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 何瑯便盯著護送賞賜的隊伍重返了。

　而劉驥辛和郭茂也一同前往莽山去拜訪崔玄。

　他們不止是帶上了厚禮，還帶上了埋在部里不出門的崔言，想讓崔言給幫忙說說話。

　崔言得知他們的目的后, 直覺這事不了, 他太了解父親崔玄了，崔玄因為年輕時的流放經歷, 對場極其厭惡, 能下山幫元里立冠已是極限。不過崔言也許久沒有見到父親與妻子兒了，便也欣然跟著他們二人前往了莽山。

　元里也覺得崔玄不會答應這件事, 在劉驥辛和郭茂離開之后, 他就開始做起了第二手準備——派人去找幽州其他有名的大儒。同時開始派遣人手散布李立殺害楚王夫婦并意圖拿宦頂罪、還想要收買楚賀及幽州刺史一事。

　這件事深切關乎著幽州的本，只楚王夫婦被害一事, 幽州所有的郡縣員都必須和元里站在統一戰線，上下同仇敵愾。

　與此同時，元里還拉著楚賀開始準備應對過冬的東西。

　楚賀沒把他的話當玩笑, 一早就帶著人上山砍伐木材, 收集柴火和煤炭，以及加筑房屋。

　元里跟他說：“別把山砍禿了, 邊砍邊種樹苗, 留得青山在, 不怕沒柴燒。”

　楚賀挑眉, “你哥比你懂。”

　說完，他拿著手彈了元里額頭一下, 彈完就跑沒影了。

　薊縣的命令也從近及遠地傳到了各個郡縣的員，令他們囤積糧食, 修筑避難所, 令百姓加筑房屋強度。

　元里則令白米眾俘虜開始修建更多的糧倉, 并派了親兵帶著黃金去周圍幾個州，等秋收后就購買糧食回來。

　這樣大的舉，讓知道他們在做什麼的所有人都迷不解。

　幽州的糧食都沒收上來了呢，各個糧倉的余糧還有很多，等秋收之后，糧食肯定能有更多。元里這拿著黃金去外地買糧食的行為，在他們看來就跟錢多得沒花一樣，純屬是浪費。

　糧食多了是好，但要是囤積過多，他們吃都吃不完，還會發生蟲害、鼠害，一旦保護不好就會腐爛，發生霉變，這些事元里不會不知道，但知道為什麼還這麼做呢？

　鄭榮、詹寧以及楊忠發都過來勸說元里了，讓元里莫要焦躁，莫要將錢財浪費在這麼多的糧食上。

　他們的谷已經夠多，每年還要新糧替換舊糧，再多買糧食，只是浪費財力力而已。

　元里一直都是能聽屬下建議的人，但這次，他堪稱是一意孤行地直接拒絕了部下的進言，執意要這麼做，誰勸都不聽。

　他的威嚴已經足夠深重，下屬不敢多勸，只能任由他這麼做。

　劉驥辛和郭茂從莽山回來后就聽聞了此事，這兩人在得知元里的決心有多麼堅定后，明智地誰也沒有多勸。只是在匯報崔玄不愿意給他們寫文章之后，晦地暗中打探了幾句，詢問元里為何這麼做，他們是否可以幫忙。

　如果元里能明確地知道今年是否有雪災，那他也能坦然地告訴他們。但要命的是他自己也不確定究竟是有雪災還是沒有，在這種況下，楚賀愿意相信他并付諸行，但告訴其他人只會徒惹驚慌。

　“你們不用再過問此事了，”元里直接道，“買這些糧食，我自有用。”

　劉驥辛和郭茂對視一眼，行禮道：“是。”

　至于崔玄不愿意來幫忙一事，也是元里早有預料的事，元里嘆了口氣，額頭，“看樣子，還是需要拜托其他大儒了……”

　與此同時，薊縣外。

　從逃難而來的張良棟一家，終于到了地方。

　馬車中，張良棟與相鴻云掀起車窗，滿目贊嘆地看著周邊的景。

　他們一路經歷了諸多險阻，本以為幽州會和外頭一般混，誰知道一進幽州的地界，紛頓時像是被隔絕開了一般，毫沒有涉及到幽州的部。

　往外一看，低矮房屋炊煙裊裊，百姓們正在農田忙碌。大片大片金黃的稻田如同浪一般，風一吹便從頭到了尾。

　這景太了。

　昏黃的夕照在稻田之上，看著路邊小兒安然地背著竹筐撿拾馬糞，張良棟好似看到了太平盛世一般，看得他如癡如醉。

　后方車輛中的家眷也正在看著馬車外的景，看到這一幕，眷們的神和，忐忑不安的心都安定了許多。

　都說幽州偏僻荒涼，可這麼一看，分明是安然自得。

　相比起張良棟，相鴻云看得更是實在和仔細。

　越是靠近薊縣，道路越是平整，馬車經過鄉下時也沒有看到臟污的東西，聞到污濁的臭味，這讓相鴻云心中不暗暗稱奇。

　等到達薊縣城門外時，看著排隊進城一一被城門守衛檢驗的百姓們，相鴻云眼中一閃，饒有興趣。

　從他們幽州開始，每過一座城池，都要接這樣的盤查。不止要查隊伍究竟有多人，從何而來，到幽州干什麼，在幽州又居于何，還要查探所攜帶的東西是否安全。

　這樣的力度堪稱是相鴻云生平所見過之最，可以有效地排查目的不純之人進幽州。只從這一事來看，相鴻云便能知曉如今幽州究竟有多安全，有多麼固若金湯了。

　等到到張良棟一行人后，士卒走過來詢問，“你們從何來？進薊縣做什麼？”

　張良棟著胡子，笑瞇瞇道：“我們是從而來，我來薊縣是為了投奔你們的刺史大人。你盡管去跟你們的刺史大人，就跟他說是張良棟前來拜訪。”

　士卒半信半疑地退開，換了另外一個人前來看著張良棟一行人之后，便騎馬往薊縣駕去。

　相鴻云微微驚訝，側頭跟張良棟說，“這小小的一個守門士卒竟也會騎馬。”

　張良棟也大為驚異，嘖嘖嘆道：“元樂君將幽州治理的好啊，短短一年半，幽州已經大有不同了。”

　他瞇著眼睛趁著馬匹還沒消失多看了幾眼，“咦”道：“那馬匹上的東西是什麼？”

　相鴻云也瞇著眼睛，卻什麼都沒看清，“老師，馬匹上還有東西？”

　張良棟知道這個弟子因為以往太過用功，年紀輕輕眼睛便有些不好，便道：“有，好似是鐵做的東西。”

　相鴻云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

　很快，城門便有雜的馬蹄聲快速接近。

　城門外的百姓仰頭一看，便見一個俊俏青年駕著駿馬在前方打頭，袍翩飛，英姿颯爽地飛躍而過。

　張良棟和相鴻云也聽到了馬匹聲音，張良棟往窗外一看，先是愣了愣，隨即便喜上眉梢，他哈哈大笑著起下車，“樂君這孩子，竟然帶人親自前來迎接我，他堂堂一個刺史大人，哪里用得著如此！”

　元樂君竟親自來了嗎？

　相鴻云也下了馬車，跟著張良棟往前走去。就見一隊著勁裝的人飛快靠近，忽而勒住馬匹翻而下。帶頭的年輕人長相俊，舉止瀟灑，大步走來，朗聲道：“先生竟來幽州了？怎麼不提前寫信給我？”

　相鴻云就知道，這位就是年僅十九歲的幽州刺史元里元樂君了。

　張良棟暢快地笑了幾聲，待元里走到前后，便道：“我這是來投奔你了。外頭如今得很，你不是在信中說了幽州百廢俱興，需要我來幫你嗎？希我這個老家伙來得及時，還有可用之地。”

　元里眼睛一亮，笑意更深，他笑著將張良棟請走，“您來得正好，我正好有事想請您幫幫忙！”

　張良棟好奇地問：“哦？是何事？”

　元里笑得意味深長，“不急不急，我先帶您去住，再慢慢說這件事。”

　*

　張良棟此時一來，對元里來說堪稱是救火之水，他給張良棟送了一棟宅邸，等張良棟安置好了家眷之后，就將李立一事說了出來。

　聽聞李立殺害了楚王夫婦卻拿宦頂罪，竟送厚禮到幽州意圖收買楚賀和元里之后，張良棟氣得怒火三丈，他重重拍響桌子，“豈有此理！”

　張良棟是個重重義的人，他能為了給詹啟波求而丟了三公職位，就證明他是個中人。本來，張良棟因為李立和宦作越來越大被迫逃離一事，已經在心中對李立和宦極為不滿，聽到這件事后，更是恨得牙發，兩行淚不由順著流下，“可恨，李立當真太過可恨……天子如今境如此艱難還不夠，他還妄想要收買你們，這天下究竟是姓秦，還是要改姓李！”

　元里嘆了口氣，“我與將軍時刻牢記我們乃是北周忠臣，只效忠天子，絕不與李立這樣的竊國賊為伍。只是這李立絕不會就此罷休，怕就怕他會將我等的作為說是違抗天子之意，將我們打反賊啊。”

　張良棟眉頭倒豎，“絕不可如此！樂君，你讓我做什麼盡管說，我定當盡力幫你，決不能讓李立再這麼殘害忠良了！”

　“多謝先生，”元樂君立即拜謝道，“我所求也不多，先生也無需勞累，只需替我寫幾篇文章，讓我們同天下人闡明事實、自證清白即可。”

　張良棟一口答應下來。

　在一旁默默聽著并未話的相鴻云忽然開口問道：“刺史大人這麼做，難道不怕李立報復嗎？”

　元里知道這人是張良棟路上收的弟子，也不在意他的冒犯。他上下看了相鴻云一眼后，神一正，便道：“若是怕他的報復，便要忍氣吞聲，視楚王夫人之死而不顧、視天子險而不顧嗎？那麼做與懦夫何異。君子有所為有所不為，面對此等不忠不義之人，自然要替天下人站出來與他一戰。否則我們又有何能力可以護好幽州百姓，護好天下不李立之擾呢？”

　這番話他說得鏗鏘有力，讓張良棟含著熱淚又了三聲好，握著元里的手就道：“樂君，我果然沒有看錯你啊，我北周若都是你這般的忠臣，又哪里會讓李立這麼張狂！”

　相鴻云看到了元里上的銳氣，那是他的上一任主公秦沛所沒有的東西。果然，能年紀輕輕便治理好一州的元樂君，和傳聞一般名不虛傳啊。

　相鴻云客氣地道：“刺史大人所言極是。”

　他彎腰行禮，遮住眼中。

　天下、天下……

　元里口中大義句句不離天下，這究竟是隨口一說還是另有深意？這樣句句不離天下的人，那他所圖謀的，究竟是什麼樣的天下。