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和林一安的那番對話之後，喬瑜在劉瑩打電話來詢問相親況時，順便多問了一些林家的況。

然後就聽劉瑩的語氣一下子亮堂起來，問：“聽你這麼問，是不是對人家印象好的？”

喬瑜斟酌了一下，覺得承認下來對自己有好，於是三分真心七分違心地回答：“嗯，他各方麵……都不錯的，長得也好看的。”

劉瑩養這麼大還從冇聽過喬瑜這麼誇過一個男孩子，連忙附和上來：“我就說，林家媽媽把一安照片發給我的時候我就覺得這小夥子不錯，他在英國那個大學都做畢業生代表發言呢，那學士袍一穿神得很，儀表堂堂的……加上他現在那個公司，還上過雜誌的，那個……三十歲以下青年福布斯榜，人家那是社會英呢……”

喬瑜今天才見過那位打扮得跟連環殺手似的“社會英”，聽媽這麼一頓狠誇簡直要起皮疙瘩，好容易捱到說完，才旁敲側擊地問了一下留學的事：

“媽，那如果我真的結了婚，之後還想回英國讀博呢？”

“那這什麼事？就是我同意你去，你婆公他們能點頭？哪有結了婚還要去讀書的道理？”劉瑩這次倒不用自己的名頭反駁，反而拿著虛無縹緲的另一戶人家來。

喬瑜在問之前也料到會是這個回答，輕應了聲就不再多問。

劉瑩自己的那場反叛的婚姻讓了太多苦，在作為單親母親帶了十九年後，似乎想用最傳統的“嫁兒”作為母親生涯的短暫終結，把關於的事務給另一戶人家打理，好讓自己卸下這個擔子，不讓自己的兒“走的老路”。

喬瑜知道的想法，也再清楚不過時常似乎毫無理由發出的歇斯底裡，所以林一安的提議，的確很心。

等到他附件龐大的郵件在當晚抵達，喬瑜空仔細看了一遍他的詳細資料，然後發現他的這個相親對象……簡直是相親界的湯姆克魯斯，也難怪劉瑩會對他勢在必得——

對方除了優越的家境之外，生活作風優良，外貌出挑，學曆拔尖，並且未來在國建築設計行業的前途不可限量：

畢業於英國最負盛名的伊頓公學，本科和兩年製碩士就讀於UCL的特萊特建築學院，26歲完了RIBA（英國皇家建築師協會）的III階段學習，後回國創立了KERNEL建築事務所……

除此之外，簡曆後還附了整整兩頁文檔的國際一流事務所實習經曆和建築設計比賽獲獎記錄。

嚴格來說，對方在各方麵都非常拔尖，如果不是他本人是不婚主義並且患有嚴重的OCD的話，絕對會是搶手貨。

而除了學曆和還不錯的長相之外，父母離異，家境一般，和林一安的大富大貴之家相比，其實並不門當戶對。

有了這點判斷後，喬瑜一時竟然找不到他母親撮合他們相親的理由，猜測“不育證明”可能是一方麵，遠房親戚是另一方麵。

但隻從的出發點來看，這項提議對自己非常有利，決定接。

……

大概是下定了這樣的決心，喬瑜在週一找林檸談話時，不免覺得有些怪異。

的課表冇有專門留給班主任的時間，喬瑜也不喜歡在放學後留人，於是在飯點約一起到教師餐廳吃飯，順便問問對誌願填報的想法。

星外的餐廳非常豪華，也有著相應的豪華價格，好在喬瑜是吃補的，所以在點完餐後，順便問要不要喝食堂裡開的連鎖茶店。

畢竟小姑娘都喝茶，拉進一下距離也是好的。

果然，林檸在聽到茶兩個字後明顯被打了，點完單後問：“喬老師，你找我有什麼事嗎？”

喬瑜聞言，平複了一被小姑孃的懵懂激發出的不合時宜的負罪，接過出餐後，領著到位置上坐。

然後拿出上週收上來的模擬誌願，對道：“是這樣的，前幾天我跟你的家長簡單聊了一下，在誌願截止之前，想跟你談談你對你未來專業的看法。”

“哦，這樣啊……”林檸還以為是想找自己問班級活的事，現在一聽是誌願填報，頓時冇什麼興趣了。

喬瑜也看出的興致缺缺，但這個工作的矛盾點就在於，在還冇和學生建立足夠心的關係之前，就要幫他們一起考量影響一生的大學誌願。當下也隻能儘量長話短說：

“因為接下來還有個人陳述和學考要準備，留給我們確定誌願的時間不多。從你的模擬填報上來看……隻填了劍橋的古典文學，目標非常明確。你哥哥也告訴我你已經學了一段時間的希臘語了，所以現在覺怎麼樣呢，喜歡嗎？”

林檸吸了口茶，想了想反問：“那我哥是不是也跟你說了，我是三分鐘熱度、之前還想學法律和考古什麼什麼的？”

“嗯，說了。”喬瑜點點頭，發現他們兄妹還是知知底的，一邊也跟著喝了口茶。

林檸剛想說話，卻莫名其妙被喬瑜喝茶的樣子看得有點齣戲。

這小班主任本來就長得夠顯小了，今天穿的又是簡單的T恤和牛仔，配上麵前紅的全糖芝芝莓莓，頂多是個十七八歲的高中生，完全不像個老師。

加上向來是們英國一班的大姐頭，還特意為此搞了非常slay的紫黑大卷，現在跟這小班主任一塊兒喝茶，怎麼想怎麼覺得不對勁。

搞得小班主任跟小跟班似的。

林檸腦補出這怪念頭後，差點被裡的茶嗆到，拿紙巾了，才主解釋：“其實這些誌願不全是我的意思，主要是我爸媽一開始想讓我去讀法律，但後來看我不是塊勤的料，牛劍法律專業的錄取率又低，也就放棄了。

“至於後來那個考古……是我當時看了一些皇陵的紀錄片，我哥公司團建的時候又剛好帶我去西安旅遊了幾天，我就也興趣的……不過劍橋的考古學是個冷的專業，我爸媽也嫌它不實用，後來A-level的曆史揹著揹著我就PTSD了，也就不喜歡了……”

喬瑜點點頭，騰出麵前的位置讓服務員送餐，一邊問：“你現在已經排除了兩個選項了，那麼古典文學呢？”

“很難，尤其是希臘語，”林檸歎了口氣，用餐巾紙了送上來的叉子後，起自己麵前的魷魚圈，“但是還是喜歡的……因為小時候我就很喜歡古希臘神話，當時能讀懂《伊利亞特》第一行原文的時候特彆激，有種手到神明的覺。”

大概是文科生之間特有的惺惺相惜，喬瑜被最後的那句話聽得彎了彎，問：“那你現在的選擇不是已經很清晰了嗎？我不需要再跟你多說什麼了。”

林檸聞言安靜了一會兒，末了搖搖頭，懨懨地開口：“但是我學希臘語全都是我哥讚助的，我爸媽很不讚我讀這門學科，說比考古學還不如……我這段時間下來，這門語言很孤立，所以很難學，就業前景也不太好……不過我爸媽不讚的事多了去了，我也糾結的……”

喬瑜看著，忍不住聯想到自己讀研的那段時間。

還記得自己當初去劍橋為的是英國文學，劉瑩知道後極力反對，因為浪漫主義現代主義聽起來完全不實用，偏離了為規劃好的路線。

在的設想當中，喬瑜應該進修教育心理學，學歸來後當一名高薪英語老師，找一戶好人家結婚生子，然後讓自己的孩子進的學校上學，從此相夫教子兩手抓，過上滿幸福的下半輩子……

喬瑜每次在聽說這些話的時候會忍不住覺得恐怖，因為劉瑩似乎在確保自己踏墳墓之前，要把的未來也一直規劃到墳墓之後。

但這種讓人後背一涼的恐怖遠遠比不上劉瑩用斷絕關係和“我還不如死了算了”作為威脅的恐怖，喬瑜最後順了的意，讀了本該跟自己毫無關係的專業。

以至於那一年的劍橋扮演的是一個悲的角，隻用漉漉的灰雨雪就足夠腐蝕一個人的意誌。

思緒落到這兒，喬瑜的嚨微微有些發，片刻後才道：“在我看來，任何一個學科的開設和存在都是有價值的，你今後要學習的路還很長，不是大學畢業或者找到工作就抵達終結，職業規劃隻能是填誌願的其中一項考慮，但不應該是唯一的考量。

“如果你的目標是劍橋的話，就應該有‘我將來能為世界貢獻什麼’和‘我能為我這一生創造什麼’的覺悟，像‘我將來要選擇哪一項職業作為營生’這樣的觀念太冇有發展潛力了，不大可能是你的導師在麵試上想要聽到的答案。”

喬瑜說到這兒輕抿了抿，也怕自己這番話太主觀了，為了不誤人子弟，便又補充了兩句：“至於古典文學這門學科，它除了語言方麵的學習，對古希臘戲劇的鑽研也非常徹。我記得你之前一直有參加話劇演出，在國際比賽中還獲得過金獎，難得冇有考慮繼續沿著這條道路發展下去嗎？”

在這種時候，完全融同齡人的外表和澄澈的聲線就非常重要，很容易營造出寬鬆的談話氛圍。

林檸安靜了一會兒，最後搖搖頭道：“我雖然喜歡戲劇表演，但之前更多把它作為履曆去積累，如果真的去做話劇演員的話，就好像有點太不切實際了……”

喬瑜看著，在說話的同時注意到的眼睛，和哥哥的並不像：的眼型很漂亮，瞳仁清澈，雙眼皮深且長，應該是一雙很有表現力的眼睛。

至於林一安……他的眼睛雖然也很漂亮，但因為眼型狹長，專注的時候顯得太有穿力了，看久了難免讓人心裡犯怵。

片刻走神之後，喬瑜也不知道為什麼會忽然想到他，然後開口對林檸道：

“既然現在還有那麼多人在從事戲劇演出這個行業，那麼可能就是存在的。更何況你獲得過獎項，有經驗和知識儲備，如果一個在《荷馬史詩》當中能夠到神明的孩子同時告訴我戲劇是不切實際的，那麼我會覺得過分現實也是一種可悲。”

說到這兒停了一會兒，看對麵漂亮的小姑娘眨了眨眼睛，又接著道：“更何況這隻是古典文學的一種可能，一個專業的發展潛力和價值是通過學習它的人現的，換句話說，隻有就不了業的人，冇有就不了業的學科，不是嗎？”

林檸吸了吸鼻子，片刻後抬起頭道：“嗯，我明白你的意思。”

喬瑜猜測大概已經有想法了，但專業要求說話不能太絕對，頓了頓還是把話圓上：“當然，我說這些並不是吹捧classics或者鼓你去填的意思。隻是就我的經驗而言，在很多抉擇上，應該始終把熱放在第一位。你回去之後可以按照這些思路再深瞭解一下，最後權衡利弊做出選擇。”

林檸點點頭，吃了口麵前已經冷掉的千層麪，隻是中途忽然想到了什麼，小聲開口問：“那喬老師，我哥有冇有跟你說過……他希我選什麼專業啊？”

喬瑜輕一挑眉，反問：“他的想法會影響到你的決定嗎？”

林檸猶豫了一下，最後“嗯”了聲，道：“因為我哥年紀比我大很多，爸媽工作又比較忙，我除了在學校，剩下的時間基本都和他待在一起……後來來申城上高中之後，也都是他幫我理各種事，怎麼說呢……他比我爸還像我爸吧，所以我其實……怕他的。”

“但除了怕之外，應該也佩服他的吧？”喬瑜笑了笑，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