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二十七章

「阿爺阿爺，帶上我吧，我乖乖的。」

「狗兒不許鬧，你阿爺是去賣東西，又不是去玩的。」孫大郎拘著小兒子不許鬧，「路那麼遠，你小胳膊的能走嗎，到頭來別讓你阿爺背你。」

「我能走，我不讓阿爺背。」

「爹，就讓弟弟去吧，我看著弟弟。」

「那不，不然阿爹我同你們一道去。」孫大郎不放心。

孫阿爺就說：「就是一籮筐的輕飄飄的件，你一走，草娘一人在家中，子重，家裏沒人我不放心，還有料你要漚，都是重活，沒事我帶兩個去。」

「狗兒你可得跟了你阿姐，別在外頭饞了鬧騰，小心回來我揍你。」孫大郎最後只能這麼說。

「爹，我會看好弟弟的。」

孫阿爺了大孫的頭髮，笑呵呵說：「我們花就是乖。」

「阿爺我也乖，我也乖。」

「好好，狗兒也乖。」

這是喇叭村中普通的一戶人家。孫阿爺背著籮筐，讓孫花兒走前頭，「你跟狗兒走我眼皮子前頭。」

從家裏院子出來，是夯實踩平的土路，走了沒幾丈就到了村裏大路了，這路平平的是水泥路，祖孫三人踏上路，走的快了些，前頭姐弟倆蹦蹦跳跳的玩著，孫阿爺在後頭看著。

孫祖三人這次要去良鄉村趕集，良鄉村位置好，離州路近，附近這些村子，本來買個鹽糖醬醋都要跑鎮上，那可遠了，後來路修好了，良鄉村的集會慢慢就有了。

多是附近幾個村的去，有賣自家的東西，也有買的，每月就月中兩天，熱熱鬧鬧的。要是以往沒這村裏集市，去鎮上買東西，別說帶孩子，就是孫阿爺自己也害怕去。

「慢著點，惜著力氣。」孫阿爺喊。

「知道了阿爺。」

倆孩子腳程慢，走走歇歇，倒是年僅四歲的狗兒，出來走了一路，還真沒鬧騰說累，六歲的花兒就不提了，打小就乖。孫阿爺一路歇一歇，好在不遠。

這般走了一個多時辰就到了。

良鄉村的集市就在州路路兩邊，擺在地上的，支著一張桌子的，還有用籮筐墊著的，反正各式各樣賣什麼的都有，可是熱鬧。

倆孩子都是熱的，髮粘著額前臉蛋，不過誰都沒鬧說要吃喝。孫阿爺是心疼孫孫兒，從懷裏出幾文錢，說：「先找個攤子喝口水歇歇。」

「再給你們買個飴糖甜甜。」

「吃了喝了就不能再要什麼了。」

姐弟倆可高興壞了，尤其是狗兒，咕咚的咽著口水，拉著姐姐的手，往前頭茶攤沖，他姐姐給拉回來了，小小模樣板著臉教訓弟弟，「你又瞎跑，人這麼多，咱們跑得快了阿爺看不到咱們得擔心的。」

「是咯，可不敢跑，這兒人多，不敢走丟了。」孫阿爺也怕。這個狗兒，真是淘的，不由嚇唬說：「聽你姐的話，不然回頭跟你爹說。」

狗兒怕了，他爹要揍他屁的。

祖孫三人到了茶攤，也沒要茶，就一壺涼白開。

「阿爺喝。」花兒端著茶碗讓阿爺。

孫阿爺可孫了，了孫髮，說：「花自己喝，阿爺先緩一緩氣。」

花兒就抱著碗喝了口給弟弟也喝了口，到了第二碗，孫阿爺才端起來喝，一壺涼白開，爺孫三人分著喝。

「不急不急，多歇歇。」孫阿爺說。

草棚下支著桌子凳子的，這樣一看就是良鄉村村民做的買賣，要是再遠些，那桌子凳子可不好送。來這兒趕集的，都是附近鄰村的，有些相臉的，坐在一桌聊一會，都是慢悠悠的。

「可不是，不急的娃娃，以前去鎮上可真是火急火燎的，就怕耽誤時間回不去，回不去了又不想費錢，就往城門口附近找個牆角一靠，迷瞪一晚。」

「天熱了還，要是冬日裏，那可不，得攢著村裏大傢伙一道出去，要是有牛車了那更好。」

「那會一個村子也不見能找出一輛牛車的，又不像現在日子好，我記得我爹還在世時，都是年中夏日時去一趟鎮上，鹽醋買了背回去，一年到頭去鎮上就一兩次。」

「都一樣，那時候哪裏見過水泥路，我記得有一年下大雪，我弟弟發熱燒的厲害，可去鎮上遠，雪天也走不了，我爹娘就背著老三，去隔壁村找大娘抓一抓驚，那路難走的呀，回來我爹娘子鞋都是的泥的。」

說起過往來，都是一樣的苦，那時候也不覺得苦，誰家日子都這麼過，年年的地里勞作，碗裏不見什麼油水，就是鹽味也是淡，鹽貴啊。吃？哪裏吃得起啊，就是鴨蛋自家養的能吃。

因為路遠不好賣了換錢，就留著自家吃。不過天冷了，能攢住，那還得跑一趟鎮上去賣來換錢，沒法子，哪哪都窮錢用。

地里收看老天爺，收稀薄了，一家老小肚子填不飽，尤其是青黃不接的時候，那的夜裏起來跑灶屋大缸喝涼水充肚子。

「有年災荒，還死了人。」

年長的老者提起來唏噓，他最小的弟弟就是飢荒死的，目看著桌子旁站的倆小的，他那弟弟年歲就跟那男娃娃一般大，才，那時候的腦袋大子骨小小的。

「還是現在娃娃有福氣。」

「可不是嘛，趕集飴糖都能吃上咯。」

「還是他阿爺疼娃娃。」

孫阿爺就說：「誰家不疼自家娃娃，就是現如今地里莊稼多了好了，麥子賣了能換錢，地里土豆玉米能填肚子，這東西頂的結實，還放的久。」

「這倒是，如今不怕青黃不接的時候了。」

現在就是最窮最遠的村子，不說家家戶戶富裕有餘錢，起碼是沒死過人，一年到頭能吃個飽飯了。

茶水攤上聊著說著，有人先說：「好像遠來人了。」

「來人就來人了，咱們也沒占路道上，都在兩邊擺著呢，車馬讓他過。」

州路寬廣，是連接州城的主幹道，時不時有商隊過往，擺攤的都是小老百姓，自然不敢擋路，一般都是來得早了，往左右兩邊踩踏實的土路上，即便有些膽子大的，筐子、席子佔個水泥路的邊，不影響來往車輛的。

都是有經驗的。

「不是，我瞧著這次不是商隊。」要是商隊還好，攤主高興，有時候能留下來喝個茶，或是讓他給把水囊填滿了。

「我瞧著好像氣派的，誰家老爺出來？」

這下有人看了過去瞧熱鬧，那隊伍長長的看不到後頭，前頭騎著高頭大馬，就是走在旁邊的下人穿的裳都氣派，不像鎮上老爺家隨從僕人。

孫阿爺拘著孫兒，小聲說：「可不能高聲說話跑，小心衝撞了貴人。」這騎馬坐車的，他們可得罪不起，要是驚擾了人家馬兒，拿什麼抵。

別說孫阿爺拘著孩子，就是趕集的村民們，這會聲也慢慢小了，沒剛才吆喝聲響亮，等著貴人車馬隊伍過去再說。

那車馬隊伍長長的，還裝著大箱子，那箱子雕著花鑲著黃銅，一看就是富貴人家用的件，村裏百姓哪裏見過這等，有的看著心驚，紛紛避開些。

「曾爺爺，這是鎮上嗎？」

車廂里有道稚聲，馬車窗戶一張圓圓的小臉探了出來，又喊：「跳跳，你來看，好多東西呀。」

於是一扇窗戶出兩張小臉來了。

黎大剛就聽見熱鬧吆喝聲，不過近了聲卻小了，聽坨坨問，掀開簾子一瞧，這四遠是莊稼地，還有錯落的村子，不是鎮上，這是——

黎大也鬧不明白，看著像村裏，可這麼熱鬧。

「曾爺爺帶你們瞧瞧看看。」

孫阿爺是看著前頭打頭陣的壯漢了停，說是靠邊休息休息，的話音不是他們這邊的，但也不難聽出意思，應當是北面來的。

隊伍一停，趕集的百姓們有些惶恐，也有膽大瞧著看的。

孫阿爺是個夫郎，還是個寡夫郎，拉扯兒子長大娶妻生子，膽子自是不大，拘著倆孩子護在背後，可小孩子不知道輕重厲害，知道沒見過的好奇，在阿爺背後的著遠的景。

「阿爺，有個白頭髮的老爺爺。」

「小聲了些。」孫阿爺低聲說：「莫說貴人的話。」

花也瞧著，看到兩個小男孩，比弟弟狗兒大些，模樣長得就沒見過這麼好看的男娃娃來，不由看的癡了幾分。

中年富貴男人，摻著老者，前頭跟著倆孩子，末尾幾步跟這個樣貌更漂亮貴氣的男子來。

這樣氣派，肯定不是鎮上、府縣的，怕是州城裏也挑不出來。有走商的看著下來主人家們，心裏暗暗稱奇。

今個撞見貴人，可是開了眼。

「不扶著，我還走的，坐了一上午了腰要壞了，我自己走走。」黎大跟周周說，他現在走路還利索著。

黎周周便道：「那咱們在這兒歇會，我看什麼都有，買了東西咱們做著吃頓午飯也行。」

坨坨和跳跳可沒在外頭野地吃飯過，倆小隻一聽，坨坨眼睛咻的亮了圓了，跑去跟爺爺說：「爺爺，這裏沒桌子椅子，怎麼吃飯呀？」

「地里田頭吃飯那可香了。」黎大曾孫兒臉蛋，人老了就回想以前，著遠的田地，說：「以前曾爺爺幹完地里活，就坐在田埂上吃飯，你爺爺給我送飯吃。」

黎周周接話：「就跟在莊子外頭燒的野炊一般。」

不過今天肯定比不得莊子上佈置的好，也不富，不過坨坨從小吃飯不挑，吃什麼都香，這個隨福寶了，跳跳也不挑貴的稀罕的東西吃，就是飯量淺一些，口淡，不吃。

一說野炊，坨坨就高興，小孩子都喜歡戶外活。

「帳篷就不用扎了，找個空地，席子鋪上就了。」黎周周說，他們就是吃個午飯歇會，不用大費周章的。

「對了，還有粳米沒？蒸一小鍋，我看跳跳和他爹得吃這個。」

院管家跟過來的，聽了老闆吩咐，當即記在心裏，開始指揮忙起來了。先卸馬車，護衛下人就買現的吃，這邊熱熱鬧鬧的，看著賣什麼都有，老太爺是想吃農家飯，可不能真給吃農家飯。

更別提還有安伯和兩位金疙瘩小爺呢。

管家代完灶屋娘子，娘子們剛一路過來就看到兩邊擺的攤子了，早心裏盤算做什麼、怎麼做，一人說：「我瞧著菜都水靈。」

「還有野菜，姐姐咱倆轉轉？」

「走，買菜買。」

黎大坐在茶攤上，一看大家怕他，主笑呵呵說：「我家回鄉探親的，這是我兒子，孫哥婿，還有兩個曾孫孫。」

「四世同堂，老人家您好福氣啊。」大膽的便誇。

黎大笑著點頭，說起來：「這路邊左右熱熱鬧鬧的，我倆曾孫孫剛還問我是不是到了鎮上，這景我還是二十多年前在昭州見過，不過沒這會熱鬧。」

昭州那會修路，也是起大鍋灶，修路的男人，做飯的婦孺。後來路修好了，去昭州城口的附近村裏也支著茶水攤子，不過沒這會熱鬧，連糖都有得賣。

那會可沒有。

「這是我們附近七八個村子趕集呢，每月中兩天，去鎮上遠，這集市方便，吃的喝的用的，連著布都有的賣。」

黎大一聽扭頭跟周周說：「那確實是熱鬧，昭州那會沒這個。」

「是。」黎周周瞧坨坨和跳跳好奇，尤其是坨坨下來后東瞧瞧西瞅瞅，沒見過世面的小寶貝，就跟康安說：「你帶他倆逛逛去。」

康安也不是聊天說話的，讓康安帶孩子溜達圈康安舒坦些。

「去吧。」

黎大也說，揮手讓倆寶貝疙瘩去玩。

「老太爺，您剛裏說的昭州，是不是就南邊那個大昭州啊？」

「大昭州？哈哈，現在這麼了？是去了，住了十年，後頭回來了。」

「聽聞昭州富饒，那邊人人穿綢，吃飯頓頓魚，走商的小販過去一趟，那賺的一年嚼頭就是夠了。」這是小商販，對大昭州好奇嚮往久已。

這黎大可不知道，搖頭說：「我去的時候昭州還不富裕，這都二十多年了，可不知道那邊如何，想來是不差的。」

「是不差。」黎周周道。

其實也沒說錯，那邊富饒開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