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5.番外二(4) 漠

為了不再出現荒這樣的事，在漠的建議下，六辛將亞分了兩組流出去尋找食，由五個殘疾人保護著。至於漠，自然是由著他自己的意思決定是否要加進來。畢竟，有的時候在附近山林轉上一天，也不見得能遇上一頭野，每逢這樣的況就不得不由漠去更遠的地方帶回獵，所以他並不是能夠天天都跟他們一起的。

荒的加，因為是強行安排，加上畢竟是同部落的人，就算再討厭，也沒討厭到要讓對方去死的地步，所以沒人反對，但肯定會有異議，其中反應最激烈的就是艾了。

“他討厭得很，我不跟他一起。”艾毫不客氣地當著所有人的面指著荒的鼻子大聲說。實在是以前兩人在一起，他總是被荒氣得悶吐，所以一聽到要跟荒一組，登時跳了起來。

面對著指到面前的手指，荒沒有後退，也沒表現出毫怒氣，而是緩慢地自腰間拔出骨刀，然後迅如閃電地斬下。直到冰涼的刀從指尖劃過，艾才啊地一聲驚出聲，往後連退兩步，面慘白地將手放到眼前反復看著，生怕被削掉了一截。

“荒，你做什麼？”六辛見狀，嚇了一跳，一向溫和的聲音不由多了幾分嚴厲。

“煩。”荒漫不經心地將骨刀回腰間，角抿出一殘酷的弧度，“跟這樣的笨蛋一組，我還不如自己一個人。”後面這一句話他是對著漠說的。如果不是答應了漠，這時他早轉走了。

漠眼中閃過一詫異，隨即角止不住地想往上揚，最後他以拳抵咳嗽了一聲，然後背過了，一副完全沒商量的態度。

但是回過神來的艾卻憤怒了，尖著就要撲上來撕打：“你才是笨蛋，你這個又醜又貪婪的卡嘟！”卡嘟是一種長相極醜，喜歡屯積食的獨居野，哪怕是在發期，他們也不會跟配偶住在一起，配完就各走各的了，雌也不會養崽，而是將其產在某些生產不久的食草窩中，食草溫馴，大都會將莫名其妙多出來的奇怪崽養大，然後再被其捕食。因為這個原因，嫫瑪森林的人極討厭卡嘟，卻喜歡在雪季到來之前尋找卡嘟的巢，因為能在裡面找到大量的實和堅果，運氣好的話還有凍的塊。

荒看著被六辛拉住的艾，面無表地回了句：“嘎嘎。”又蠢又笨又沒用，只會嘎嘎。

原本旁觀的人先是愣了下，而後都忍不住笑了起來，連帶攔著艾的六辛也有些無力，只好勸道：“行了，你們兩個，荒跟我一組，艾跟烏裡卓一起。”如果不把兩人分開，後面都不知道還有多麻煩，說不定哪天艾真把荒惹火了，那手就不見得能像今天這樣幸運了。

對此，荒是沒什麼意見的。至於艾，心中還憋著氣，只是目的已經達到，所以也沒再多言，當然背後說些閒話難免。

事實上，荒並不會給其他人造麻煩，前提是你別去惹他。但是如果你讓他不舒服了，那麼他也是不會讓你快活的。六辛對於這一點看得很清楚，加上為首領的責任，才會把人主要到自己這邊，並三令五申不準其他人招惹荒，能夠打好關係自然是更好。不過以荒那樣的脾氣，就算是有人主示好，回應也是不冷不熱的，久而久之，便沒人樂意接近他了。

對於這樣的境，荒顯然一點都不介意。不過，自從那夜被漠從外面帶回來之後，他的目便常常跟隨著那個人，尤其是在一起出獵的時候，他自己並沒察覺，但是卻被有心人看進了眼中。

“荒，你去追求漠吧，他對你跟其他人不一樣。”某一天，六辛對荒說，那時周圍還有幾個亞。雖然漠已經表明了自己的態度，阿裡部落的亞也大都死了心，但要眼睜睜放過這樣一個有能力的人，對於作為部落首領的六辛來說還是覺得可惜了。

聽到這話，不止是荒愣住，便是其他幾個亞也都出懷疑自己耳朵出了問題的表。

“六辛，你沒弄錯吧？”一個亞開口，皺眉說：“漠連你都不要，怎麼可能看上荒。”倒不是他故意諷刺荒，實在是在阿裡部落的亞和人眼中看來，六辛是最好的，所以才有此話。

六辛眼中閃過一難堪，還有掩飾不住的失落與矛盾，追了漠這麼久，要說他一點都沒心是不可能的，但是他也有自尊，在覺到對方明顯的排斥之後，是無論如何也做不到厚著臉皮繼續糾纏下去的。

荒將六辛的神變化全部收了眼底，沒有理會那個亞，沉默了片刻，說：“好。”如果是以前，他或許不會答應，因為他也曾經被漠拒絕過，但是這一段時間他總是不由自主地想起那晚被漠馱回來的景，心中像是被什麼輕輕撓抓著，難以平靜下來，卻又不太明白為什麼會這樣。直到聽到六辛的話，他才如醍醐灌頂，豁然明朗，原來自己是想要那個人做伴。

一旦明白自己的心思，荒便不再猶豫，先弄到一些柴，燒水在帳篷裡洗了雪季以來的第一個澡，讓自己不那麼髒那麼臭了，便找到了漠。

“你做我的伴吧。”沒有像其他人那樣拐彎抹角，他很直接地表明瞭自己的意思。

算起來，這是荒第三次向漠提起這樣的話。只是第一次是想讓其幫助自家部落度過難關，可惜對方並不稀罕亞伴；第二次則是隨口說說，為了堵住對方的；只有這次是出自他本心，確實想要對方做伴，所以態度分外認真。

漠正在用皮拭自己的兩把彎牙刀，聽到這話，終於抬頭看向了荒。

眼前的亞明顯清洗過自己，上不再散發出讓人難以忍的氣味，頭髮被攏到了背後，雖然仍舊很，但卻將臉全部顯了出來。長相不是特別出眾的類型，淡眉小眼睛，略顯糙的臉上還有凍傷的暗紅痕跡，但是鼻樑直，眼神堅毅沉著，讓人知道這是一個極有主見的人。

漠垂下眼，繼續拭牙刀，淡淡道：“不可能。”對於這個問題他早已煩不勝煩，現在還能保持冷靜回答，完全要歸功於這些年的歷練讓他的子比以前沉穩了很多。

荒哦了一聲，轉走了。

漠再次抬起頭，臉上是難掩的錯愕。這樣就完了？一時間他也不知道心裡是憤怒多點，還是失多點，又或者是松了口氣，總之滋味奇怪之極。

要說荒就這樣放棄了，那是絕不可能的事，這只是開始，他向漠明明白白地宣告了自己的意圖。接下來的日子，追求才真正開始。不過他的追求方式跟其他亞不一樣，並沒有想盡辦法地接近漠，還是跟以往那樣，該做什麼做什麼，兩人偶爾有幾句對話，那也不是溫解語，纏綿的，還是一如既往的乾脆果斷，一針見。但是，他會把自己的食分給漠，每天，放在對方的帳篷外面，沒有一天落下，就如同對方已是自己的家人一般。

對於他這樣的行徑，漠由開始的厭惡到後來的暴躁，等到雪季過完，雨季到來時，已經變得聽之任之，麻木無了。自然，其他人也都看在眼裡。

“那個傢伙，小的時候就不合群，一天到晚賊頭賊腦地在部落裡到打轉，想盡辦法往自己家裡拉食，看中什麼東西就一定要弄到手，長大就更討厭了。”艾跟荒是死對頭，見到荒也在漠這裡吃了癟，登時高興極了，還不忘落井下石，完全不顧六辛的一番苦心。

漠看了他一眼，沒有回應，但也沒阻止或者離開。事實上他已經跟六辛商量過，現在雨季已到，很快他就會護送他們到鄰近的部落，然後便離開，所以荒怎麼樣實在跟他沒關係。

艾卻因為他的反應大鼓舞，繼續將荒的老底抖出來：“你不知道他有多貪心。以前也是有人追求他的，但是他竟然要人家幫他養阿父阿帕，你說可笑不可笑？後來就再沒人肯要他了。”

娶一個養三個，也許以後還會增加為四個五個，如果不是能力十分強悍的人，確實沒人敢接手。漠聽到這裡，倒是頗贊同艾的說法，除非是喜歡到了骨子裡去，否則決不會有人願意做這樣的傻事。他不自覺聯想到了自己上，莫非對方是因為他有能力多養幾個人，才來追求自己的？想到這個可能，他臉頓時不好了。

“他阿父兩條都沒了，阿帕又是個啞子，除了吃白食，什麼事都做不了，誰能養得起啊。要不是他們已經死了，那個傢伙就等著一輩子沒人要吧。”艾的語氣裡有幸災樂禍，還有一難以言喻的複雜，他和荒不對付，看不得對方好，但是對方真倒楣了，他也不見得就會高興。

一個癱子，一個啞子？漠愣了下，明知這與自己無關，但還是沒忍住問了句：“他阿父阿帕是怎麼回事？”

聽到他搭話，艾剛剛浮上來的低落緒一掃而空，撇撇說：“他阿父在他剛出生沒多久就在一次出獵的時候被雪地咬斷了兩條，還是我阿父把人扛回來的。因為這事，他阿帕生了一場大病，病好後就說不了話了。他連說話都是躲在一邊，跟著部落裡的人學的……”說到這裡，艾突然有些意興索然，沒來由地覺得自己好像很過分，於是再沒心說下去，隨便又扯了幾句無關要的話，便離開了。

一個失去雙的人，一個不會說話的亞，加上一個小亞，這樣的家庭竟然能夠一直支撐到小亞年而沒散，漠幾乎可以想像當初那個小亞為了一家三口不被死，是怎麼樣想盡辦法不顧別人白眼往家裡撈食的。所以在荒再次將自己得到的食分了一半放到他的帳篷前時，他沒有再送給別人，哪怕他完全不缺食。

對於這樣的改變，荒並不清楚，他只是一如既往地按著自己的心意行事，就好比狩獵需要付出極大的耐，力氣，還有鮮一樣，他覺得追求伴也是如此，甚至應該付出更多才行。至於結果，也是同樣，哪怕把命丟了，也不見得就能有收穫，但卻不能因此不去做，所以他反倒不是太放在心上。

因為荒一直沒能拿下漠，而漠又有了離開的打算，六辛不得不放棄將部落支撐下去的打算，答應帶著部落裡的人投靠最近的部落。因為有漠護送，加上五個殘疾人在經過大半個雪季的訓練，能力毫不遜于普通健壯的人，且亞們也不弱，所以一路還算順利。

十五天后，一行人抵達末那部落。這個部落並不算大，但強壯的人超過百數，倒是亞比較，所以六辛他們的加很順利，哪怕他們其中還有幾個老人和殘疾人，對方族長也沒有毫遲疑地接了。

漠住了兩天，在確定了他們的安全之後，便離開了。而荒，也離開了。

等發現兩人不見的時候，六辛有一瞬間的悵惘，自言自語道：“原來就算讓荒追求到漠，也是留不住人的啊。”

而艾，則罕見地沒有再說出譏諷的話語，他知道，以後再也沒有機會跟那個討厭的傢伙吵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