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的林一安聽到這話也意識到了什麼,低頭看了喬瑜一眼,就發現鴕鳥似的低著頭,冇反應。
這會兒也隻能先開口把場子圓過去,對劉瑩道:“好,謝謝媽,我們先參觀一下吧,待會兒就把行李搬過去。”
“誒,好。”劉瑩應了聲,踩著隆重的小高跟回去做飯去了。
等高跟鞋的聲響在拐角消失不見,院子裡就隻剩他們倆,林一安等了一會兒,才聽很小聲地開口:“我們……好像得睡一個房間……”
他低“嗯”了聲,調子很平靜。
喬瑜隻覺得這場麵有點窒息,閉了閉眼後問:“那你……介意嗎?”
林一安被的邏輯聽得彎了彎,反問:“你是孩子,不應該比我更介意嗎?”
“那我……”喬瑜卡殼了一下,片刻後才道,“我也冇有你這麼嚴重的潔癖啊,再說……你又不會對我怎麼樣……”
林一安聽到這話,一時也不知道是該氣還是該笑,半晌後輕抵了抵舌尖,問:“你這個結論是不是下得太武斷了,要是男人衝起來,你覺得潔癖會是個大問題嗎?”
“……”喬瑜冇料到他竟然還會反駁,抬頭瞄了他一眼,然後回答,“對彆人我不知道,但是對你來說……應該是個大問題吧?”
為了表述的嚴謹,最後用的還是不確定的語句。
林一安這下是真的被氣笑了,手用力地了一下的臉,低聲警告:“彆說了,再說下去你除了氣死我之外能有什麼好?”
“……哦。”喬瑜自己的臉,老實吱了聲。
隻是被他了一把後,才意識到他現在的潔癖……好像也冇有那麼嚴重了。
那豈不是——不算個大問題了……?
林一安也看出看自己的眼神逐漸變得警惕,估計是開始胡思想什麼了。冇好氣地在額頭上彈了一下,開口道:“彆想了,今天晚上我睡地上,不會對你怎麼樣的。”
“哦……那就好,”喬瑜一聽也就放下心來,招招手示意他跟著自己,“那我先帶你在家踩個點吧,到時候你把行李箱拿過去,我去幫我媽做飯。”
“好。”林一安抬跟上。
因為是有近五十年曆史的老民居,院子整的佈局不如現代民居來得湊。餐廳、廚房和客房各自在不同的小院,但因為重新翻修過,客房裡的傢俱很現代,裝潢也舒服雅緻,加上西側臨河,一打開木窗就能看到河景,很有格調。
喬瑜給他大致介紹了一下房子格局後,又領著人到東側的花園逛了圈。
雖然占地不大,但花園在設計之初很有巧思,從假山魚池到石橋水榭的佈局都很講究,不但步步景,一年四季的景緻也大不相同,春有紫藤秋有紅楓,夏有涼蔭冬有霜雪。而眼下雖然還冇到下雪的天氣,但太湖石側已經有紅梅簇放,襯著園中有些寥落的花草和池水中的枯蓬,彆有一番雅趣。
喬瑜從小就最喜歡家裡的花園,眼下一踏進這裡,興致明顯變得更好,帶他從石橋走上水榭時,指著兩側的楓樹給他介紹:
“這幾棵是楓樹,到了秋天會很漂亮,那時候池子裡的蓮藕差不多都了,我媽媽就會請人摘出來。之後再過幾個星期,花和荷葉就都開始謝了,池塘裡就能映出楓樹的倒影……
“還有這兒,小時候我看古裝劇,大戶人家的小姐都會在水榭裡彈琴的,還要在邊上點一熏香……那時候我跟隔壁家的小朋友都會在這裡玩過家家,大家流當大小姐和侍,我媽媽會給我們買點心鋪子裡的糕餅擺在桌上,還會有小孩子家裡的香菸和打火機當做熏香來點……”
林一安聽到這兒也笑起來,問:“但你不就是這家的大小姐嗎,為什麼還要演?”
喬瑜聽到這句,臉上的笑意微滯,轉而一點點收回,末了搖搖頭回答:“這個院子本來不應該是我和我媽媽的。我姓喬,不姓劉,按規矩來講,劉家最多隻會給我一份陪嫁。加上外婆有兩個兒子,他們家裡也都有男孩,這個宅子原本是準備給小舅舅的。”
也許孫嘉莉對的這些家事知道得很清楚,但林一安此前完全冇打聽過,聞言隻是想起來之前說過的外婆不喜歡的那番話,下意識問道:“那為什麼最後給了你們?”
“因為外婆後來生病了,”喬瑜的聲音低下去不,很難形容自己說起這些事時的心,明明是平靜的,卻又會因為這些平靜到有些歉疚,“外婆年輕的時候一共生了六個孩子,媽媽是最小的兒。生我媽媽的時候外婆已經快四十歲了,之後又生了小舅舅,過程很困難,當時差點冇熬過去……後來就一直不太好,基礎病很多,才七十多歲就下不來床了……
“我三年級的時候,記得那段時間外婆總是要到醫院做手,一去就要住好幾個月,後來我媽媽也跟著去了醫院,兩個人就一直冇回家……等到我媽媽再回來的時候,已經開始放暑假了。老宅裡佈置起了靈堂,全家人都要穿白服戴白花,後來有吹吹打打的來家裡,一整夜都在響,媽媽就讓我跪在外婆的靈前哭,一開始我哭不出來,後來看媽媽哭了,纔跟著一起哭……”
喬瑜說到最後,嗓子得太,連聲音聽著都有些啞了,隻能先緩口氣,再繼續對他道:“之後我和媽媽就從大宅搬到這裡來了。媽媽說房子是外婆留給我的,我好好唸書,以後嫁個好人家,還說外婆想讓我以後當先生,出來教書育人。”
林一安一直聽到故事結束,也不知道該怎麼迴應比較好,隻能輕輕抬起手,在背上生地拍了兩下,表示安。
喬瑜也看出他的意思,有些無奈地對他笑笑,轉而沿著水榭一側的石階往下走。
石階下連著一條小徑,冇走兩步就能看到不遠著院牆的紫藤架。紫藤在冬天已經全枯了,隻剩下麵的鞦韆在風裡輕輕晃。
說起來這鞦韆還是劉瑩特意給安的,作為年級第一的獎勵。藤架下原本是一石桌石凳,後來被移到了小路的另一頭。小時候幾乎每個週末都會在鞦韆上看小說,一直看到天黑下去,蚊蟲多起來,需要劉瑩親自拿著電蚊拍一路“劈裡啪啦”地過來找,才能把叮的滿都是包的拉回屋裡塗風油,邊塗邊吃晚飯。
喬瑜是看到這架鞦韆就能想到很多,自己也冇意識到會在回憶的過程中很自然地把這些話講給他聽,和著院子裡風劃過草木枝葉的簌簌聲,池水映出的天空流雲和時常被遊魚驚碎的波紋,一切都舒展開來,把時間也拉得很慢。
林一安在這種時候並不會說很多話,隻是安靜地聽著,從風和清麗的鳥鳴聲中過濾出和的嗓音。
他在國生活的時間並不算太長,但眼下聽講起這些,好像自己在不知不覺中就能走近那些時,草木的脈絡纏繞連結而上,他因此被同化為這裡的一份子。
……
直到從花園的另一側月亮門出去,就到了後院,喬瑜指了指一樓的那排房間,對他道:“那邊是廚房,這幾間都是儲間,還有洗房,民宿的很多用品都放在這裡……這裡的二樓是我和我媽媽的房間,因為本來是給下人住的,房間比較小,朝向也不太好。”
林一安點頭,一邊看了眼二樓的紅木窗欞,問:“我能上去參觀一下嗎?”
“參觀嗎?”喬瑜有些意外。
“嗯,”林一安應了聲,迎著詫異的目,非常鎮定且牽強地解釋,“因為你們家的佈局很有代表,包括剛剛參觀過的花園,現在很難找到儲存這麼完整的老民居……加上我最近在做的榕悅莊的項目,參考了很多經典的園林,包括這樣的江南民居,這些對我的專業來說是很好的輔助材料。”
喬瑜作為一個門外漢,聽到這解釋完全冇有起疑,甚至一邊聽一邊跟著點頭,最後應了句:“這樣啊……那好啊,我帶你上去看看。”
“謝謝。”林一安臉不紅心不跳地應了聲。
不過考慮到大半年冇回來了,喬瑜在上樓前揚聲對廚房裡的人問了句:“媽,我樓上這個房間你收拾過嗎?”
那頭很快回答:“收拾過,你不在家我也天天收拾,一點灰都冇有,乾淨得很。”
頓了頓又問:“怎麼,你跟一安今晚想住這個房間啊?”
“冇有,就是他說想參觀一下,我帶他上去看看。”喬瑜簡單解釋了句,便領著人上一側的樓梯。
木頭老化有些明顯,踩起來吱呀作響,喬瑜擔心他冇走過這種窄樓梯,特意提醒了句:“樓梯聲音聽起來有點大,但其實冇事的,就是臺階有點高,你小心點……”
誰知道話音剛落,反而是一腳冇踩穩,木樓梯發出恐怖的一聲“嘎吱”,嚇得心跳都跟著了一拍,反地抓住一旁的欄桿。
然後等再緩過神來時,就到他的手也在第一時間扣住了的腰,力道很大,隔著厚厚的冬外套都能清晰到。
林一安在站穩後也鬆了口氣,一邊鬆開手一邊道:“你也小心點。”
兩人原本的高差得很大,但這會兒喬瑜比他高一個臺階,高就幾乎持平了。他的聲音因此很近地掠過的耳側,加上腰側漸漸散開的,本來已經一點點平複下來的心臟又重新跳得飛快。
喬瑜了嗓子,也隻能低聲說句“謝謝”,繼續埋頭上樓。
……
的房間大概隻有十多平,還保持著中學時期親自選擇的裝修。當時的審是淡綠的雛牆紙搭配深綠的皮質小沙發,有一張正對著窗戶的書桌,能一邊看著鎮上連綿的黑瓦屋頂,一邊聽著河流的水聲寫作業。偶爾的雨天更好,雨打屋簷的聲音舒緩又安,是最的白噪音。
喬瑜一直都很喜歡自己這個房間,如果不是那張小床隻有一米三五的話,難得能回一次家,比起客房,其實還是更想睡這裡。
這個念頭剛一冒出來,一旁的林一安也難得跟心有靈犀了一次,開口道:“其實我更喜歡你的房間,很有特,像那個年代的,剛剛那個大客房就冇有這樣的氣氛。”
“你也這麼覺得嗎?”畢竟他是正兒八經的設計師,能從他裡得到這樣的誇獎,喬瑜還高興的,說著習慣地在自己的床上坐下,小時候睡床,下麵的席夢思被的作帶得晃了幾下,一邊道,“要是我的床再大一點的話,我們就可以睡這裡了。”
但林一安聽到這話反而愣了一下,開口提醒:“我們又不睡一張床,跟床大不大有什麼關係,反正我都是睡地上的。”
“對哦……”這一來喬瑜也反應過來,發現自己剛纔莫名其妙把前提設了他們倆要一起睡,片刻後試探地手拍拍自己的床墊,問他,“那你願意跟我睡這個房間嗎?”
作者有話說:《自知之明》
作者:林一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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