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子爺是要讓我做外室?世子爺說這番話的時候,可曾想過那些高門大戶里外室的下場?”
蘇落只覺得可笑。
“我若做了世子爺的外室,我和我弟弟這一輩子都毀了,怎麼,我爹娘死了還不夠,還要搭上我和我弟弟的名聲和命才行嗎?”
蘇落一句一個死了,一句一個要命,這樣重的話,陳珩卻一個字都反駁不出。
他心口就像是被割裂了一道口子,那割裂他心口的刀,鈍的很,還在一刀一刀的割。
過了好一會兒,他攥著杯子的手指松開,想要去拉蘇落的手腕,可蘇落離得位置有點遠,他夠不到,就只虛虛的蜷了蜷,艱難又艱的道:“究竟怎樣,你才愿意同我回去?”
蘇落淡淡的看著他。
陳珩說完,緩慢起,他朝蘇落靠近過來。
陳珩才走了一步,蘇落道:“不是我要怎樣才能同世子爺回去,而是世子爺怎樣才能讓我堂堂正正的活著。”
陳珩出去想要拉住蘇落的手,就那樣僵在那里。
他耳邊響起徐行在顧婆子家的那通質問。
徐行說:才十五吧,一個小姑娘,帶著一個五歲的孩子,跑出來做什麼?跑出來苦嗎?是因為喜歡吃苦所以才跑出來嗎?為什麼不做世子夫人,因為不喜歡嗎?
陳珩看著蘇落,悶的厲害,張了幾下,才發出聲音,“你......不喜歡我了嗎?”
蘇落像是沒有聽到他的話,看向那一桌子飯菜。
陳珩順著那清清冷冷的目看過去,目落在那一碗牛蒸蛋上,陳珩頓時眉心一跳。
“世子爺喜歡我嗎?如果世子爺喜歡我,世子爺能不能不要再為難我了。”蘇落一改先前的淡漠,此時語氣里多了幾分哀求,“我就算是喜歡世子爺,也該對得起我爹娘的在天之靈,也該為我弟弟考慮,世子爺,放過我吧,好嗎?”
讓他放過。
陳珩這輩子沒有過什麼傷,這個時候,卻像是讓人從正面狠狠的往心窩里了一刀。
他朝后踉蹌半步,跌坐在椅子上。
蘇落看著陳珩,頓了一下,福了福子行了個禮,轉頭離開。
在賭,賭陳珩對的那一點分,賭陳珩的那一點良知,如果他有。
現在的實在是太弱小了,本無法和陳珩剛的撕破臉,一旦陳珩要用強,就像是對付碼頭苦力一樣對付,毫無還擊之力。
需要慢慢周旋,在夾中求一個生存之道。
哪怕手段有些卑鄙......想必,有今日這些話,陳珩回京之后,鎮寧侯府也會有一陣子不太好過吧。
蘇落唯恐陳珩再追上來,從酒樓出來,在后院牽了騾子車,快速離開。
陳珩之前說,他不能在這里耽擱太久,他有要事要回京。
他的確是有要事。
碼頭那件事鬧得太厲害,鎮寧侯府為了保下他,不讓皇上將他抓牢獄遭皮之苦,做出讓步,同意支持皇上開辦漕運。
但前提是,這漕運督辦,鎮寧侯府要全部參與。
他要趕回去理這些事。
明明十萬火急,陳珩此刻坐在真定的酒樓里,卻一點要走的意思都沒有。
金寶站在陳珩一側,他從未在陳珩臉上見過這種堪稱落寞的神。
“爺,京都還等著咱們回去呢。”陳珩不,金寶卻不能不催。
陳珩著窗外,忽然問金寶:“你知道吃不得牛嗎?”
金寶提了一口氣,小心翼翼覷著陳珩的臉,斟酌了一下,最終實話實說,“知道的。”
陳珩一雙浸染了沉的眼眸從窗外轉向金寶,看著他。
金寶忙低頭,“蘇姑娘第一次吃牛蒸蛋,回去之后腹痛難耐,求了夫人請大夫,夫人說蘇姑娘事多,回絕了。
那天晚上,蘇姑娘沒給世子爺送宵夜,世子爺問卑職為何沒送,卑職說蘇姑娘吃了牛蒸蛋不太舒服。”
金寶回稟的清清楚楚。
陳珩皺著眉,約想起來是有這樣一件事,他當時大概是忙著藥方推行和藥價的事,聽到了,但沒理會。
他沒往心里去。
之后的家宴,但凡他和蘇落挨在一起,他還是給盛那牛蒸蛋吃,蘇落也都一口不剩的吃了,只是吃過之后......要難多久?
這個認識讓陳珩如鯁在,心里生出一種陌生的,酸酸漲漲的,生之疼。
“類似的事,很多嗎?”
金寶想了想,從上出一張藥方,送到陳珩跟前,“這是子慕生病那幾天,府里的大夫給子慕開的方子。”
陳珩接過來看了,他常年和太醫院打道,多能看懂一點藥方,一眼掃過去,沒發現什麼不對,揚了一下眉梢。
金寶道:“子慕就是尋常風寒,按理說,吃三兩天藥就該好了,沒道理越來越嚴重,這方子里的枳實麻黃卻是子慕那麼小的孩子不住的。”
金寶這樣一說,陳珩還有什麼不明白的。
府里的大夫都是醫一等一的好,不至于連個風寒都治不了。
之所以治不了,怕是有人授意。
陳珩先前只當是母親嫌棄蘇落份低,不愿意做世子夫人罷了,卻沒料到已經了殺心。
“這方子,從哪來的?”
“當時因為打聽到蘇姑娘帶著子慕去過春堂,卑職便去春堂詢問了一下,那給子慕看診的大夫給的,這也不是原本的方子,只是他記得上面的藥,重新寫了一份。”
陳珩眼底帶了怒火,“既是之前就知道這些,為何今日才說!”
金寶言又止。
陳珩憤怒的拍了桌子,“說!”
金寶低頭,“世子爺馬上就要和顧姑娘親了,卑職說這些,不是讓世子爺為難麼,以后世子爺還如何與顧姑娘舉案齊眉,親了,才是世子夫人。”
陳珩眉心微皺,頓了一下,眼中蔓出震愕,“你是說,這方子,是瑤兒指使人下的?”
金寶點頭。
陳珩瞬間攥了拳。
一時間,這真定的酒樓包間里,靜的萬籟無聲。
過了好久,陳珩那攥起的拳頭狠狠一拳砸在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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