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這話說得在場所有人都傻了。

看著駱辰舉起銀鞘彎刀, 大家都知道，他八是想比試武藝騎之類的——雖然拿這和陸無憂這種文弱文比也很過分，但賀蘭瓷一個弱的子要如何去比。

果然, 就連剛纔一時上頭的駱辰都愣住道：“姐姐你……”

賀蘭瓷沒想到只是來看場婚宴, 居然能鬧到如此地步, 此時緒也好不到哪裡去, 語氣便越發冷淡了：“殿下擡舉了, 臣婦如何敢被殿下稱爲姐姐。”輕吁了口氣道，“只是，剛纔好像都沒人在意我說了什麼。”

駱辰這時也纔回過神來, 他撓了撓腦袋，聲音低下來道：“對不起, 我是不是太魯莽了。”

方纔那場鬧劇, 有人一時衝, 有人拱火，有好事者的圍觀。

在一場婚宴上, 宛若餘興表演似的，大家都看得很興致，之後的十來日裡估計都不缺談資了——果然婚宴是個看熱鬧的好地方。

聽完賀蘭瓷的話，魏蘊不由輕嗤了一聲，端著酒杯喝了一口, 醉醺醺道：“你倒真是慘了陸無憂, 這時候還要竭力護著他。”說完便去尋人道, “酒呢？拿壺酒來給我。”

作爲這場婚宴的主角, 都不在意這場鬧劇, 更是沒人敢說什麼。

陸無憂反倒轉頭看了一眼，表很古怪。

唯獨蕭韶安還在高聲道：“怎麼不比試了！既然姑母都願意做見證, 不如趁著大喜的日子，也來熱鬧熱鬧！”笑靨如花看向賀蘭瓷道，“你要是想親自比試也好啊，是比騎還是比？”

記得賀蘭瓷連馬都不會騎。

而且本來也不捨得讓陸無憂和駱辰比，能有機會讓賀蘭瓷親自丟人那是最好。

駱辰開口道：“算了，我……”

就聽見賀蘭瓷道：“你想比什麼都可以，但你得給我一段時日，我可以學。”

這話說得周圍人都覺到了迷——這是來得及現在學的嗎？

唯獨陸無憂聞言，笑了一聲，好像不意外會這麼說。

駱辰張了張，因爲韶安公主來之前跟他說了，他們實際並無，只是出於一些意外才親，而且婚前就過得不好，婚後依然，這點看著打扮就知道了。

此外，顯然，在他邊，連話都不敢跟他說，一定是被迫得很厲害。

這些堆積起來，他纔會一聽見那位縣主新娘子說的話，就頭腦發熱，並且拔出銀鞘彎刀時，還覺得自己是拯救人的英雄，是勇士。

但現在真當賀蘭瓷和他對話時，他才發現，可能不是這樣。

“是我一時衝，姐……”年把這個稱呼嚥了下去，低下了頭顱，“你不要在意。”

陸無憂語氣很輕鬆道：“殿下，你想比就比，只是我夫人確實需要一些時間，纔剛學過騎馬，箭更是從來沒過。你要想現在和騎，的確不太公平。”

他開口的時候，衆人還以爲他會順桿子而下，大家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沒想到他居然也在拱火，還拱的是自己夫人的火。

一直在旁看戲的潯長公主，這時才又出聲道：“現在大晚上的比騎也不方便，估計你們只能比比投壺之類的，若真想比，半個多月後，聖上設宴請北狄使臣，到時再比也不遲。今晚先繼續婚宴吧。”

潯長公主憎分明，對子一向比對男子寬容。

聽語氣就知道顯然不太喜歡那位狀元郎，纔會等方出面時才遞梯子。

蕭韶安還想說點什麼，潯長公主已經有些意興闌珊地走了，蕭韶安看了一眼顯然已經不會再開口的駱辰，追出去，拖著長音撒道：“姑母。”

潯長公主比聖上都還要年長不，待韶安公主也素來親厚，聽見撒就知道什麼意思，只是眸轉過來，卻有些淡：“那個狀元郎到底有什麼好的？”

蕭韶安一頓，道：“我就是喜歡嘛。”

潯長公主道：“蘊兒都死心了，你這丫頭就不能也別惦記了。本宮已經後悔先前勸你了，他分明是個沒有心肝的，那賀蘭氏也是個蠢的。天下好男兒這麼多，你就不能另選一個。”

蕭韶安想分辨兩句，卻見潯長公主已經開始用那種孺子不可教也的眼神看。

吶吶，知道姑母也不會再幫了。

賀蘭瓷從婚宴上出來時，格外疲憊，坐上車，纔想起跟陸無憂道：“對不起，我食言了，先前說不再理他的。要不……下次這種婚宴我還是不來了。”

陸無憂沒想到一上來就說這個，剛纔還稍起的緒又有些變淡：“這個用不著道歉，就算你嫁給我了，想和誰說話也是你的自由……我幫你擋著，是因爲覺得你可能不想理他。”他聳肩道，“這是你的自由。婚宴是我帶你來的，你不用自責。”

但說這話的時候，陸無憂的語氣並不像平時那麼輕鬆。

賀蘭瓷猶豫道：“你不是不開心嗎？”

陸無憂斂了幾分笑意，道：“對，我不開心，但這與你無關。我在和自己生氣，我今晚有點不太對勁。”他努力想找回他們平時的相模式，故而重新調笑道，“我故意給你拱火，你不生氣嗎？”

賀蘭瓷搖頭道：“我真的有打算……學一學箭，這個難不難？”

“不難。”陸無憂隨口道，“你想學就不難。”

然後就沒有下文了。

按照以往，陸無憂應該會洋洋灑灑跟說怎麼學箭，到底哪裡難哪裡不難，他在這種時候總是炫技似的話很多，不會這麼言簡意賅。

賀蘭瓷沉默了一會，又問道：“你爲什麼生自己的氣？”

陸無憂頓了頓道：“我可以不說麼？我自己也沒完全弄明白。”

馬車裡又陷令人難熬的沉默。

賀蘭瓷越發後悔出這趟門，明明出門前他們還好好的。

和陸無憂清丈那次在外待久了，有些忘乎所以，逐漸忘記了在上京的防備和警惕，現在已嫁爲人婦，陸無憂幫許多，也應該好好清理自己的爛桃花了。

甚至很能理解陸無憂此刻的氣憤。

在這時，馬車突然停下了。

車伕道：“……前面有人攔道。”

隨後傳來的是北狄小王子駱辰的聲音：“對不起，我還有些話想說。”

賀蘭瓷現在聽見他的聲音和驚弓之鳥似的。

陸無憂卻在沉默了一會道：“我知道你現在肯定說你不想下去，但……事總得解決不是，逃避也不是辦法。”

賀蘭瓷也沉默了一會，明白了陸無憂的意思。

自己的爛桃花，還得自己去解決，總不能都讓陸無憂來。

賀蘭瓷深吸了一口氣，道：“那你等我一會。”

出了馬車，看見駱辰正騎著馬，遙遙看著。

他手裡還提著一盞風燈，搖曳的照著他微微泛紅的眼眶，十七歲的年耷拉著腦袋，縱使氣，賀蘭瓷也覺得很造孽。

踏著車轅下來，道：“你想說什麼便說吧，說完就不要再來找我了……你真的給我惹了很大的麻煩。”

“我見到你的時候，你像被放出籠子的鳥，忍不住讓人想看你還能再飛多高多遠……我以爲他是困住你的籠子。”駱辰聲音沙啞道：“我還被人誤導了，以爲你們不好，他……待你不好，你連飾都……”

賀蘭瓷低頭看了一眼自己上。

“這與他無關，我自己想這麼穿的。”能平心靜氣講道理的對話，也能整理好的思緒，“殿下，我過得很好，不需要你的拯救。就算我真的需要，也希你能先問過我，而不是……完全無視我的意見，只聽別人說的。”

駱辰得滿臉通紅。

“對不起，我可以跟你道歉，跟他道歉也可以。”

“這就不用了。”賀蘭瓷語氣淡淡道，“殿下，你說完了嗎？”

駱辰啞口無言了一會。

賀蘭瓷轉過，正要進馬車裡，聽見他大聲道：“我對你一見鍾，我喜歡你，想把天上的星星都摘給你……我當真不是故意讓你爲難的……很對不起。”

這種話以前也聽過許多。

並沒有多，反而只擔心陸無憂會多想。

賀蘭瓷有些手忙腳地上了馬車，掀開簾子，看見陸無憂又在泡茶，他垂著眸子，手指著茶針撥弄葉片，見來，才道：“解決了？”

賀蘭瓷道：“嗯。”

馬車繼續行駛，陸無憂笑了一下道：“小王子表白得還真切的，你不一下？”

賀蘭瓷長舒一口氣道：“能別胡思想嗎？我只覺得逃過一劫。”

陸無憂又撥弄了兩下，道：“有個問題想問你。”

賀蘭瓷道：“你問。”

陸無憂道：“如果那晚救你的是其他人，你和他親的話，也會像我們這麼過麼？”

賀蘭瓷覺得他這是什麼古怪問題：“可就是你啊，不是別人。”

陸無憂把茶針放到一邊，換了茶夾，繼續弄。

“我庸人自擾，在想一些毫無意義的問題……你別管我了。”陸無憂頓了頓，語氣散漫道，“不太重要，也許明天早上我就想通了。”

賀蘭瓷正襟危坐，很認真地問：“不能跟我說說麼？”

……怎麼這種時候都還是這麼勤學好問。

陸無憂腹誹了一句，丟開茶夾，擡起頭，語氣略帶了一分正經道：“你覺得我今晚在氣什麼？”

賀蘭瓷也正經道：“因爲我沒理好爛桃花，給你惹麻煩了，還讓你丟面子了。”

陸無憂聽完的回答，靜默了一會纔開口。

“不，因爲你是個笨蛋。”

章節報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