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康深深地看一眼,從那雙澄澈明亮的眸子里,似乎讀到了什麼。
他也沒有推辭,暗暗深呼吸,才緩緩道來。
“諸位可能不知道,我雖是北蠻公主的侍衛,本質上卻跟你們同屬一個國度。若不是十多年前在南疆遭逢禍事,我也不需要背井離鄉,逃至北蠻,茍且生。”
“而這一切,都與陸高明三人離不了關系。”
說著說著,邱康的思緒突然回到十多年前的南疆窯里。
那時候,他還是公子的伴讀和隨從,和其他挑細選出來的侍衛一樣,以保護公子為己任。可他們一路南下,無數次死里逃生,最終卻被困在一破爛的窯里。
窯外是趕不盡的殺手,如狼般一次又一次地撲上來,恨不得將他們撕個稀爛。
而那些朝夕相的兄弟,為了保護公子的安全,一個又一次沖出去。
下場卻很凄慘。
或被殺手挖坑,活埋在窯前;或被砍掉腦袋,懸掛在窯外的樹枝上;更甚者,那些殺手還給他們喂下蠱蟲,讓他們忍過萬蟻噬心的痛苦,再在痛苦和絕中殘忍死去。
他們被困在窯里,足足七日。
邊的兄弟一個個離開,他始終陪在公子邊,眼睜睜地看著那些兄弟被折磨,被殺,卻無能為力。
后來,公子與他互相發誓,若是能活下來,一定要讓這些人債償。
也許是老天開眼,在窯被火燒得崩塌之后,他們頂著被毀掉的臉,忍辱負重地活了下來。按照計劃,他去北蠻,為北蠻公主的侍衛,而公子則留在國,暗暗為十多年后的復仇而做準備。
如今,他們終于替死去的兄弟們報仇了。
他只覺到無比輕松。
林霜遲按捺住心中的雀躍,滿腦子都只有一件事——
云家還有人活著!
而且,確確實實是的小舅舅。
腦海里閃過一張溫和的臉,往日種種隨之浮上心頭,而那些困擾著自己的疑難問題也終于有了答案。
怪不得不求回報……
怪不得他知道那麼多關于云家的事,甚至連中蠱蟲都一清二楚……
終于不是一個人了!
兀自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若非蕭眠舟從旁提醒,只怕會失態于人前。
思及此,朝蕭眠舟遞去一個激的眼神,由于邱康也沒指名道姓,便也當做看不懂似的,朗聲問道:“邱侍衛,據你這麼說,之所以會如此針對陸尚書、沙侍郎和任尚書,是因為他們曾經做了天理不容的事?”
“對。”
“我在陸尚書府上看到有個土坑,那也是你挖的?”
“是。”邱康角微勾,似笑非笑,“不僅如此,我還把他們的腦袋砍下來,掛在面向南疆的某一棵樹上,以此祭奠我那些兄弟的在天之靈。當年他們對我們兄弟做下的事,今日我都要悉數還回去。”
到了此刻,眾人也終于知道這樁命案的前因后果。
說白了,這都是陸尚書三人造下的孽。
如今被當事人回來尋仇,也算罪有應得。
但不人地瞥向龍座上的景元帝,暗暗思索著,他會如此定罪。
林霜遲也提起一顆心,朝景元帝看過去。
卻不想,景元帝也正好朝看過來。
四目相對間,恍惚看到那威嚴雙眸中藏的殺意。
*
城北某個偏僻的院子里。
何星剛給床上的人喂完藥,服侍沉沉睡去,便走出了房門。
門外,胖個子和瘦個子齊齊拱手稟報。
“公子,不久前得到消息,林姑娘已經宮覲見景元帝了。”
“同時,林姑娘還帶走了邱康。”
何星負手而立,仰頭看著天際流云,角溢出一抹若有似無的嘆息。
“我早就知道會有這一日。邱康是如何被抓到的?”
兩個手下互相對視一眼,皆是無奈道:“林姑娘拿阿桑娜公主作為餌,在阿桑娜公主出城的路上派人埋伏襲。邱康見公主遇到危險,便主現相救。誰知道,最后會落林姑娘的圈套。”
說到這里,胖個子又問何星,“公子,林姑娘的能力有目共睹,若是為了計劃能順利進行,為何不提前告訴,讓不要參與進來?”
“對啊,要是林姑娘不參與這個案子,咱們報仇報完了,也不會有人查到真相。”
“你們懂什麼?”何星叱道。
他姓埋名、茍且生,可不單純是為了報仇,還為了能夠還云家一個公道。
若不能將此事的影響擴到最大,云家之事得不到重視,并非他所希看到的。
必要時……
可能連邱康都要……
想到這個可能,何星忍不住抬手,了眉心,心莫名的煩躁不安。
他背著手,在院中踱來踱去,突然問道:“宮里可有消息傳來?”
兩個手下齊齊搖頭。
宮中雖有他們的眼線,傳遞消息卻沒那麼及時,尤其景元帝親自過問此案,又有多名朝廷重臣旁聽,想要及時地傳出消息,更是難如上青天。
何星卻等不下去,吩咐手下看好房間里的人,準備借用禮部員的份進宮一趟。
剛打開大門,卻見一輛低調奢華的馬車停了下來。
一個穿著華貴的婦人在旁嬤嬤的攙扶下走過來,銳利明的眸打量著何星,片刻后,才開口問道:“你就是云茂山的兒子?”
何星頓時如臨大敵,與那婦人面對面地對峙。
*
書房里,也正在上演一場對峙。
林霜遲被景元帝那麼盯著,有那麼一瞬間,手腳都不知道該往哪兒放。
但又想到,此事與無關,縱然景元帝懷疑,也找不到證據。
一時間,腰桿也直了起來。
就在這時,景元帝則問道:“林霜遲,你覺得此案要如何定罪?”
“請陛下恕罪。臣只會查案驗尸,卻不懂朝廷律例。”
林霜遲低垂著頭,實則脊背得筆直。
知道,景元帝已經打心底里開始懷疑了。
帝王多疑,對來說,可不是什麼好事。
景元帝卻仿佛沒聽到的話似的,繼續問,“你不用考慮什麼朝廷律例。在你看來,這個侍衛回來報復,是對還是錯?”
對此,林霜遲只能沉默。
蕭眠舟不忍被如此迫,特意站出來,替求,“父皇,有您和諸位大臣在,林姑娘又豈敢班門弄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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