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目張膽坐在觀戰席上的燕歸鴻扯了扯角。
他大意了。
沒想到這小姑娘看上去神神叨叨,竟然比許多大人還要高瞻遠矚。
其他宗門還在為了各自的一點小利益打得頭破流的時候,竟然已經考慮到了聯合各種可以聯合的力量,用一個什麼“命運共同”的口號吸引幽都靈妖。
可天下熙熙,皆為利來。
夜祁不能完他幽都之主守護幽都的使命,就會被靈妖拋棄,而區區一個凡人小孩,又憑什麼讓這麼多強大的靈妖追隨?
燕歸鴻不相信能做到。
別說是他,就連姬殊和宿懷玉等人都覺得這種事太困難了。
凌虛界的歷史,就是弱強食的歷史,如今靈妖雖被修士欺,但再往上追溯千萬年,人族也不是沒有被靈妖屠戮的時期。
幽都與南陸修真界的海深仇,豈是一個小姑娘能夠消弭的?
小神樹怔愣了許久,才開口:
“你是……修真界派來談和的?”
芃芃奇怪地看著它:“不啊,修真界的修士有好修士,也有壞修士,我為什麼要替修真界那些壞修士談和?”
在場大人們腦補的復雜政治問題戛然而止。
?
不談和,那方才長篇大論是在說什麼呢??
芃芃握拳頭,滿懷一腔壯志道:
“我可以保證,我們九重山月宗的修士都是修真界的好修士,你跟我們合作,一起打倒修真界的壞修士,助我君臨修真界,當上修真界老大,從今以后,我跟你們幽都靈妖中的好靈妖就是命運共同!”
……結果你的主要目的還是為了你自己的宏圖霸業啊!
小神樹看了一眼夜祁,還有他們后的那些靈妖。
其實方才他試探他們的時候就已經發現,他們邊帶著的靈妖不是馭妖師用一些暴力手段強行馴服的,而是真心實意在彼此保護。
小神樹對那些靈妖道:
“這些人族修士打不過我,你們要是愿意,我可以幫你們報仇,這樣你們就自由了。”
蒼鹿朝前走了幾步,發出呦呦的鹿鳴聲,蹭了蹭小神樹的樹枝。
銀白的雪豹垂首輕輕咬了一口神樹的樹枝,又矜持地松開,一雙黝黑的眼略帶不贊同地看著神樹的方向。
觀戰席上有悉悉索索的議論聲蔓延開。
“真是新奇,竟然有靈妖還會放著自由的機會不要,去保護修士的安全?”
“這小姑娘的話真厲害,之前多半也是這麼蠱他們宗門的靈妖的吧?”
“不過說什麼君臨修真界也真是可,還好那小神樹年歲也不大,但凡是顆年的樹,恐怕就騙不過去了。”
沒有人將芃芃的話當真。
畢竟的年紀實在太小,志向又太過宏大,每個人小時候都會有類似的宏偉理想,芃芃這話頂多是小孩的白日夢罷了。
唯有棠芳掌門和月無咎聽完一時間心復雜。
有沒有一種可能,其實不是在開玩笑,是真這麼想的,并且也一直認認真真地踐行的計劃?
水鏡中,小神樹見到靈妖們的反應,默然許久,最終還是不得不勉強認可了芃芃。
“……好吧,我也不是不能暫時相信你們,不過,你們以為這樣就能讓我打開華胥迷陣是不可能的!死心吧!”
芃芃眨眨眼。
半響,恍然,轉頭對眾人道:“它好像可以打開華胥迷陣,記下來記下來!”
小神樹:“……”
“不過這個暫時不著急哦,”芃芃握住地上的樹枝拽了拽,“我們來找你是想知道在羅浮山中有沒有人正在獵殺靈妖,如果有的話,你給我們指指路,然后我們就去天降正義,打劫他們!”
小神樹實在不知道“天降正義”和“打劫他們”是怎麼能夠并列在一起的。
但芃芃這個主意,它聽了有點滿意。
小神樹:“那你們現在就可以天降正義了。”
眾人疑,不知道它這話是什麼意思。
“就是說,你們這麼多修士,就沒有一個人察覺到嗎?”
小神樹稚氣的音說出了令人骨悚然的話。
“在這周圍,早就有人在埋伏你們啦,笨蛋。”
氣氛陡然凝固。
進羅浮山已經有三個時辰,天漸暗,最后一抹暮也即將消失于地平線。
宿懷玉與姬殊兩人聞言立刻屏氣凝神,探查周遭靜。
但卻一無所獲。
方才還能說是他們分心,可此時專注觀察,也仍未捕獲到風吹草,這就不太尋常了。
觀戰席上有人道:“可惜,夜將至,水鏡馬上就要不好用了。”
燕歸鴻等的就是這個時機。
白天的戰局還能于眾掌門的監視之下,但夜之后,水鏡可視范圍有限,且水鏡再多,也不可能人人都能監視住。
比如此刻埋伏在九重山月宗附近的一支小隊。
天太黑,誰也看不出自己弟子是否全都在隊中,更何況還有宗門特意分散幾支小隊行,一時間局面撲朔迷離,觀戰席的注意力全都集中在了九重山月宗這邊。
宿懷玉:“不行,他們應該是用了什麼能遮掩行蹤的法。”
姬殊看向小神樹:“你既然發現有埋伏,知道在哪個方向嗎?”
小神樹的樹枝搖了搖:
“不知道,我只能覺到這里有生人的氣息,比你們還生。”
眨眼之間,天就完全暗了下來,九重山月宗的弟子們取出照明用的法寶,擴大能看見的范圍,但依然什麼也覺不到。
小神樹沒有理由騙他們。
宿懷玉看著周遭黑暗想,實在不行,只能無差別的地釋放靈力探查,總能讓他們出些馬腳。
不過這樣做的話,如果他們趁機一擁而上,或許沒有那麼多力支撐。
姬殊也在頭腦風暴。
他是木屬靈,能力發揮到最大,釋放出的木藤能蔓延數十丈,但此方法也同宿懷玉一樣,使用一次就會掏空,若對方有備而來,他們后續恐怕無力招架。
兩人思量半響,對視一眼。
沒辦法了,現在況急,敵暗我明,要想不落于下風,只能率先出擊,冒險拼一把了!
姬殊和宿懷玉都想搶在對方的前面開大,但還沒來得及行,芃芃就靈一閃。
對著周遭深邃寂靜的黑暗,輕輕唱了一句——
“戰嗎?”
三秒后,從東北方向的某片草叢中,幽幽響起一個含含糊糊的聲音不由自主的跟唱:
“戰啊~以最卑微的——”
后面的歌聲顯然被人捂了回去。
但這時候已經晚了,芃芃指著那個方向大喊:
“在那邊!師兄師姐們快上啊!!一條衩子都不要給他們留下!!!”
九重山月宗眾人和觀戰席都沉默了。
這……這也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