主地往太子上瞟去。
香鸞公主,號稱北燕第一,文武兼濟,傳言卻對南衡太子翊宸一見鍾。
這就要說到十年前的北燕一戰。
皇室的皇子向來早慧,但是卻從來沒有一個人如當年的太子那般出類拔萃。
當時雙方對壘到關鍵時刻,北燕後繼無力,南衡卻也良將盡出,雙方僵持不下已久。
危急時刻,是年僅十一歲的翊宸帶兵三千,奇跡般地突破了北燕三萬大軍的圍攻,直搗北燕皇宮。
香鸞公主便是在那時對披戰甲、浴戰的翊宸驚鴻一瞥,便念念不忘。
直至今時今日,早就過了及笄之年,卻仍未親。
而此時,香鸞公主的和親之舉,不免讓人聯想起當年對太子的一往深。
只可惜,太子已經有了正妃。
翊宸沒什麼表,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
他直接略過香鸞公主和親的信息,倒是對那北燕的九皇子有些疑。
「宇文峙?是那奴所出不寵的九皇子?」
翊宸眸黑沉,帶著晦的警惕之,「他尚且年,且平日裏存在極低,怎會此次被派來隨行送嫁?」
大皇子明浩著嗓子,不甚在意道,
「據說那九皇子養在了香鸞公主母妃的名下,弟弟給姐姐送嫁,有什麼新鮮的。」
「況且,宇文老賊又怎會捨得把寵的皇子送到咱們眼皮子底下?要我說,太子你想多了。」
說罷,他嘿嘿一笑,臉上掛著揶揄之。
「你倒不如想想該如何應付那香鸞公主,一看人家就是沖著你來的,太子你還真是艷福不淺......」
翊宸輕描淡寫地瞥了他一眼,那漆黑的眸子寂靜無波,卻讓五大三的明浩訕訕地閉了。
大皇子明浩的生母是白賢妃。白賢妃是昊後宮里的老人兒了,自潛邸起便跟在他的邊,並為他誕下了長子明浩。
如今白賢妃年歲已大,容不再,卻也還算君恩深厚,昊隔三岔五便會去的荷風殿坐坐。
只是白賢妃平日裏低調賢惠,卻不知怎麼生出了大皇子這般魯莽張揚的子。
......
禮部尚書見一時無人接話,不得不著頭皮頂著那微妙的氣氛再次開口。
「陛下,那這帶隊接見北燕使團的人選......」
承慶帝手中緩緩挲著拇指上雕刻良的暖玉扳指,漫不經心地道,
「卿們有何建議?」
方太師作為兩朝元老,說話一向耿直,此時率先開口,「今年不同以往,既接見北燕皇子公主,按照祖制,理應由太子殿下出面,方顯我大國之襟。」
另一大臣隨之附和道,「北燕此行目的明確,這麼看來由太子殿下接見使團最為合適......」
「呵,區區手下敗將,讓一國儲君親自接見,他們可真是好大的面子!」
說話之人是五營統領秦將軍,負責維護上京城外的安全及巡捕。
唐晉聞言皺了皺眉,一臉不耐。同為天子心腹武將,兩人一向不怎麼對付。
「你別忘了當年是太子殿下領兵三千大敗北燕,此次由太子帶隊正好可以震懾一二......」
眾人就太子一事吵得難分上下。
然而,翊宸作為話題的主角,卻是一副毫與他無關的樣子,垂著的眸子看不出什麼緒。
這時,半晌未出聲的寧國公突然道,
「臣承認太子殿下當年勇猛無雙,整個南衡都無人能比,可是——」
「如今殿下病弱不堪,早已不是當年的『戰神』,不然北燕近年來也不會頻頻試探。此時讓太子接見北燕使團,如果太子不慎出病態,那豈不是坐實了傳聞,更讓他們有恃無恐了?那我南衡面何在?!」
這話看似口無遮攔,對翊宸毫無敬畏,卻也說出了在場大部分人的心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