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下子，別說蕭眠舟等人，就連李昆都看不懂的行為。

從開始到現在，都表現得很公事公辦，無論是面對李昆這樣狡猾的嫌疑犯，還是李氏這樣孱弱的婦人，基本都是一視同仁。

可沒料到，居然會替李昆求？

這，可能嗎？

是求，還是另有打算？

李東明一時不著頭腦，心直口快地問出來，“林師爺，你在替李昆求？”

“不是。”林霜遲深吸一口氣，強調道，“不是求。我是覺得，府辦案就要有辦案的章程，不可離了律法而存在。如果一言不合就用刑供，難保會授人以柄。還請王爺和知府大人三思啊！”

說這話時，還下意識朝王磊的方向投去一眼，直把王磊氣得夠嗆。

蕭眠舟眸微暗，深深地看了一眼，也不知是否相信了這番說辭，倒是沒有再堅持“對李昆用刑”的做法。

而李東明正指著林霜遲給他破案，也不會去深究那麼多，只道：“既如此，那李昆，本再給你一次機會。要是你不好好說清楚，有的是棒伺候。”

“是，是……”

李昆縱然心中不在意，但此刻卻與林霜遲莫名有了些默契，算是領下了這份。

見狀，林霜遲眼里劃過滿意，道：“說吧，你跟齊尚書有何恩怨糾葛。他是害死了你家人，還是威脅了你親戚，值得你不計一切代價地去折磨他？”

李昆一聽，本來正想著是否要全盤托出，但“家人”“親戚”這些字樣，反而給他提供了另一種新的思路。

一時間，他心中暗暗激，看向林霜遲的目變得明亮了起來。

“李昆，怎麼回事兒？還不速速招來？”李東明急得拍起驚堂木。

聒噪的聲音打斷李昆的思緒，他一想到那個可能，止不住的心澎湃，甚至指尖還微微抖起來，就好像行走在黑夜中，前方突然出現一盞明燈，指引起他前行的方向。

他忽然覺渾充滿了力量，當即理了理思緒，道：“林師爺真是一語中的，什麼都瞞不過您。其實，嚴格說來，我與齊正清份懸殊，本該是沒有集的。真正與他有集和恩怨糾葛的人，是我父親。”

“十幾年前，我父親與齊尚書曾經是生死與共的好兄弟，約好一起效忠朝廷，封侯拜將。但隨著齊正清對權勢的越來越強，他逐漸背叛了兄弟間的承諾，并且還顛倒黑白是非，不僅害了我父親，也害了無辜的另一家人。”

“我父親對他失至極，本想帶著我辭歸。誰知道，齊正清又在我父親離開京城后，派出一批批殺手，想要取我們父子的命。”

李昆神有些恍惚，眼神縹緲悠遠，向天邊，仿佛又回到了四逃命的那些年。

當時，他只有四歲，不是被父親抱在懷里狂奔，就是趴在父親的背上，看過各種各樣的陷阱刺殺，也經歷過無數的腥風雨。

至今，他都還記得父親殺一百名殺手，最后也力竭而亡的景。

臨死前，父親只代他兩件事——

其一，囑咐他要找到齊正清，并殺了他；其二，則要把齊正清做錯的那件事重新翻出來，無論再難，也要還那家人一個公道。

思及過往，他悲憤難當，忍不住握起了拳頭，字字句句，從齒里迸出。

“我父親離世后，我混乞丐中，僥幸逃過后續的追殺。但因為始終銘記著父親的托付，不敢有毫懈怠。我花了十幾年的時間走到京城，本想找個機會扳倒齊正清。但沒想到，在這十幾年里，不只是我在長，齊正清的也做得越來越大，我在京城中潛伏多年，卻沒有找到一擊必中的機會。”

“直到這次，他回了姑蘇，見到二狗，我才終于找到了突破口！”

李氏恍恍惚惚地抬起頭，凌的發垂落在臉頰上，卻難掩那一臉的悲慟。

死死地盯著李昆，睚眥裂，“當初，你接近我兒，是有意為之？”

“是。”李昆自知有愧，只匆匆看了一眼，就別過了頭，繼續道，“我無意中得知，二狗竟然是齊正清的私生子，還頗得齊正清疼，便想從二狗上手，設局齊正清現出原形……”

“你這個瘋子！你還我兒子——”

李氏突然像一頭狂暴的母獅子，咆哮著，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地沖了上去。

往常弱弱的手化作一只只尖利的爪子，不管不顧地往李昆臉上抓，同時手腳并用纏住李昆，充分展現出潑婦打架的彪悍氣勢。

李昆手腳被鉗制住，眨眼間，臉上多了幾道鮮紅的口子。

他眸一冷，使出力狠狠撞開李氏。

李氏砰地一聲摔在地上，額頭磕在地面上，瞬間變得青紫，但很快就爬起來，繼續朝李昆撞過去。

李昆推開，又繼續撞……

如此反復了三四次，李昆本來心里還有的一點憐憫和愧疚之徹底消失，手下加重了力道，把李氏狠狠地摁在地上，面冷漠道：“李伯母，你也別怪我狠心。你心疼你的兒子，可當年我和我父親被齊正清雇來的殺手追殺時，又有誰來心疼我們父子倆？”

“說到底，這一切都是因果報應而已。”

“我呸！”李氏紅著眼，瘋了似的瞪著他，怒吼道，“冤有頭債有主。齊正清害了你們，你去找他，為何要牽連我兒？我兒是無辜的啊……他還那麼年輕……那麼年輕……”

齊老夫人聽不下去了，忍不住冷喝出聲，“李氏，你胡說什麼？我兒對你們母子多好，甚至臨死前都還在想著該怎麼補償你們母子。而你，就是這麼對他的？”

與齊正清有了最深牽扯的兩個人，卻紛紛指責起對方來。

只是，這一幕落在李昆的眼里，卻變得無比諷刺。

他卷起袖子，亮了亮拳頭，戾氣十足道：“你們別以為在這里互相推，就能將那些人命恩怨一筆勾銷。自古以來，殺人償命，父債子償。我也不想二狗的，但錯就錯在他不該是齊正清的兒子，并且還深得齊正清的疼。”

“齊正清這個偽君子，害得我和我父親四逃亡，我不過是把他加在我們父子倆上的痛苦全部還回去罷了。”

“這一切，都是他罪有應得，怨不得別人！”

在一旁坐著的蕭眠舟聽完這段話，突然迅速扭頭，如鷹隼般銳利的目直直向林霜遲，有那麼一瞬間，林霜遲覺自己被他的目傷了個無完。

“來人！給本王拿下李昆！”

林霜遲聽完臉大變，子突然僵在了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