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公主是個小人子，湊到太后跟前就膩著不肯走了。

太后也愿意寵，親自領著往宴廳行去，邊跟謝婉凝講話：“你倒是喜歡孩子。”

這話說得沒頭沒尾的，謝婉凝卻有些明白太后的意思：“作為人，哪里有不喜歡孩子的，再說彤兒和慧兒都很可，臣妾自是放心里疼。”

太后輕輕瞥一眼，見一臉認真，面上也帶著三分笑，便滿意點了點頭：“淑妃就是懂事。”

謝婉凝就地笑笑。

蕭銘修嬪妃們都起，跟著太后去宴廳，剛行至門口，德妃就飛奔而來，不著痕跡開謝婉凝：“太后來了怎麼不臣妾一聲。”

太后對著，態度確實是更和藹寵溺一些的，這輩子只得兩個兒子，倒也沒有兒緣分。

“德妃娘娘那麼忙，我怎麼好打擾”打趣道。

德妃就笑著挽住的胳膊，顯得再親近不過。

到底是有緣關系的外甥，便是比自小養在膝下的蕭銘修都要親近些，有些事，真的不必說也不必猜，明眼就能看出來。

謝婉凝被到一邊，便也順理章站在蕭銘修側，見那邊母慈子孝的，不由抬頭看向蕭銘修。

只看皇帝陛下似乎并未關心太后和德妃如何相，卻低頭看向，那一雙漆黑眼眸里，明晃晃寫著兩個字。

頑皮。

明明什麼都沒說，蕭銘修卻一眼就看穿了，也是眼尖。

貴人們說笑著進了宴廳，迎面而來便是淡淡的梔子花香，很是清新素雅。

德妃眼不錯，把宴廳布置得十分簡潔，卻又有著說不出的雅致，太后被扶著走向主位，笑道：“你這布置，倒也不枉芳霧先生的教導。”

芳霧先生是盛京有名的先生，也是世家出，只是年輕時丈夫便沒了，就守了寡，因著琴棋書畫樣樣通，又文采出眾，閑暇時就在家里開了學，專教千金閨秀。

沈佩玲就是的學生之一，雖不是親傳弟子，也是很有面子的一件事。

芳霧先生的學生不，宜妃也是其中之一，賢妃卻更厲害些，被芳霧先生收為親傳弟子，這也是自來高傲的原因之一。

四妃里只有謝婉凝沒有這等際遇，可出實在太好了，傳承數百年的世家大族，底蘊自不必說，可不是一個年紀輕輕的芳霧先生能比的。

因此便是太后說了這話，謝婉凝也依然淡定，也不往太后那湊，只陪著坐到蕭銘修右手邊的次席，春雨就上前給滿了杯茶。

謝婉凝沒端起來，只坐在那聞茶香。

這是今歲新供的蘭馨雀舌，茶湯清亮，初口時仿佛山中清泉，待稍稍回味片刻，卻又有甜之意回甘上來，也算是謝婉凝的茶之一。

往蕭銘修的案上瞧了一眼，見他的茶卻是龍團圓，心中便明白過來。

按著每個人的喜好配茶，能有這份細膩心思，必定不是沈佩玲的手筆，主要辦這場家宴的不是的大姑姑王竹，便是太后親自出馬，總有沒有第三個人。

然而，直到許久之后，才發現自己竟猜錯了。

等一屋子貴人都坐定，德妃便開口道：“今日里準備了六道冷盤，八道熱盤和四道甜味，陛下、太后，是否現在便開席”

餐食準備的著實不算多，便是如今大楚國泰民安，產饒，國庫充盈，蕭銘修也并不十分喜歡鋪張浪費，他日常用餐也就四冷四熱，可謂簡樸至極。

“德妃”的這個安排，不可謂不心了。

蕭銘修便點頭，笑道：“開席吧，如今只有自家人，都自在些，不用拘謹。”

他開了口，德妃沖百嬉樓的管事點了點頭，角落里教坊司的樂師便開始奏樂，彈的是清平樂，倒也清雅。

宮人們便陸續上菜，先上的冷盤，謝婉凝見里面都是溫和的食材，便知道蕭銘修心里有了數。

等蕭銘修和太后都用了，這才起筷子吃起來。

太后到了這般年歲，興許是保養得當，胃口依舊很好，吃飯也香。

謝婉凝老老實實吃自己的飯，一雙耳朵卻努力聽主位那邊的靜。

只聽蕭銘修道：“母后瞧著胃口尚可，這兩個月的脈案兒子也瞧過，倒是很安心。”

太后就笑了：“你每天忙那麼多事，還要心我這老婆子，難為你了。你也得好好保養，我知道前頭事多，但晚上也不能苦熬，困了就要歇下。”

蕭銘修點頭，聲音越發溫和了：“兒子明白，勞煩母后惦念。”

說到這里，太后就難免有些。

“老五去的早，小小年紀就夭折了，你大哥又如今我膝下便只有你，不心你心誰”

這話說得實在

真心實意，蕭銘修頓了頓，親自給太后夾了顆核桃蜂紅棗：“母后，您如今要想開些，您好好的，大哥和五哥在天有靈，也會安。”

先帝爺并不很康健，膝下只得八個皇子，除了早亡的三皇子和五皇子，其他都養了。

二皇子的母親是潛邸時被送進王府的歌姬，實在難登大雅之堂，他年后自請去了封底，連封王的旨意都沒等，一天沒在盛京多呆。

四皇子的母妃是宜太妃，如今宜太妃跟著兒子在封地，年節時才回京祭拜。再往下，就是如今繼承大統的六皇子蕭銘修了。

剩下的兩個皇子先帝駕崩時剛及弱冠，等守完了孝，蕭銘修也大方一人封了一個親王，著他們供奉母妃去封地了。

除了蕭銘修是因母親早亡養在太后膝下，其他的皇子都有自己的母親，是以太后這句話說得也沒什麼錯。

太后到了這個年紀，蕭銘修就不敢多吃酒，因此只端起茶恭恭敬敬敬了一杯茶：“母后一番慈母心意，兒子終不忘。”

天子一諾，重逾千金，有他這句話，太后心里便安穩許多。

低頭用帕子了眼睛，笑道：“瞧我，這樣好日子說這些干什麼，皇兒快些用膳吧。”

德妃倒也知趣，聞言便笑到：“臣妾準備了簡單的歌舞，不如上來給陛下和太后娘娘瞧瞧”

蕭銘修沒說話，卻看向了太后。

太后這會兒心里不那麼難，臉上也越發慈善：“你都準備了，就上來吧。”

樂師的樂曲隨之一變，倏然歡快起來。

謝婉凝進宮多年，已經習慣這般出席宴會，撿著自己吃的八寶鴨慢條斯理的用，卻聽邊的宜妃小聲對說：“淑妃姐姐，你看順嬪是不是用的太了”

宜妃聲音依舊是那般清甜可，謝婉凝卻仿佛并不當一回事，不經意地抬起頭，先是看了一臉笑意的宜妃一眼，才把目往下首去。

上席位上共坐六人，蕭銘修坐主位，右邊是淑妃和宜妃，太后位置偏一些，在他左手邊，下面依次是德妃和賢妃。

而剩下的四個嬪便陪坐在殿中，順嬪坐次席，離上席位不算近了。

只遠看著筷子端坐在案前，卻只在盤子里挑挑揀揀，半天都沒往里放一口吃食，確實有些不太統。

但宴廳中間本就有舞姬在跳舞，擋住了后面大部分景致，就是謝婉凝特地去看順嬪，也看了好一會兒才看清的作。

宜妃又是從什麼時候開始注意的呢

平日里瞧似是最沒有心眼，單純可得很，倒是能在這樣的場面語出驚人，好謝婉凝嘆服。

便是知道宜妃絕對不是什麼小白兔一樣的單純姑娘，也沒想到竟這麼沉不住氣。

這是自己不想出手，攛掇往前沖呢。

“宜妃妹妹，”謝婉凝笑的十分和善，“宴會里的菜來來回回不就那個樣子，便是我也吃的有些煩了，順嬪興許是不用吧。”

面上一點異都無，宜妃可不信一點沒猜出來，只是不肯說，宜妃便又道：“哎呀，興許也是胃口不開吧，夏日里炎熱也是可能的，是妹妹想多了。”

“最近姐妹們多有苦夏，宜妃妹妹也要保重，可不能貪涼不好好用膳。”

謝婉凝把話轉到宜妃上，語氣依舊清清淡淡。

想攛掇惹事，怕是腦子不太好使，當也是傻子不

們兩個聊的“和諧”，謝婉凝一時沒注意主位那的景，也不過是一晃神的功夫，就聽太后徐徐說來：“皇兒年紀也不小了，過了年便要二十四，尋常人家的孩子，到了這歲數孩子都能滿地跑了。便是咱們皇家婚晚，也不能不上心。”

太后這句話一出口，宴廳里頓時安靜下來。

歌姬們小心翼翼，連作都不太敢做了。

太后都目在眾多妃子們臉上一掃而過，最后落到謝婉凝臉上：“我知道皇上國事繁忙，很踏后宮，可如今這十三宮里也不乏如花似玉都人，你多看看瞧瞧，說不得新年時就能有好消息了。”

這話看似是說皇上，其實說的是謝婉凝。

皇上來后宮，卻大多都只去景玉宮，謝婉凝肚子沒靜也就罷了，可纏著皇上不去旁的宮室，就太說不過去。

謝婉凝當即就放下筷子，垂眸不語。

蕭銘修打圓場：“母后教訓的是，兒子一定謹記在心。”

太后氣順了些，卻也還是不肯罷休：“依我看，這宮里頭的好人還是太，你有雅興，等年底采選，母后一定給你選幾個好人，好能給咱們蕭家開枝散葉。”

這一回，不謝婉凝，其他人的臉也沉了下來。

謝婉凝心里冷笑：這老太婆剛安靜一會兒，就忍不住要作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