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慶安帝所言，大軍戰后有諸多善后事宜，打掃戰場，治療傷兵，安頓百姓，記錄陣亡的士兵名單，統計眾人戰功上報朝廷等等。

　一樁樁一件件，千頭萬緒，瑣碎且忙碌。袁清為主將，樣樣都要過問，忙得腳不沾地。每隔三五日，才能來探一回太子。

　“殿下，我已經上了請罪的奏折。”袁清連著數日不得好眠，眼睛里滿是，聲音倒是平靜：“等一個月后，孟將軍領兵啟程回京，我會隨殿下一同歸京，親自面圣，向皇上請罪。”

　何將軍戰死，太子重傷，邊軍死傷慘重。這些，主將袁清都不了干系。

　雖然最后邊軍打了大勝仗，將韃子趕出了關外。不過，功過不能相抵。袁清定要被重責嚴懲。

　朱昀很清楚慶安帝的脾氣，心里暗暗嘆息，口中還得安袁清：“舅父多年鎮守邊關，既有功勞亦有苦勞。父皇不是刻薄之人，定會給舅父戴罪立功的機會。”

　袁清的笑了笑，笑容里出些許苦：“不瞞殿下。當年我父親在邊關數十年，韃靼然被打怕了，不敢輕言進犯。這十幾年來，換了我做主將，不大不小地打了幾回仗，勝仗敗仗多。”

　“自家知自家事。我過于謹慎優，和父親相比，差得遠。就是朝中武將，勝過我的也不。這邊軍主將的位置，我早該讓出來了。”

　朱昀也沉默了。

　這幾個月過來，他也歷練了不。有何將軍在前對比，袁清確實差了些。比起驍勇善戰的孟將軍來，也略有不及。換在承平年間，袁清勉強能支撐，像此次韃子銳盡出兵臨城下，袁清瞻前顧后不夠果決的缺點暴無。

　這個邊軍主將，袁清是做到頭了。

　舅甥意再深厚，也不能拿邊關安寧做人。

　沉默片刻后，袁清打起神說道：“我和孟將軍商量過了，一個月后一同啟程歸京。只怕殿下不住奔波之苦。”

　朱昀定定心神道：“無妨，我能撐得住。”

　袁清走后，沈祐進來了。

　沈祐傷勢已經痊愈，重新穿上了銀甲，既威風凜凜又格外俊。

　朱昀看一眼，便笑了起來：“還是看你穿這樣更順眼些。”

　沈祐天生一張冷臉，別說對著太子，就是對著慶安帝的時候，也是這副冷凝銳利的模樣。朱昀張口說笑，沈祐也沒笑，正應道：“末將為天子親衛，本就該穿甲帶兵。”

　這個沈祐，真是無趣得近乎可。

　朱昀心里暗暗好笑，隨意扯開話題：“也不知信送到宮中沒有。”

　沈祐答道：“應該送到了，回信在路上，殿下耐心等一等。”

　朱昀略一點頭。就這麼簡單的作，做來都有些吃力。朱昀在沈祐面前也沒逞強，自嘲地笑道：“一個月后，大軍啟程歸京。我得躺在馬車里。也不知能不能熬得過奔波的辛苦。”

　沈祐不擅長逢迎拍馬，更不會安人，簡短地應了句：“末將相信殿下能撐得住。”

　朱昀：“……”

　和沈祐聊天真不是件容易的事！

　朱昀整日整夜地躺著床榻上，也著實是無聊了，看了沈祐一眼，笑著打趣：“你比我還小一歲吧！怎麼這般言無趣。你在家里對著妻兒也這樣嗎？”

　提起妻兒，沈祐的眉眼頓時和了許多：“末將的脾氣是天生的，想改也改不了了。”

　這不是好多了嘛！

　朱昀心里暗暗好笑，順口問了句：“你的兒子是不是快滿周歲了？”

　沈祐嗯了一聲：“只可惜，趕不上他的周歲宴了。”

　語氣中，流出濃濃的憾。

　朱昀也嘆口氣：“我也惦記棟哥兒棠姐兒和梁哥兒了。”

　是不是數了一個？還有一個榕姐兒吧！

　沈祐默默瞥了太子殿下一眼。朱昀難得從沈祐眼中窺出緒來，頓時有一淡淡的尷尬。或許是憋得久了，竟在沈祐面前吐心聲：“孩子是無辜的，榕姐兒也是我的兒，我見了也很喜。不過，為了東宮和睦安寧，也只得這樣了。”

　這世間，沒有后悔藥。更沒有十全十的事。做出了選擇，只能如此。

　沈祐不是多之人。再者，東宮的家事，也不到他來置評。所以，他沉默不語。

　……

　有了這一回之后，朱昀對沈祐親近了不。之后時不時地就在沈祐面前說一說三個兒，偶爾也會提一提太子妃。

　京城的回信很快來了。

　朱昀不能彈，就讓沈祐給他讀信。

　讀了慶安帝的信袁皇后的信，太子妃的那封信，沈祐自然不能。將信拆開，放在朱昀的枕邊，留著朱昀自己慢慢看吧！

　在令人焦灼的等待中，時間似過得格外緩慢。

　等到沈嘉的傷養好了，終于等到了歸京的這一日。

　孟將軍領兵在前，太子殿下躺在堅實的木板上，被抬上了特制的寬敞馬車里。江太醫嚴太醫也一并上了馬車，另有沈祐和祝統領等人，寸步不離地守在太子殿下邊。

　來時日夜兼程趕路不息，回程就沒那麼迫了。不不慢地行軍半個多月，才到了京城。

　大軍不能進城門，去了軍營里安頓。

　袁清和孟將軍等一眾武將一同進了金鑾殿，覲見天子。

　太子殿下還不能起，總不能抬進金鑾殿，一路被抬著進了東宮。

　早已得了消息的袁皇后和太子妃袁敏，領著棟哥兒棠姐兒梁哥兒在東宮門口等候。蔓良娣照例沒有面，榕姐兒由娘抱著站在角落里。

　袁皇后激難耐地快步上前，握住兒子的手，淚水潸然而下，泣不聲。

　袁敏忍著淚水，走上前，目掠過朱昀蒼白的臉孔，心像被針扎了一般痛。

　朱昀這一路躺在馬車上，道還算平穩，沒遭多罪。不過，到底遠不及安穩躺著養傷。

　“母后，我沒事。”朱昀強打起神安袁皇后，又對袁敏笑道：“我回來了。”

　袁敏強忍著的淚水，滾落眼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