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媗聞言微微一怔，旋即便笑了，道了聲好。

說罷，抬起眼，與立在樹下的霍玨對視一眼。不過一個眼神，姐弟二人便知曉彼此想說的話。

薛無問，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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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接衛媗的人是暗一，他是自家世子最最重用之人，接魏姨娘的事自然也得他親自來辦，在宮裡的世子爺方才會放心。

瞥見從大門出來的影，暗一忙放下馬鞭，迎上去，恭敬地為衛媗拉開車門，放下踏腳的凳子。

衛媗上車後，輕聲問了句：“他呢？”

暗一愣了愣，他還是第一回 聽魏姨娘問起世子爺。

想到這，暗一便要為世子爺掬一把辛酸淚了。

旁人都道世子爺在這盛京是萬花叢中過，不沾一片葉，與玉京樓幾位花魁的紅佳話連街上的總角小兒都能道出個一二三。

唯有近伺候的暗一與暗二知曉，他家世子一直都在追著魏姨娘跑，偏人魏姨娘還不太樂意搭理他呢。

沒想到今日居然聽到魏姨娘親口問起世子來，真是太都要從西邊出來了。

衛媗不知自己隨口一說的兩個字竟然引起暗一一番嗟歎，見他一直不出聲，略一思忖，便又道：“你家主子可是從皇陵回來了？”

暗一這才驟然回過神，忙應：“是，主子回來後便進宮面聖了。”

衛媗微微頷首，不再多說。

車轅轔轔，不過小半個時辰，便到了定國公府。

無雙院一眾仆婦婆子規規矩矩侯在月門，魏姨娘雖離開了大半年，可這位是世子爺拿來當眼珠子一般寵著的，在無雙院伺候的人哪敢掉以輕心。

青石板路的積雪掃得乾乾淨淨，屋子裡拾掇得纖塵不染，地龍熏香全都點著，裡頭的擺設與衛媗離開無雙院時亦是別無二致、分毫不差。

衛媗下鬥篷，仔仔細細地環視了一眼。

無雙院最初並不無雙院，是住進來之後，薛無問才給這裡改了名兒。

從前覺著這裡是一座囚著的牢籠，可現下再回首，卻不由得想，這裡，在過去幾年裡，未嘗也不是一個家。

一個薛無問給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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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漸漸暗下，暮四合的時分，薛無問從宮門離開，踩在細的風雪裡回到無雙院。

院裡長廊幽靜，白牆上一扇半開的窗牖正著淡淡的昏黃燈，屋簷下掛著的油紙燈籠被風吹得搖搖晃晃。

薛無問推開門，便見床邊矮榻裡坐著一道纖細的影，烏發披散，面若芙蕖，清冷明亮的眸子在聽見開門的靜時，緩緩了過來。

薛無問對上衛媗潤的眼，忽然也不急著進屋了。

就那般，停下腳步，微側頭靠上門檻，長指抵著腰間的繡春刀，半垂眼靜靜。

第54章 （副CP線）

一個月多前， 玉京樓的聞鶯閣裡，霍玨對薛無問道：“還請世子救阿姐一命。”

他說他做了個夢，夢裡衛媗死了。

彼時他聽見這話， 不過是當那小子在信口雌黃， 想誑他薛無問做他手上的刀， 替他鏟除當初陷害太子府與衛霍二家的人。

說實話， 那小子在某種程度上， 竟是有些了解他的， 看穿了他這人並不如表面上看的那般忠於皇權。

但他到底承祖訓， 哪些事該做， 哪些事不該做，他心裡門兒清。

也正因為如此，父親才會同意他回來盛京，甚至將定國公府在盛京的勢力都由他掌管。

可若是有朝一日， 他做了及定國公府底線的事，那他遲遲早早要被這些勢力反噬。

他自信，只要定國公府的人聽他號令， 衛媗有他守著護著， 就不會死。

是以，在霍玨說完那話後， 他心裡難得地起了些怒火，似笑非笑地問霍玨：“怎麼？想拿你姐姐做筏子， 利用我替你、替所有衛家人報仇？”

他雖笑著，可了解他的人都知道他了怒。

霍玨靜默不語， 良久， 站起， 對薛無問淡聲道：“泰六年的上元夜， 臨安城地，震中就在城東譚家村，數千村民幾乎無一人能活。世子不如等到上元夜過後，再來尋我。”

後來，臨安城果真地。

薛無問派去臨安的暗樁回來稟告，霍玨在那裡，救了萬余名本該十死無生的百姓。

地乃天災，本做不得手腳。

而霍玨的夢的的確確預知了這場地，甚至借著這個夢，前往臨安救了那些本該死的人。

薛無問瞬間便明白了霍玨的用意。

他在告訴他，夢是真的，而夢裡必死之人的命運，可以逆天篡改。

薛無問自詡自己也是見慣生死、心腸冷的人。

垂髫之年便被父親薛晉丟去軍營練，十一歲上戰場與北狄士兵廝殺，十六歲被肅州百姓尊稱一句“年戰神”。

可那一夜，他獨坐至天明，腦子裡想的是，若有一日，衛媗真的死了，他會如何？

元月十七，天將明未明之時，他在城門外攔住了霍玨的馬車，隻問了三個問題。

何時？何地？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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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風嗚嗚咽咽，搖得院子裡的臘梅樹簌簌作響。

早在薛無問回來之前，無雙院的仆婦丫鬟便被衛媗遣去了外院，就連佟嬤嬤，都提前歇下了。

屋子裡靜悄悄的，彌漫著淡淡的沉水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