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人都蒙王爺多年照拂,雖一朝蒙難,卻都愿意留在此。”
秦良玉明白過來,又不由失了聲。
從始至終,沒人背棄他,唯一待他不好的人,只有。
管家也有些不明白這些日子以來發生的一切,看了秦良玉半晌,嘆了口氣:“王妃若回來了,便安心住下,您嫁過來的那天,王爺便吩咐過了,一切以您為尊,不論何種境地,都是一樣。”
秦良玉攏了下上的披風:“哪怕我背叛了王爺,當街刺傷了他?”
管家沒猶豫,點頭:“是。”
秦良玉步子了一瞬,他將的一切都安排得太好,好到就算他如今不在了,也還是沒人指責。
秦良玉放在側的手握拳,半晌,才道:“我要進宮一趟。”
管家愣住,隨即鎮定下來,點頭道:“是,王妃稍等,我這就派人安排。”
如今皇帝和林相都不在了,朝中多的是一向信重沈惟弈的人,即將登基的沈乾更是待沈惟弈尊敬有加,倒也沒人為難王府,甚至說是在這樣風雨飄搖的時候巋然不也不為過。
秦良玉換好王妃服制,沒過多久,便得了允許進宮的喻令。
擺逶地,一路走著,終于又于宮闈深見到了即將要小小年紀便登基為帝的沈乾。
皇帝才去,他還沒除縞素,背著子等秦良玉。
只是這回,他卻不像上次一般待恭敬,反而著冷漠疏離。
聽到秦良玉進來的靜,沈乾這才轉過,又命殿的人退下,這才冷著聲音開口:“你來做什麼?”
在他看來,這人是害死皇叔的人,再不是之前那個被他屋及烏敬重的新王妃。
秦良玉開了口:“我知道,你如今怨我是應該的,只是大夏來勢洶洶,又事關我,有些事,我想跟你談談。”
沈乾如今年紀太小,卻要擔這麼重的擔子,這些日子早有些不過氣來,此刻也不由悶聲道:“不必了,我會想法子理好一切。”
秦良玉眉目微凝,嘆了口氣:“乾兒,是我。”
這樣的語氣讓沈乾瞬間沒了方才的鎮定,眼神一定,認真地看向秦良玉,許久才啟:“你是……”
“我是宋綢。”
沈乾啞了聲,仿佛到了極大的沖擊,眼里流出不可置信來,許久后才了聲音,喊:“皇嬸。”
秦良玉輕輕應了一聲,低下子像從前無數次那樣與平視:“你能信我,皇嬸很高興,你皇叔這事,是我的錯。”
沈乾似乎也想到這些日子以來的事,問:“你為何不信他!”
秦良玉的手了。
從前是告訴沈乾要信沈惟弈,要相信自己的直覺,可到頭來,這孩子做到了,卻沒做到。
“是我的不是,只是我還有事同你說。”
“你皇叔的名聲,我會替他正回來,至于大夏,你登基之后,只管將我推出去,我會去淮谷關一趟,解決這樁事。”
沈乾沉默良久,最后點了頭。
次日,沈乾如期登基,底下的人山呼萬歲,改國號為天啟。
天啟元年生了許多事。
攝政王與天浩二十七年被判為逆賊,名聲盡毀,最終尸骨無存。
天啟元年,攝政王妃了朝服,又親自認錯,聯合一眾老臣為攝政王平冤,頭在金鑾殿磕到紅腫,親手呈上林相和先帝的罪證。
真相終于大白,林相滿門眷為奴,男眷流放。
秦良玉在街上見到了林挽兒,被推搡著往前走,一步步都是自己釀的苦果。
這邊新帝登基,大夏那頭依舊在著出攝政王妃秦氏,寸步不讓。
聽聞鎮守淮谷關的將領江贄本還漫不經心應著敵,卻在某一日突然像發了火的兇一般退敵千里,將大夏遠遠阻在外頭,絕了蕭穆的執念,經年沒敢再提過要攝政王妃之事。
與此同時,秦良玉收到了自淮谷關而來的一封信。
時隔多年,再次收到的來自江贄的信。
他說。
阿綢,見信如晤。
我知你之困惘無措,也悔之不及,先前見面時沒能認出。
山河千里,淮谷沙漫,我此志不渝,愿卿安好,自于九重宮闈尋去,我愿長長久久敵守卿。
秦良玉看了信后許久沒做聲,將信妥善安置好,又在廊下枯站了一夜。
因著江贄,先前說的淮谷關之行沒能行,又在王府待了月余,這才帶了包袱離開汴京。
走的時候沒人知道,走前已將一切安排好,一如從前沈惟弈替做的那樣。
嫂嫂和淵兒被送到了王府,又有從前舊將的家眷之名傍,往后必定不會任何人為難。
秦聞衍至閣,和顧恪之一道盡心輔佐沈乾。
秦良玉離開的第二年,聽聞秦聞衍和沈央了親。
一切似乎都在往好的方向發展。
秦良玉一個人走了很久,在元啟二年的冬日去了塞北。
沈惟弈走前說過要同一起去的塞北。
這里飛雪漫天,秦良玉裹著厚厚的大髦,一步步走得很慢,剛留下腳印,便又被新雪覆住。
往手里呼了口熱氣,低頭捧了把雪,又眼睜睜看著雪在手中融化,這才看到不遠有屋子。
太冷了。
不知為何,腳步不停地往那個方向走,像是追尋向往已久的晴日。
緩緩推開門,里頭果真暖和極了。
篝火搖曳之下,秦良玉的眼睫眨了一下又一下,靜靜地看著正端坐的人,臉上有些病容,卻一如既往的儀容有度,眼眸看向窗外,秦良玉也跟著看過去,這才發現,那正是方才走過來的地方。
秦良玉笑起來,這個時候反倒流不出淚來,大喜大悲之后的久別重逢,讓看眼前這人如隔云端。
男子回眸,慢慢起了,走過來,低眸淺笑一瞬,了上的大髦,同說:“風雪太大。”
一如那日城門圍剿之時,萬般困境,他卻只同說:“風大。”
秦良玉莞爾,回他:“跋山涉水,得見故人,阿綢喜不自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