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年,這是大事。

不僅是闔家團圓的時候，還有著一整套的禮節規矩。

什麼時候春聯，什麼時候迎財神，這都是有日子有規矩的。

以往葉并不注意這些，可這次柳氏讓總管著后宅之事，小人參自然是要仔細地記下，才好一樣樣的辦妥帖。

而相比較往年,今年要辦的更盛大一些。

不僅僅是因為過去一年里祁家三兄弟各有建樹,也因為來年要給三個孩子許愿前程。

大郎的莊子,二郎的鋪子，三郎的會試，樣樣都是大事,馬虎不得。

而且過不久祁昀就要帶著祁明上京了，以后怕是不能像是現在這般天天相見，柳氏便想著帶他們去祠堂里拜一拜。

縱然祖輩就分了家,但子孫分家卻不會把祖宗也給分了,祠堂照樣是有的。

之前七叔公一脈在祁父這里了壁，旁人又知道他們背后有皇帝撐腰,自然無人會阻攔,去的時候聲勢浩大，之前那些冷言冷語的這回半個字都沒說。

七叔公更是躲在屋里,本不出來,權當眼不見為凈。

祁父帶著三兄弟先拜,柳氏帶著兩個兒媳婦后拜,恭恭敬敬。

方氏因著還有孕并不需要行大禮，葉卻是很規矩的跟在柳氏后，跟著跪，跟著磕頭，跟著上香，樣樣都小心翼翼的學著做。

不僅僅是出于尊重，更重要的是出于敬畏。

哪怕之前小人參去廟里看著那些高高大大的佛爺，就算有金也不怕。

因為以前是妖，現在是人，總歸是活生生的，不怕這種泥的。

雖然也跟著許愿，但小人參本心只當作是一種儀式，不曾上心。

可是在宗祠里不同，祁昀告訴過，那上面的牌位都是祁家過時的先輩，曾經是活生生的，葉只是看著就不自覺得低下頭。

對小人參來說，敬畏生命大概已經了習慣，自然是恭謹的。

等拜完了，眾人又坐著馬車離開，回了家的時候也已經是傍晚時分。

吃罷了晚飯，方氏覺得累，祁昭便小心翼翼的扶著方氏回去，石頭也有模有樣的護著方氏，給開路一樣，逗得方氏臉上的笑就沒松下來過。

葉的三個娃娃年紀小，白天來回這麼一顛簸這會兒早就困了，吃完了晚飯就睡了一團。

這也給了小夫妻說說話的機會。

屋里的炭火烤的熱烘烘的，祁昀坐在榻上，葉則是仰面躺下，枕著祁昀的，眼睛盯著祁昀看。

男人則是用纖細的指尖輕輕地按著人的額角，指腹微微按著位，輕聲問道“重不重”

葉哼哼了一聲，聽聲音就知道舒服了“不重，正好。”

祁昀就這麼給摁著，里道“這段時間辛苦你了，等過了年應該就好些了。”

葉則是看著他，嗚噥道“還不，年后要重新安置婆子，發放月錢，還有咱們進京要置辦的東西，哦對了，我還讓春蘭從藥鋪里專門抓了些滋養腎氣的藥材”

“咳咳。”祁昀輕咳兩聲，止住了話頭，而后道，“今天你就好好休息，有事明天再做也不遲。”

葉便乖乖的閉上眼睛，沒多久就睡著了。

一直到外面有了鞭炮聲，才醒過來。

上已經被裘裹嚴實了，祁昀就在旁邊抱著，點著蠟燭，拿著一本書在看。

見葉醒來，祁昀湊過去輕輕地親了親的角“出去瞧瞧等會兒就有煙花了，還準備了孔明燈，一起放吧。”

葉自從第一次放孔明燈，就對這個用紙和蠟燭就能飛上天的小東西格外有興趣。

立刻點頭，而后裹好了披風，拿好了手爐，祁昀還用領子把的脖子圍的嚴嚴實實，這才自己穿好裘，拿好了暖袖，陪葉一起出門。

不久后，便是煙花綻放。

這不是葉第一次看煙火，想來也不會是最后一次，只是每次看都覺得很漂亮。

小人參其實已經忘了自己當初為什麼對當人那麼執著，可能是覺得當人更自由，也可能是覺得小狐貍都能變人，自己不能，難免有些孤單。

而現在小人參在發現了做人的好之后，卻很恩自己曾經的那段土里埋的日子。

很珍惜甚至很貪婪的喜歡現在的一切。

喜歡相公，喜歡孩子，甚至喜歡煙花綻放時候的景。

怪不得小狐貍說，當人百年比當妖活千年都痛快，當真是極好的，那什麼跟小人參換都不換。

見葉看煙火看的發愣，祁昀怕就這麼站著容易冷，便把準備好的孔明燈拿了出來。

那上面已經早早寫好了吉祥話，有著好看的圖畫，兩個大人，三個孩子，看起來格外可。

葉就和祁昀一起把孔明燈放飛，瞧著它晃晃悠悠的飛上天，葉輕聲道“真。”

祁昀站在邊，笑著問道“什麼”

葉昂頭看他，說話時，里有一團團白霧“什麼都，”而后又笑起來，“若是天天都是這樣的日子，拿神仙讓我做我也不換。”

可是這話卻讓祁昀的心里了。

他如今已經好多了，不再總是冷冰冰病懨懨，比起當初強了不知多。

只是有些時候祁二郎還是很怕自己突然就病反復，而且是越來越怕。

因為，他舍不得的人越來越多。

舍不得葉，舍不得旭寶，舍不得寧寶如意。

以前只有自己的時候，只怕對不起爹娘，但想著死了的話還有大哥三弟，爹娘也不至于老無所依，就天天數著日子等死。

可現在，他牽掛的多了，就再也不想那一天。

聽了葉的話，祁昀不由得問道“娘，人人都想要千年萬年，你不想嗎”

聞言，小人參眨眨眼睛，堅決地回答“不想。”

祁昀知道葉從不說謊話，也就越發想要知道緣由“為什麼”

葉看著他，心想著，那是因為已經有過兩個千年了。

可是那些日子看著長，卻沒意思，活夠了，吃土不舒服還罷了，關鍵是太無趣，是無聊和孤單就是折磨。

只是當時的小人參并不覺得那種空落落的覺孤單，如今有相公，有寶寶，還有家人朋友，之前的千年冰冷真的恍如隔世，再讓回去死都不愿。

即使為人只百年，也心甘。

小人參突然有點明白小狐貍為什麼追著書生相公不放了。

大概是冰冷太折磨人，這才想找人暖暖。

只是葉單純，又不是個舌燦蓮花的，哄人的話從來不會說，只是靠著祁昀，想著之前聽小狐貍說過一句詩，一邊回憶一邊道“有相公在，多久都是好的，不當神仙也可以，當魚當鳥都行怎麼說的來著”

祁昀明白的意思，輕聲補充“得比目何辭死，愿作鴛鴦不羨仙。”

葉笑著點頭，踮起腳尖親了他一下“相公真聰明。”

祁昀卻沒說話，而是地擁住了葉。

心跳的有點快，他得緩緩。

等過了會兒，天上的煙火漸歇時，葉突然問了句“相公，比目是魚嗎”

祁昀的下正放在的頸窩，聞言點點頭“嗯。”

葉偏頭看他，帶著些好奇“好吃嗎”

祁昀愣了一下，接著彎起角“好吃，娘想吃”

小人參點點頭。

第二天，燒好的比目魚就送到了葉的桌上，讓葉再次找到了當人的快樂。

當什麼比目魚啊，還是當人好這魚真好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