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三十一
「……坨坨回來興跟我說他獵了個兔子,是他一人獵的,十四爺爺可威風厲害了,獵了只狼,怎麼回事?還有狼了。」
黎照曦跟柿子說完正事,便隨口閑聊幾句。
暑期時,他忙著政務,柿子帶著隊伍去商湯山,臨行時把坨坨跳跳也給帶了過去。黎照曦本是不放心,說讓十六跟著,可十六說,兩個大了不礙事,再說皇家隊伍伺候的多,你在京里一人忙於政事,會疏於照顧自己的。
黎照曦本想說他都多大了,知道好好吃飯的,可一看到十六微微蹙著眉的模樣,冷冰冰的掛著幾分愁緒,當即把話咽了回去。
孩子是大了,出去一月兩月的也不礙事,他們夫夫好久沒一人世界了。
如此一想,黎照曦便爽快答應下來。
坨坨跳跳跟著柿子叔親厚,柿子也疼兩個小的,這次去商湯山,隨行隊伍帶的都是柿子親信,柿子還沒選秀,後宮無主,沒娘娘,不過皇家哪裏伺候的人,到哪裏都是群結隊的。
黎照曦和林康安撒手痛快,半點不擔憂,倒是長泰公主十分擔憂兩個孫孫,哪怕孫孫姓黎,而非姓林。
這事說來話長。
當年黎照曦與林康安定親前,長泰公主對黎照曦攢了幾年緒,很是不滿。那時林康安去打仗,回來封了安伯,長泰公主對兒子心還是能猜到的,知道兒子是為了迎娶黎照曦才去戰場博前程。
戰場多危險啊。長泰公主當時對黎照曦就有些不滿。
可林康安子冷淡,長泰公主拿不住,最後只抱著,平安回來了就,該定親了吧?定親前,黎照曦也不像京中貴那般,同林康安整日出雙對的,這沒禮教沒規矩,長泰公主又是不滿。
後來終於定了親,可論到了親結婚,林康安全由著黎照曦了,黎照曦說他還想再玩一些時日還沒準備好親當夫人,林康安說不急,那就再等。
這一等就是幾年後,黎照曦還去參加科舉了。
樁樁件件,長泰公主心裏氣攢著,可再氣拗不過兒子不說,那時候黎家鼎盛,儘管黎照曦年歲大了,還參加科舉,還以哥兒份做了,長泰公主還是忍了。
想著了親就好,了親,就是婆婆了,黎照曦就是林家人了。
結果——
那場婚禮后,長泰公主就閉門謝客,對兒子林康安冷了許多。
其實婚禮很熱鬧,往過去數上十幾年,就是長泰公主下嫁林家時,嫁妝規格也不過如是,黎照曦本來就有郡主封號,黎家是國公,宮裏還有皇后做靠山,黎照曦是獨哥兒,那出嫁自是風風的,十里紅妝。
嫁妝是風面,可親——
黎照曦穿的是男子喜服,林康安也是男子款,兩人繡花不同,黎照曦的發冠更繁瑣漂亮些,林康安的簡約了些。兩人還都是騎得馬,一個四蹄白,一個小白花。
你說說,誰家迎親,新娘子不是坐轎子而是騎馬的!
像什麼話,本不像林府爺娶黎府哥兒。
小兩口家倒是安伯的府邸,在皇城,離黎府與公主府都近的,顧兆當時聽了就說:「既是有府邸還是新的,康安那安伯府當初修葺時,都是問了福寶意思,按照福寶喜好裝的,現在有現的就了。」
「宅子這事我們省了,就不去備了。」
安伯府邸離皇宮還近,畢竟城區。顧兆就想,黎照曦以後上下班方便,早上能多睡會,下午下班到家能早早吃飯,多好。
黎府沒給黎照曦準備京城的宅子,不過外頭的莊子,還有錢財是沒的。黎周周也沒全給完,他就福寶一個孩子,昭州那邊的生意,賺的銀錢,全都是福寶的。
因此這親時,面上黎府就出了億些嫁妝,黎照曦的紅妝送進了城安伯的府邸。長泰公主對此心裏略略舒坦了些,結果親當天就惱火了。
黎照曦男裝、騎馬,安伯府的高堂上,黎家長輩都端坐著一頭,中間是帝后,另一頭位置給林家留的——
長泰公主見此,面上沒掛住,可大家都熱熱鬧鬧的,沒人理,再說帝后在場,長泰公主是出了笑來。
之後到沒什麼驚世駭俗的了,新人行完禮,按道理黎照曦該進新房等丈夫,結果嘛,黎照曦端著酒杯開始應酬,還跟他的小夥伴說:「他喝不了多,你們不許鬧他酒!」
大傢伙起鬨:「福寶你怎麼還慣著伯爺啊。」
「到底誰是新娘子?伯爺躲在福寶後,這可不大丈夫了。」
黎照曦怒了,眉頭一豎,說:「我家十六最大丈夫,你胡說。」
大傢伙哈哈大笑。
林康安在黎照曦後,也淺淺的笑,眼底都是幸福。
若不是帝后在,長泰公主真的會砸了茶盞的。這場婚禮,京里去的賓客貴重,當時都是笑盈盈樂呵呵恭喜恭喜——帝后在,心裏怎麼想那就不得而知,反正後來這婚禮說了好幾年,誰提起來都是意味深長。
而長泰公主在婚禮結束后,回公主府冷了許久。是氣的。可那時候黎照曦要去上班,每天忙死忙活的,他新人歷練,林康安在家照顧宅,想著給福寶輕鬆,後來還是黎照曦忙完一段時間,才想起來去看公主婆婆。
嗯……
後來黎照曦懷上了,長泰公主的氣也沒了,全了呵護備至,等黎照曦生了雙胎,長泰公主送了許多貴重的,臉上都是笑意,就聽到黎照曦說:「老大姓黎,老一隨你姓,正好了。」
長泰公主笑容慢慢凝固了。
「康安的兒子,怎麼能姓黎?」
「為何不能姓,崽都是我生的,我他們阿爹,姓黎如何。」
後來別說一家一個姓了,林康安當著母親面,說全姓黎,「……母親,林家擔子有的是林家子嗣挑,這是我和福寶的孩子,隨著福寶姓,我不在意這些。」
林家想靠這個孩子再起當年權貴風,林康安是不在意世俗,是淡泊名利,可他不是傻子,看的出林家的指,林康安不想兒子一生下來就要背負沉重的責任。
隨福寶姓黎,孩子會快樂。
林家就是破舊沉重的大船,一個崽,如何扛起?再說,林康安這支,其實他父親尚公主就已經淡出林家主支了,要不是林家敗落了,也不會再想到林康安的父親林昊,往這一脈打主意。
尚公主無法科舉,那就是廢子棄子。當年林家就做了決定。用林昊,續了康景帝對林家的榮寵信重,如今嘛,那就算了。
林康安不願自己孩子再挑什麼梁子。
於是倆孩子都姓黎。
自此,安伯府小兩口,同林家和長泰公主府好像就遠了淡了,京里人都知道。不過一年年的,小兩口過年過節都帶孩子去看公主,坨坨跳跳大了些,長泰公主對孫兒是了幾分,可林康安在時,照舊臭臉冷臉。
直到如今,坨坨跳跳那是長泰公主心尖的小孫孫,還管什麼姓。
就說這次永熠帝去商湯山要帶兩隻,林康安不去留京了,長泰公主知道后,罵了林康安一頓,說:「你就只知道福寶,就不管不顧倆孩子了。」
林康安說:「孩子都大了。」
「才十一三歲,哪裏大了。」
反正長泰公主不放心,讓林康安遞了話,於是長泰公主就跟著皇家隨行隊伍去了。黎照曦知道后,想著商湯山涼快,公主年紀大了過去避暑也行,還給打點了一翻。
「阿爹和爹等我的崽不如順跳跳坨坨。」柿子剛批完奏章,此時了個懶腰,跟著他福福哥拉家常,說:「這些年,我爹算是沒白養,早年間落下的病,他和我阿爹現在子骨朗,當時打獵,就想跟我阿爹面前表現一番。」
「林子裏的狼那倒是意外,真不是安排的,我爹年歲大了,我哪敢給放狼,本來都是一些常見的。」
那就是啊兔子鹿之類的。
黎照曦聽見狼也覺得不對,此時說:「沒事就好,嚇著了沒?坨坨回來跟我學完,說下午還吃了一頓烤鹿,他吃了兩大碗,跳跳也不。」可見是玩開心了。
「其實要不是坨坨跳跳跟著,我爹肯定跑的深,也虧了倆,我阿爹不放心,讓羽林軍都跟著。」柿子說到這兒鼻子。
黎照曦一挑眉,柿子哈哈笑,而後乖乖承認了,「我本來和我爹打賭的,要往林子深去,比試比試,幸好幸好。」
因為帶孩子就沒去太深。
不管怎麼說有驚無險。
從商湯山回來后,沒多久,秀人陸續進宮了。後宮多年沒用過,早都落灰,年年修葺,後來柿子嫌貴,說修一修就了,柿子一直住在永雙殿,後宮裏頭都是一些養老的太監宮嬤嬤,這還是清了一批,可到底要人手,不能全送出宮去,因此留了下來。
今年說選秀,宮裏也開始挑人宮當差了。這幾個月,早調-教出一批新伺候人的太監宮來。務院擬定選秀章程很是鄭重,因為以前從沒有過這樣的,最後幾番商定后,遞給了聖上過目。
男妃住西宮殿,娘娘住東宮殿,中間的過道平日裏有侍衛巡邏,兩不打擾。還有那些宮殿修葺,一共多殿,主殿能容多位等等。
柿子看完,說:「……朕頭都大了。」
「這些事是皇后職責,如今聖上后位空缺,只能辛苦聖上了。」黎照曦道,只是心裏想,柿子就是小孩,早幾個月說要選妃,興緻的,如今過了新鮮勁,就嫌麻煩了。
柿子說:「哥,你看看,就要選這麼多人嗎?」
黎照曦接了摺子看完,說:「全看聖上您的心意,您喜歡誰得了您眼緣,那您挑誰安排了位份,不喜歡的撂了牌子,秀人們回家自會婚配的。」
「全看朕心意嗎?怎麼選都由著朕嗎?」柿子又來了興緻。
黎照曦心道這小子肯定要鬧什麼新鮮的了。
「是。」
「你是想怎麼選?」
柿子往椅背上一靠,很是張狂說:「見一面,那是看樣貌,那怎麼能看出喜不喜歡來,再說看樣貌,朕的也不差——都是選來陪朕的,那自然是要朕開心快活了,那就安排蹴鞠打馬球比賽來,或是跳舞奏樂也行。」
到時候他想玩蹴鞠了,那就有人陪他玩蹴鞠,要是他想靜一會,就去琴的那兒歇一歇,還有跳舞的,看個眼福。
這樣一來,那他以後後宮日子肯定快樂。
「人嘛也別太多了,不然烏的老吵的朕,按著這個先選一年,以後再選。」
再選那就是三年後了。
黎照曦點點頭,柿子心裏有數就。
秀人們進宮后,分了男郎、郎,分別進大殿——類似大宿舍一般,這會嬤嬤教規矩。是白天早上上禮儀課,規矩,下午是去蹴鞠場踢球的、打馬球的、騎的,也有跳舞的、琴的,下午課程結束了,傍晚回到宿舍吃完繼續聽規矩。
秀人們:……
爾虞我詐勾心鬥角都沒有,每天課程滿著呢,哪裏來的功夫搞事。
如此過了半個月,太上皇邊伺候的老太監茍貴回來了。進了宮就跟聖上請了安,說:「兩位主子不放心聖上您,讓奴才來盯著些……」
「太好了,茍伴伴你去吧。」
選男妃這是第一例,總是要著來,還有那些男郎們,自小長大所環境那都是心高氣傲被捧著的,現在進宮跟人伺候一位,地位顛倒,肯定有不忿的。
憑什麼不忿?
只因你是男的,你就不忿不想伺候聖上?那進宮選秀幹嘛來的。
茍貴站在最前頭,看著這些男秀人們,厲聲說:「既是都進了宮的,那就收起一些人臉上自怨自艾來,擺那副臉給誰瞧?甭管你是誰家的公子,哪家的爺,如今進了宮,那就是伺候聖上的。」
「聖上是天子,是龍子,你們能得聖上青眼,進了宮伺候,那是你們祖上冒青煙了,在外頭你們是男郎能娶妻妾,如今在宮裏,那你們就沒什麼差,若是有心的,好好想想你們全族人命。」
「天子龍威,諸位秀人牢牢記著。」
「若是不願意的,趁早出來,咱家送你們出去,留下來的,以後敢生了什麼心思,那就問問你們全族有多顆腦袋能陪葬的。」
有人嚇壞了,當即趴趴跌坐地上,有人哭著哀求,說不是他要來的,是家裏父親著他來的,他是庶出替嫡出頂的……
茍貴瞧著這些不是東西的,想要榮華富貴了,如今稍稍試探,就如此了,對聖上那是半點誠心都無,就該拉出去杖斃全家問責——
可太皇后心慈,特意派他來替聖上把關。
茍貴懂意思,務必替聖上留下真心誠意的,莫要有些宵小小人伴君邊,這些人不配的。
「記下了,收拾收拾,送回去。」茍貴抬了手,讓左右太監收拾了。
到底是心裏還覺得自己是個男子,把聖上當個哥兒瞧了。
這些東西——茍貴是心狠,可想想,還是尊了主人意思,給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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