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的人講究“三日一洗頭，五日一沐浴”，祁昀也不例外。

祁家雖然比不得城里的豪門大戶，可是在十里八村當中算得上是最富庶的，有莊子有店鋪，炭火從來不缺，熱水也支應得起。

因著祁昀上有時候會忽冷忽熱，再加上這些日子燒了炭火，屋子里熱，葉還總是盯著他在床上好好蓋被子休息，有時候睡醒了便是一虛汗，祁昀還會洗的勤快些。

不過祁昀洗澡的時間與葉不同，他的娘喜歡在晚上沐浴，可是祁昀卻總是會選在白天的時候，免得夜后過了涼氣。

他還會選在葉不在的時候，今兒也是一樣，原本這個時間該是葉帶著那盆石芽草曬太的時候，可是葉不知道是不是踢毽子累了，午睡睡得有些沉，沒有醒來，祁昀便趁著這個時候水沐浴。

自己的子骨自己知道，祁昀先天不足又虛弱，哪怕是好好養活著，高上不吃虧，可上雖說算不得瘦的驚人，可比起普通男人還是略顯單薄了些。

換旁人，祁昀才不在乎他們怎麼了看自己的。

可換葉，祁昀就分外在意這人對自己的看法了。

一直到現在，葉都沒真的見過這人泡在浴桶里是什麼模樣。

這下好了，看得清清楚楚，一覽無余。

當葉說出那句“好白”的慨后，祁昀下意識的抓住了浴桶旁邊的手巾，直接蓋到了腰腹下。

其實葉還沒有看的那麼仔細，眼睛一直圍著男人的口打轉，見他這麼作才往下看去，結果就聽祁昀微微抬高了聲調：“娘！”

小人參并不懂得什麼男大防，也不知道祁昀蓋著肚皮做什麼。

不過在聽到祁昀喊的時候，葉還是睜著一對漂亮的眼睛盯著他瞧，笑著回道：“相公，我還是頭一次看你服呢，”說著，葉湊過去，把自己的袖子往上拽了拽，到祁昀肩膀那里比對著，“瞧，差不多。”

祁昀下意識地看過去，就看到一截瑩白如玉的手臂，可是自己的卻是不健康的蒼白。

都是白，但是娘的是玉一樣的漂亮，自己就像是紙一般的纖薄。

葉的關注點在于，相公的脖子好看，口平平的，和自己好不一樣，還有耳朵……咦，相公耳朵怎麼紅紅的？水太熱了？

就在這時，祁昀偏頭看，微微仰著的臉正正的對著葉。

本以為會在這張臉上看到些，或者是對他不滿意的失落，可是落到祁昀眼里就只有一雙干凈亮的眸子，就像是一眼能到底的潭水。

……是啊，他在胡思想什麼？

自家娘什麼都不懂，純善天真，不像他，見天的胡思想。

偏偏葉這般純然的神讓祁昀多了不安全，他臉上有了笑，聲音是只有對著葉時才有的輕緩：“娘，去外頭等我吧，我就快洗好了。”

葉慣是聽他的話的，聞言，立刻落了袖子，轉從屏風后面轉出去了。

里面又傳來了水聲，似乎是男人出來的聲音。

葉卻沒有什麼好奇，手拿了桌上盤子里的一顆紅的李子塞進里咬了一口。

嘶，酸。

可不信邪，總要找到個甜的才罷休。

不過小人參不喜歡浪費，吃土吃多了的對任何食都有著一顆虔誠的恩之心，就算酸也吃干凈了。

過了會兒，祁昀收拾干凈，屋里的水自有人抬出去，又開了外間屋的門窗通風，散掉了屋子里面的水氣，兩個人去了室。

一左一右的坐在榻上，葉把自己手上攥著的兩個李子遞過去：“給。”

祁昀上穿著寢，外面披著略顯厚重的袍，做到葉旁邊接過了杯子，卻沒立刻吃，而是調整好了心，溫聲道：“早上在娘那里都好嗎？”

葉聞言就笑著道：“好，娘那里吃了碗杏酪，好吃得很，也不知道下次什麼時候能再吃一碗，我本想給你帶回來的，只是娘說就燉了三碗，等下次再給你拿。”

一碗杏酪就讓記得這麼清楚，祁昀先是笑，可是馬上又沒了笑。

不等葉分辨清楚祁昀的表，就見男人又彎起角：“你不用總在屋里顧著我，今天日頭好，出去轉轉也好過在屋里憋悶。”

葉回了個笑，聲音輕：“不悶，我出去了也沒什麼事做，無聊的很，還不如回來守著你呢。”

祁昀也不知道一般婦人們要做什麼，只是回憶著平時柳氏做的事，道：“繡花？”

葉格外坦誠：“這個我不會，”聲音頓了頓，“不過我可以學。”

小人參對于學做人一直有著格外的熱忱。

其實祁昀說出口以后就后悔了，尋常百姓家會做個裳便好，繡花這種事一般婦人是不會的，柳氏雖然說起過自己的娘家，可是看得出來，柳氏曾經的家境不錯，這才有了一手好繡工，樂意用刺繡打發時間。

自家娘家境貧苦，又吃不飽穿不暖的，自然沒有學過。

他這麼問，不是傷了娘的心？

這讓祁昀迅速轉換話題：“繡花怪費眼睛的，也不好學，娘你不用學這個的，可以做點別的。”

葉并不知道祁昀想了這麼多，也不覺得自己那里被刺傷了，不過聽祁昀這話葉來了興趣：“做什麼？”

祁昀在屋子里掃了一圈，看到能拿來娛樂的卻沒有太多東西。

其實祁昀會的不，琴棋書畫全都略懂一些，不過這些無論哪個也不算好上手。

細想了想，祁昀道：“給我時間想想，等用了晚膳我沒準兒就想出來了。”

這時候，祁昀才想到被葉遞過來的李子。

拿著其中一個準備放進里，卻發現李子并不是完完整整的，而是被咬掉了一小口。

這一口并不大，咬破了紅的皮，出了黃的，看起來格外顯眼。

祁昀有些驚訝的看著葉，就看到自家娘笑瞇瞇的托著下看著他：“我嘗過了，這個甜，好吃的。”

嘗過？

祁昀低頭看了看手上的李子，又看了看：“你怎麼不吃？”

“我剛吃了三四個，都酸得很，就找到這兩個甜的。”葉依然托著臉，很期待的看著他。

祁昀聽了這話，卻久久沒有作。

他需要低垂眼簾，才能藏住里面的緒，需要抿著，才能掩飾住自己的歡喜。

葉眨眨眼睛，有些奇怪：“相公，是不是咬過的東西不能給人……”說著，就要手從祁昀手上把李子拿過來，心想著當人果然很有學問。

可是祁昀卻是微微一閃，讓開了葉的手，用另一只手輕輕地攥住了自家娘子的指尖，語氣輕輕：“別人咬過的自然不能要，可是娘子你咬過的我要。”說完，就把李子咬掉了一半。

葉不由得問他：“甜嗎？”

祁昀卻沒有看著李子，而是眼睛直直的看著，點點頭：“甜。”

很甜，一樣，甜到心里。

葉笑起來，把自己的手往祁昀的手心里面塞，不放過任何一個牽手的機會。

祁昀反手拽住了，看著笑，只是祁昀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笑什麼。

不過祁昀兩個李子吃了，突然想起來：“娘你剛剛吃了三個酸李子？”

葉點點頭。

祁昀雖然知道葉是好意，卻還是出手指了一下的臉：“下次莫要吃這麼多了，李子吃多了傷脾胃，等會兒告訴小廚房一聲，晚上不要吃禽了。”

葉雖然對藥材知道的多，可那是因為當初長在深山里，的藥材滿地走，作為滋補之王的葉自然是認得不。

可是對這些食的相生相克卻知之甚。

眼睛亮亮的看著祁昀：“相公你這個都知道？”祁昀正想說自己看書看來的，便聽到葉的聲音響起，“相公可真厲害。”

之前祁昀聽了這話還會謙虛地否認一下，可現在聽得多了，祁昀也習慣起來。

娘夸自己，就聽著，他喜歡聽著呢。

這時候，傳來了敲門的聲音，鐵子的聲音傳進來：“二爺，二，酒鋪的宋管事來了。”

葉雖然知道祁昀管著酒鋪藥鋪的生意，可是卻從沒見過這兩家的管事來過家里。

祁昀倒是一點都不意外，對著外頭道：“讓宋管事去書房等我。”

“是。”

葉手拉住了他的腕子，指尖微摁在了脈上，里問道：“你能出門嗎？”

祁昀反握住的手：“郎中說我能出去了，只是晚上不能出去走怕著了寒氣，白天不妨事的。”

葉也出他現在子好了不，可是也不敢懈怠，跑去柜子里拿了厚實的袍子讓他穿上，又盯著他把領口袖口打理好，這才往后走了兩步，想了想：“我跟你去？”

祁昀鮮拒絕葉，可這次卻是搖搖頭：“不了，娘你歇著，不用陪著我走。”不過祁昀還是細細的告訴了葉，“宋管事是我來的，我要和他合計一下酒鋪的事，就在書房，不會走遠的。”

小人參微微偏頭：“酒鋪出事了？”

“酒鋪很好，不過這麼溫溫吞吞的總歸不是個事，以后要好好籌謀。”祁昀說著話，輕輕了的掌心，“我娶了你，便不能和以前那樣過日子。”

賬本看了這麼久總算是有了章程，祁昀以前懶得想的事現在都準備更加仔細謀劃。

他的娘吃玩，那他自然要想辦法讓娘的日子更好過一點，再好過一點，總不至于為了一碗杏酪就心心念念。

娘樂意吃了好幾個酸杏子，給他留了甜的，那他也想要努力的護養。

臨出門的時候，祁昀突然彎下腰，在葉的發頂親了親，這才開門大步離去。

葉倚著門框捂著腦袋，有些疑的看著匆匆而去男人的背影。

這……是什麼特殊的告別方式嗎？

小人參一臉恍然，學做人果然是一個漫長的過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