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場雷雨天來得急,去的也急,在半夜一陣疾風驟雨后,復又是一陣輕雨,慢慢散去。
第二日了一天,下午斷斷續續下了些,等到第日,一場大霧彌漫,等霧氣散開,天就開始放晴,下午的時候,就已經是大太,并且熱了起來。
晨起陸明華還被李嬤嬤絮絮叨叨說著多穿些,下午就不得不開始找單了。
滿山青翠如同水洗過一般,明澈清朗,讓人眼前一亮。
陸明華趴在小樓窗前看了許久,心思都似乎被這一山滴的翠給洗凈了,拿起琵琶,細細拂過,便又是一首輕快的小調了。
遠遠的,瞧見一匹快馬從山道疾馳過來,指尖不由一頓。
而后不久,隔壁一陣微的喧鬧,陸明華心下一松,不是來找的就行。
這樣的日子于而言,很是快活,實在不想再來些什麼人打破。
“王爺,陛下有言,請您回京。”親衛跪在庭院,俯首說。
“可是有事?”
“陛下不放心您的,并無其他的事。”
燕元華坐在上首,一時沒有說話。
算來這次出京,已有兩月,按理說該回去了,可——
看了眼隔壁,那邊人還在彈琵琶,指下輕快,顯然心不錯,這樣想著,他才應下。
略作收拾,一行人騎上快馬,便回京去了。
宮中太后從那日下雨時就開始坐立不安,如今坐在壽康宮里也不由分神。
下面皇后,沒有說什麼攪了他老人家的心,另幾個老資歷的嬪妃也都乖覺懂事,可新晉的嬪妃卻沒這麼有眼。
一聽說太后已經說陛下,去請瑞王回京,不人起了小心思,話里話外說著自家親戚家的孩兒多出眾。
瑞王份貴重,又深陛下信重,這樣好的親事,誰不想結。
太后聽著有些不耐煩,的兒子多得是千挑萬選的好子,哪用得上這些心懷鬼胎的。
不過如今榮養著,一日一日只顧著過自己的日子,也懶得過問皇帝的后宮,便只看了眼皇后。
“淳嬪,”眼見著太后沒有這份心思,皇后忙放下茶杯,也不做壁上觀了,住最不會看人眼的淳嬪——
大概是勾心斗角看的多了,皇帝如今格外中意這些看著單純沒心眼的小姑娘,也不在意,反正中宮之位穩如泰山,也沒心和皇帝搞什麼的。
似如今這樣,天子給與面尊重,細心教導所出的太子,就已經很好了。
“皇后娘娘?”淳嬪驟然被點名,立即看過去,恭恭敬敬的說。
皇后笑道,“既然你那表妹這樣好,不如一起接進宮來。”
淳嬪眨了眨眼睛,反應過來,忙不迭的拒絕。
還沒傻到以為自己一個嬪就能有面接妹妹進宮居住,皇后分明是說一起來伺候陛下。這哪里能行。
“還有哪位妹妹有這個心思,不如一起說出來,我也好跟陛下稟報。”皇后掃視過去。
眾人忙低眉垂眼不說話,當今后宮人數不多,每月會有半月呆在翊坤宮,余下半月,除去理朝務的時間,留給后宮嬪妃的也不過七八日,再進來新人,哪兒還有們的事了。
見著眾人老實了,太后方才滿意,皇后懂事的起告退,帶著一眾人浩浩的走了。
“吵吵鬧鬧,一整日沒個安生。”見著壽康宮終于清靜下來,太后出了口氣,口中抱怨一句。
“陛下也是娘娘,怕您這里太冷清,所以叮囑著皇后每日帶們來請安。”嬤嬤奉上熱茶。
“我可不用,我啊,這會兒怕不得能安生會兒。”太后搖頭,一直惦記著二兒子,隨口道,“你說這都是我生的,怎麼兩個子差這麼多,我也不求老二跟老大一模一樣,但也不能像現在這樣啊。”
想想就來氣,一拍案幾,說,“上次我都安排好了,他竟然給我先斬后奏跑了。”
“他今年都二十一了,他哥像他這麼大的時候,兒子都有個了,他呢,后院空空,連個丫鬟都沒有。”
太后口中不停的抱怨,嬤嬤笑著安。
別看主子抱怨孩子時起勁,要是敢說句什麼,那主子就該發怒了。
“這次先給我安排上,我看看他還怎麼跑。”太后下定了決心。
燕元華進宮請安,眼見著自家母后沒再提娶妻之事,心中松了口氣。
他如今尚未看清自己的心思,實在沒這個想法。
臨到頭,太后住他,道,“后日是我母家兄長的生辰,你既然回來了,就去看一眼。”
燕元華有些驚訝,這所謂的舅家是在當今登基后被請回京城的,他從小都沒怎麼見過,自然談不上關系有多好。不過他母后都這麼說了,他也就應下了。
一直等他那日去了,眼見著滿園的鶯鶯燕燕,才恍然過來,可再走也來不及了。
當今推恩至后族,太后的母家獲封承恩公。
當初只是小小侍郎,還因病丟,呆在鄉野幾十年的賀家哪里想到自家還有這番造化。驟然富貴,倒也沒有張狂起來,反而更加小心。這次得了太后的吩咐,當即就好好辦了一場。
這京中,多得是耳聰目明之輩,賀家好好的忽然要辦宴會,恰好瑞王歸京,當即就好好置辦一番,帶著自家的兒到了。
燕元華很是不耐,他素來不是忍著自己的子,當即就皺了眉,想要離開。
承恩公好說歹說要留下他,都沒有用,直到他一抬眼,看見人群中的某個人。
寧國侯世子,魏云臺。
燕元華腳下一頓,沒再說要走。
眾人上前請安,燕元華靠在椅背上,散漫自在,一一看過。
魏云臺跟在寧國侯后向他行禮,一抬眼,就見這位尊貴的王爺正看向他。
“魏侯,這便是你的世子?”燕元華打量著魏云臺,從他的容貌,到他的量氣度。
這就是陸明華曾經的夫君?
“正是犬子。”魏懷良笑開,心里很是高興,剛才那麼多帶著孩子的,瑞王可就問了他一個人。
相比父親的高興,魏云臺則小心了許多,不知道是不是想多了,他總覺這位王爺好像不是很喜歡他。
他上前行禮,拱手彎腰,恭敬道,“拜見王爺。”
燕元華沒說話,手閑閑在案幾上敲了敲,又看過眼前這人,的確生了張好容貌,眉眼溫潤,一看就知道很招子喜歡。
這樣想著,他心中又有些不舒服了。
他沒起,魏云臺也不敢起。
場面一時微妙,不人暗中看來,魏懷良也覺得有些不對勁了,試探著看向燕元華。
“起來吧。”燕元華了起,又笑了笑,看向魏懷良說,“早就聽聞了魏世子的傳聞,清風霽月,朗朗君子,如此盛名,連本王都好奇了。”
“小兒愧不敢當,愧不敢當。”魏懷良忙道。
燕元華漫不經心的點了點頭,看向后面請安的。
魏懷良帶著燕元華避到一旁,轉頭看著他,仔細打量。
“父親?”
“你可有在什麼地方得罪過瑞王?”共事幾年,魏懷良能看出燕元華些許緒,剛才,他那句話看似夸贊,可他總覺似有些譏諷。
魏云臺忙搖頭,他這還是今年瑞王歸京第一次見他,哪里能惹他。
魏懷良微微皺眉,仔細琢磨著燕元華那句話,終于察出點意味——
應是在說他和離再娶妻妹一事。
那邊魏云臺也想到了這一點,心中不由一頓。
恨鐵不鋼的看了眼他,魏懷良一甩袖子,含怒道,“早知就不請封你為世子了。”
被別人厭棄無所謂,但這可是瑞王,只要某些事他稍稍抬手,自然就能斷了魏云臺的前程。別的也還罷了,若是魏云臺以后繼承寧國侯位時他依然如此,那……
魏云臺眼睛微爭,不由看向魏懷良,見他眉間沉后,收回眼神,面上溫潤的笑意,不覺的就淡了。
他眼神中有些空茫,從沒發現過,原來微笑竟然是這樣困難的一件事。
從小到大,魏懷良對于魏云臺這個嫡長子都給與厚,雖然不曾夸贊,但一直都是滿意的。
他從未想過,會在父親那兒聽到這樣一句話。
魏懷良暗自盤算著二子,忽然有點后悔早年為了家宅安穩,只生了兩個兒子,眼下竟連個挑選的余地都沒有。
不論如何,寧國侯府決不能在他這里沒落!!!
見過魏云臺后,燕元華又待了一會兒,最后趁著園中諸位貴想要比試才藝的時候悄然離開。
等承恩公做好安排看去,才發現人已經不見了。
燕元華出門連王府都沒回,帶著一眾親衛就直奔別院。
才幾天而已,他忽然有些想念那琵琶聲了。
宮中,得知人又跑了,太后氣的摔了茶杯,卻也無計可施。
兒子不,總不能直接把人扔到他后院吧。雖然能做到,但是,到底是想自家兒子能過得舒心快活的。
陸明華是在今天才發現燕元華走了的。
連著兩日晨起出去散心,都沒有看見人,正有些奇怪,才得知,那位元公子兩日前就走了。
正有些憾——
還未謝過那日驚雷中,燕元華的幫助,如此想著,陸明華難免赫然,又有些被人看破的恥。當時心慌意沒看出來,如今細細回想,當時那位元公子分明是刻意為之。
還有后面的蕭聲……
昏暗天下,清朗的聲音,男人修長寬厚的背影不停在眼前浮現,陸明華想著,不由出神。
又是一陣馬蹄聲,有人縱馬從山下而來,陸明華遙遙看去,分明還看不太清楚,可瞧著那道蒼青的影,卻瞬間就明白,那是元公子。
有些人的風姿氣度,是無人能比的。
不自覺的,眼中的悵惘散去,輕輕笑了起來。
遠遠的,馬上的人似乎抬頭看來。
陸明華平靜的看著,跟著就見那人抬手,朝著這邊揮了揮。
頓時遲疑,這是在向揮手嗎?
難以決定,也不想自作多給出回應,就安靜的看著。
瞧著那道淺青的影靠在窗邊,燕元華這一路趕回來的疲倦,忽然就散了。
*
“納妾?不知侯爺可有人選?”萬萬沒想到寧國侯赴宴回來后,忽然就說要納妾,孫氏整個人又氣又懵,僵的說。
魏云臺全一震,愣愣的看向魏懷良。
“好生養的。”魏懷良道。
聞言,孫氏臉更僵,好生養的?那就是為了子嗣?!!!
可他們不是已經有兩個長的孩子了嗎?為何現在忽然又想要孩子了?
孫氏一萬個不想同意,可哪里做得了魏懷良的主,只好開口拖延,準備先弄清楚發生了什麼,再對癥下藥。
“的確,侯府的子嗣單薄了些,只是這人選也不是一時半刻就能定下,侯爺稍待幾天可好?”忍住怒火,溫聲道。
魏懷良自無不可,反正他還能再活上個幾十年,不急在這幾天。
“侯爺剛回來,想必來了,先去梳洗吧。”孫氏勸走了魏懷良,才看向魏云臺,問他今天都發生了什麼。
魏云臺如實說了。
孫氏眼睛頓時睜大,直直的看向他。
“娘,我……”魏云臺也沒料到寧國侯會這樣做,難掩愧疚的看向孫氏,他很明白,這件事中,傷最大,也最無辜的,就是孫氏。
啪的一聲,在寂靜的室分外清晰。
魏云臺被打的側過臉去,愣愣的看向孫氏。
從小到大,自他懂事起,孫氏再未打過他。
“你,你怎麼就這麼不爭氣!”孫氏氣急打了他一掌,心中尤嫌不足,指著他喝問。
對妻子不滿意也就罷了,偏偏非要娶發妻的親生妹妹,如今滿京城的流言不止,連著侯爺也越發不滿,生了其他心思。
“你知不知道,你爹的意思意味著什麼?”
“他對你這個世子不滿意,對你弟弟不滿意,他想再培養一個孩子。”
孫氏口中不止,說了半天,魏云臺站在那里聽著,垂下眼神,心中復雜。
他如何不知!
“我怎麼就生出你這麼個冤孽。”發完了怒火,孫氏只余下無力,扶著案幾緩緩坐下,輕輕按著額角嘆氣。
“娘,是我不好。”魏云臺說不出錯了,他不覺得自己想和心上人在一起是錯的,可事發展到如今這個地步,又好像的確是他錯了。
他心里糟糟的,理不清頭緒,上前安。
孫氏不說話,沉思許久,想著對策。
半晌,才抬眼,死死的看向魏云臺,說,“你爹不是想要子嗣嗎,你的也可以。”
魏云臺瞬時看向。
“與其生下庶子侯府生,不如你的孩子,你爹會同意的。”孫氏說,面總算平靜下來。
“可,可大夫說,明熙難以生育。”魏云臺微微皺眉。
“那就納妾,生下孩子,記在名下。”孫氏說的斬釘截鐵。
魏云臺遲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